开学典礼的热闹散去之后,偌大的礼堂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独留几个负责清场的老师和学生,衬得空荡荡的。
些许响动,似乎还能隐约听到回声。
姚昕语绕场一周,捡到了两顶帽子、一个运动水壶、一个电动小风扇、若干散落的文具和书本,甚至还有一个帆布包。
她将搜集到的遗失物堆在了桌上,李老师扫了一眼,“今年还好,没人落钱包和钥匙。”
“是放在这儿还是拿回去?”
“拿回去吧,待会儿让他们去辅导员那边认领。”
无论大一新生还是大四毕业生,总有丢三落四的时候,李老师早就习以为常,很快就将照片传到了新生□□群里。
等李老师拍好照,姚昕语将它们一股脑儿全都塞进了环保袋。掂量了一下,份量还不轻。
“讲台上的花呢?是放着还是拆下来?”终于到了她最关心的部分。
“下次大型活动和会议得等到教师节了吧?这花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姚昕语想了想,只能摇摇头,“应该撑不到。”
“那还是拆下来吧,也带回办公室,给大家一人分一点。这么好看,可不能浪费了。”
姚昕语暗喜,就等着这句话呢。
自己是初来乍到的新人,人微言轻,还不清楚这里的路数,做不了主。李老师年龄和资历都比自己长,应该错不了。
“姚老师,我们帮你拿到办公室吧。”一个学生主动帮忙。
“那就麻烦你们了。”姚昕语求之不得,欣然接受。
帮忙的学生把鲜花送到了办公室,临走之际,第一顺位获赠鲜花两朵。
“谢谢老师。
“没事儿,该我谢你才对。”
剩下的花,也不知道办公室的老师喜欢什么,就放在公共区域留给其他人亲自挑选吧。
同办公室的一年级辅导员领着新生们马不停蹄地去开第一场年级会议,还没回来。
姚昕语决定先把属于自己的份拿走。
一共大概有五十朵花,行政办公室一共八个人,刨掉刚刚送给学生的两朵,自己拿五朵应该不过分吧。
正忖度怎么搭配,听到有人敲门。
“请进。”姚昕语抬眼,定睛一瞧,来人竟是周拓宸。
“姚老师。”
“周老师,什么事?”
“我刚看到群里的失物招领启事,来领东西。”
“你也掉东西了?”
“是。”
姚昕语指了指放在角落的环保袋,那是她从大礼堂拎回来的。辅导员没回办公室,她也还没来得及整理。
“你自己找吧。”说完,姚昕语又低下头,继续研究她的花。
周拓宸看了一眼,发现办公室里只有姚昕语一个人。
他跨步从姚昕语背后走过,带起了一阵风。姚昕语弯着腰,只觉得一股熟悉的味道悠悠然飘了过来。
她侧过头,盯着周拓宸蹲下的身影,反应过来。
平时不常穿的西装外套应该是昨晚或今早才从衣橱里拿出来的,和他的被子是相同的味道,清冽中带着些许辛辣。
睡过他的床,她自然也记住了。
从前闻过不少男士香水,大多都是千篇一律的流行爆款,撞味几率极大。
只有樟脑丸,才是唯一清流。姚昕语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甚至没有注意自己的嘴角已经不自觉上扬。
周拓宸忽然站了起来。
“找到了。”他甩了甩手里的帽子。
姚昕语看见帽子上的商标,是很多明星都拥有同款的潮牌,本以为是哪个大一新生落下的,没想到是周拓宸的。
“你的?”
“是啊,你不信?”
姚昕语没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还装着西装西裤的周拓宸。
“昨天落在那儿的。”周拓宸看穿了她的怀疑。
“昨天?”
“昨天有彩排,提前去走流程加踩点,结果被院长要求把帽子摘下来,后来就忙忘了。”
很合理的解释。只不过。
“和你今天的穿搭不配。”
周拓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确实不搭。”
糟了,一不留神说出来了,姚昕语抿了抿嘴唇。
周拓宸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再次带起了一阵风。
帽子被轻轻扣在了她的脑袋上。
低头的视野里,周拓宸后退了一步。
“和你倒是挺搭的,替我戴回去吧。”
姚昕语抬头,帽沿边缘处正对着他的鼻子。
接着,帽沿又被往下压了一下,只能看到他嘴角的弧度。
姚昕语伸手想要摘帽子,却碰到了周拓宸仍然停留在自己脑袋上的手。
“好看吗?”她开玩笑。
“好看的。”
姚昕语的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周芮扬那天说过的话开始不断在脑海里回响。
“难怪我第一眼就觉得你亲切。”
“你不会想说我长得像你哥的某位前女友吧?”
