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坐在私家车上，摆弄着手机。电话终于响了，是高启强。“警察跟着你吗？”

回头看了眼，徐江给了个比喻，“跟狗追肉一样。”

没有理会他的幽默，电话对面的人继续给出了指示，“去旧厂街。”

徐江并不意外，他现在很确定，高启强的大本营就是旧厂街。除了那，在京海，还有谁敢举报他徐江？当他没点消息呢还。

听到了徐江将地点告知了司机，高启强继续补充，“两点半，准时到。”

徐江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离两点半实在是太久远了，“哎，原装进口的宝马，十分钟不要就到了。”

高启强还了他一个黑色幽默，“我不管你骑得是马，还是驴，两点半准时到，一分都不要早，一分都不要晚。” 这次，轮到他的电话被对方直接挂断了。

司机还在等徐江的指示，“大哥，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往后张望了一番，徐江道，“慢慢开，咱们带警察逛个街。” 司机应了声。

这么久，徐江决定先在宝马上眯一会儿。不愧是进口宝马，真皮座椅歇起来就是舒服，这钱花得值。

眯了一会儿，浑身舒爽。回头一看，警察的车还在不远不近的跟着，徐江睡饱的好心情算是被毁了。

时间差不多了，徐江拨出电话，“到了。”

对方立刻发出下一个指令，“两点半工厂的铁路口，会经过一辆火车。交通灯变黄以后，你趁着那个杆落下之前，你就闯过去。”

这个计划听起来就很疯狂，徐江反问，“我他妈闯过去？你是让火车撞我吗！”

高启强无奈地解释，“那火车慢的要命，跑不过你的外国马的。”

电话挂断，徐江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算了，既然是高启强的地盘，就信他一回。

到达了铁路口，徐江坐直了身子，拍了拍司机的椅背，“等火车来，冲过去。” 他感觉自己在拍007，想了想，又系好了安全带。说来有趣，徐江甚至记不起自己在这辆宝马上系过几次安全带。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听到大哥的指令，司机捏紧了方向盘。

火车正在逼近，信号灯变黄了，杆正在缓慢地下落。

徐江看准时机，“冲过去！”

停在中段的宝马突然变道。后面的警车猛然意识到了不对，“他要闯过去，快跟上！” 紧随其后的也加紧变了道。

然而还是晚了。

眼见徐江的车撞坏了栅栏，在火车到达前的最后一秒冲过了轨道，追赶来的警察还是彻底失去了宝马的踪迹。

三点一刻，渡口。

高启强骑着小摩托停在了黑色宝马旁边。

摇下车窗，徐江是有些佩服的，但嘴还是照旧碎得很，“哎呀，天生干特务的吗，选这么个地方。啧。”

懒得理他，高启强单刀直入，“有话你就说。”

徐江停止了嬉皮笑脸，道，“有大麻烦了。”

高启强顺着话问道，“什么大麻烦？” 边调整了后视镜，确保没有旁人听或看他们二人。

“雇你杀我儿子那个老板呢，叫我搞死了。” 徐江平淡地说。

高启强的心立刻沉了下去。虽然虚张声势、你来我往的黑色幽默使他偶尔有跟对方平起平坐的错觉，但在这一刻，他深刻地意识到了彼此的不同。

对方是真的不在乎人命。

见高启强沉默，徐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他妈的一时糊涂，放过了他老婆和孩子。现在警察找到他们，要把他们带回京海。”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高启强事不关己。

嗨呀，徐江来火了，“警察要是查他，跟你脱得了干系吗？”

高启强无奈，徐江儿子的死，他真的是冤枉，“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儿子的死是个意外，不是我杀的。”

徐江将头低了下来，被黑色的车床玻璃镜挡住。玻璃贴了上好的防窥膜，很符合他的身份，没人能偷窥到他真实的表情。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

无论是对儿子深深的思念与悲伤，报仇之后的空虚与迷茫，被警察抓到小辫子的后悔与无奈，还是内心深处其实明白这一切有可能真的是意外……

一切的一切，化成了一件事实，“你收钱了。”

是啊，高启强知道，自己收钱了。他又如何脱身呢。

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徐江下着死命令，“那小破店别干了。”

高启强问道，“你想怎么样？”

徐江从包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高启强。等待了十几秒让对方看清内容，补充道，“警察呢，准备送那个女的回来。具体情况写得很清楚。怎么走，坐什么车，在哪下，走哪条路。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绝对不能让那个女的，活着回到京海。”

高启强将纸条塞进了内衬口袋，思索半天，还是问出了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个问题，“警察的路线，你怎么拿到的？”

在徐江看来，这就是给脸不要脸了，“你他妈以为就你有靠山吗？”

高启强知道，徐江和自己不一样。自己与警察关系，一直是靠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强攀。而徐江，是真的里面有人。

不过，“我要帮了你的话，咱们是不是就两清了。” 高启强最关心的还是这个。这个泥潭太深，他不想自己，以及周围的人被牵连。

听着这话，徐江笑了，“啊哈……我没想到我徐江啊，会他妈的跟你这样的人谈生意。” 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人，不像一个真正的黑手套。不过，他也不在乎就是了，“好啊，事情做成，唐小虎还你。想清账？” 徐江上下看了眼对方，揣度着高启强的内心活动，“把东西拿来。”

那个东西，可不能在别人的手里。

高启强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集中，“我要是把东西交给你了，你万一反悔怎么办？”

徐江有些起疑了，“你是不给我，还是你压根就没那个东西？”

高启强抖了抖皮外套，看向对方，“你猜？”

徐江怒容乍作，“我他妈小孩子，还猜！”

双方别过脸，徐江继续道，“保命可以。但是我奉劝你，那个录音呢，不要备份，不然的话，你复制几份，我就从你那搞几条命走。”

被这样威胁，高启强是愤怒的。然而，冷静也让他想起了韩非子的亡征，“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可亡也。”

他与徐江的优劣势，差得太大了。在此时，他只能处卑畏强。

码头的轰鸣声示意着这场谈话的结束。徐江只能从后视镜，看着高启强的小摩托远去，逐渐再也看不见了。

在驶回旧厂街的路上，高启强明白。这件事，他是必须得做。说到底，他并没有跟徐江叫板的权利。

看了纸条上的信息，卡车座驾只有两个人，他是肯定要去的，但是另一个人……在红灯停下的间隙，高启强捏了捏鼻梁。不行，不能让阿盛知道。

自昨天起他们二人就处在一个微妙的状态系。楼下的床太脏了，兄弟只能挤在一起。除了完善今天整个计划的内容，别的话题，他们一个也没提。好吧，他承认，是他不愿和阿盛说话。

不管怎样，阿盛不能去。旧厂街虽然最近有很多人向他投诚，但这种大事，还是得找个信得过的。没人比唐小龙更合适了，毕竟为了弟弟，他肯定愿意铤而走险。

唐小龙最近又重新回市场工作了。“强哥，我回去也能多掌握点消息。”他是这么说的，但八成又是阿盛说服了他。

甩了甩头，高启强努力将高启盛甩出思绪，骑着小电驴驶向市场。

看到了唐小龙，高启强招手示意。

“强哥，你找我？” 唐小龙跟着高启强走到一个死角。

确保周围没有人，高启强简单说了徐江的计划。听到只要完成这件事，唐小虎就可以被放出来，唐小龙立刻拍着胸脯答应。

聊天声逐渐向角落靠近，见有人过来，高启强道，“晚上我去你家详聊。”

唐小龙则无不从。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下被河蟹的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