“我哥也这么说?”
“他没说过。是叫崔佳苒吗?”她说的是在程千玥发给周拓宸的微信里见到的那个名字。
“天哪,你怎么知道?!你也认识?”
当时,姚昕语并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眼下,又猛然想起了那个名字。
姚昕语触电似的飞快弹开了手,转过身,重新梳理起了手头的花。
“既然我戴着好看,那干脆就送给我好了。”
“你想要?如果你不嫌弃我戴过它,那就拿着吧。”
“真的假的?”
“我还有一顶一样的。”
姚昕语想了想,将先前给自己挑的花举了起来,“我借花献佛,要是你不嫌弃,拿回办公室插着吧。”
周拓宸看了看姚昕语手里的白色花束,又看了看散落在桌上的零碎。
“我想要这个,行吧?”他的手指戳了戳蓝紫色的三色堇。
“你喜欢三色堇?”
“我拿回去调酒。”
“打算调什么酒?”
“你晚上回来就知道了。”周拓宸见她没有拦阻,抽出了其中的三色堇,“那我拿走了,谢谢。”
* * *
新学期伊始,事务尤其繁多。紧赶慢赶,差不多快八点才弄完手头的工作。
窗外的天色已暗淡,姚昕语和还在加班的两个老师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家。
一整个下午,她都时不时惦记起那几朵三色堇,不知今天周拓宸会捣鼓出什么酒来。
走到半路时,忽然想起他明明刚出院不久,不会又出什么事儿吧。
匆匆忙忙地赶到家,发现周拓宸还没回来,松了一口气。
罢了,暂时还是不要在他面前馋酒,等消停一段时间再说吧。
姚昕语周末回了趟家,从外公外婆那儿顺了不少新鲜的水果,先来点儿清爽的蔬果开开胃。
打开冰箱,却赫然发现了一抹亮眼的紫。再一细瞧,确实是漂在酒杯中的三色堇。
托盘上是两个酒杯,还有罩子盖在上面。
姚昕语将酒杯连同其下的托盘一起取了出来,揭开罩子。
酒杯上贴着彩色便签纸,是空白的,没有写字,于是又顺手撕掉了便签纸。
这才注意到水槽里残留着少量餐具,豆豆也不在,看来周拓宸是先回来又出去遛狗了。
总共两杯酒,应该是给自己留了一杯。
她抿了一口,是水蜜桃和草莓的甜味,还有青提和柠檬的酸味,杯口是碎海盐的咸味,唯独没有酒味。
晃了晃酒杯,发现杯底有沉淀的果泥。
确实,照着周拓宸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无酒精的自制饮料比较温和。
相比酒,还是水果比较好,姚昕语以理性的思考抑制住内心涌动的些许失望,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杯。
重新打开冰箱,自己本来也是要拿水果的。
葡萄洗到一半,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接着一阵乒乒乓乓。
给豆豆洗了脚,周拓宸循声进到了厨房,“你回来了。”
“嗯。”姚昕语将洗好的葡萄沥水装盘,“你要来点儿水果吗?”
“不用了,刚刚已经吃了不少水果。”
“鲜果汁还挺好喝的,是给我的吧?”
这段时间,姚昕语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多出来的加餐。嘴上问着,其实已经进了肚子。
“果汁你喝了?”周拓宸看到了桌上的酒杯。
“嗯,还以为你调的酒呢,结果不是。”
“酒在这儿呢。”
“啊?”姚昕语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这杯才是你的。”周拓宸将面前的满杯推了出去,“你是不是把我的标签给撕了?那杯是我的。”
“那怎么办?只剩一口了。”
“没事儿,你全喝了吧。”
“那你把我那杯喝了吧。”
“我遵医嘱,禁酒一周。”
“那多不好意思呀,要不,我再给你弄一杯吧。”
“你几时变得这么客气了?”
对啊,平时也没少吃过他做的东西,今天干嘛忽然淑女范儿?没必要。
姚昕语接过了真正的鲜果酒,浅尝一口,瞬间心情愉悦起来。
“味道怎么样?”周拓宸问。
“还不错。你到底学的是酿酒还是调酒?”
“一个是专业,一个是兴趣。”
“我记得你这学期是教葡萄酒品鉴和啤酒酿造吧?还有什么?白酒,黄酒?”
“怎么?你感兴趣?”
“开放旁听吗?”
虽然误打误撞进了食品学院的大门,但姚昕语并没有相关的专业学科背景,总觉得工作效果多少受到了影响。
“来者不拒。”
“真的?”
“你要是来,我当然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