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盛小灵通到了关门的时候了，卷帘门都已半拉上。高启强正拖着地，而高启盛呢，正在盘点今日的流水，他看着账面上慢慢增长的数字，不知不觉，思绪又飘远去了回忆里。

说来可能没人信，他上辈子最快乐日子，是和他哥哥一起开强盛小灵通的时候。

店面虽然不大，但是胜在温馨。他会帮着客人结账算账，高启强呢，嘴甜，也会和人沟通。和他聊过的客人鲜有不买的。

虽然每一天的客人有多有少，但他们就像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日子蒸蒸日上，很有盼头。

再后来……高启强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他们再无在强盛小灵通那般亲密了。每次他见到高启强，总有一大堆人：陈书婷，龙虎兄弟，老默……这个名单上的名字仿佛永远在增长，但他高启盛只希望阻碍在他们中间的人越少越好。

其实也是他的错，如果不是因为他，他哥也不会走这条灰色的路，烦恼着永远没有尽头的事务。现在，他想让他哥，白一点，再白一点。

看着高启强的背影，高启盛觉得，是时候了。煮蛙效应已经生效，乖乖的狗如果展露自己的獠牙，他的主人会让狗滚出家门吗？他觉得，不见得。

唐小龙进来的时候就见高启盛那黑眼珠子又黏在了他哥身上，他不懂。不想懂，也不敢懂。见他到来，高启盛又露出了清澈的笑脸，“小龙哥，怎么样了？” 全然不像是做局的人般。

难怪高启盛就是凭借着这幅嘴脸，总让他哥忘记自己弟弟到底心思有多深沉。

“强哥，阿盛，”唐小龙打着招呼，“我听说徐江今天被抓了，不会连累到咱们吧？”

虽然他们三人是有计划，但是还真没想到警察来得如此及时，就像仿佛没有这个电话，也等着带逮徐江的小辫子似的。

高启强宽慰道，“应该不会，除非警察掌握了什么证据，否则徐江应该不会往外吐。”

高启盛又补充道，“咱们的举报肯定是没有用的，徐江来的时候一无斗殴二没抢劫。虽然理论上他要进去被关很久，但他根基这么深，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看了看唐小龙担忧的脸，高启强继续安慰道，“也好，徐江现在被抓了，有警察盯着他，他也不敢对小虎做什么。”

高启盛给哥哥披上衣服，发出了邀约，“小龙哥，要不来我们家吃饭吧。”

看着高启盛的眼睛，唐小龙哪敢说不。

高启强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徐江进去了，虽然不知道会被关多久，但蚂蚁都能撼树，微小的成功也是成功，是该庆祝下。

“小盛啊，最近麻烦你一直去买饭了，今天我去打吧。说，你想吃什么？” 高启强笑起来，眼睛眯成一道缝，看着自己这个弟弟，怎么看怎么满意。

“我都行啊哥，你看着买呗。” 瞥了眼唐小龙，又笑道，“小龙哥爱喝啤酒，买点啤的吧。” 端的是面面俱到。

“好，好好，那我先去市场，你带小龙回去。” 高启盛发动了他的小摩托。

看着高启强远去的背影，高启盛脸上堆出来的笑意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说实话，唐小龙还是更习惯对方这幅样子。每次看他在高启强面前笑得一脸不值钱，自己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你说人，怎么可以这么分裂？

虽然之前短信上有简短的沟通过，但是高启盛深谙纸面不能留下证据的道理，话还是要当面说，“事都办成了？”

唐小龙急忙和盘托出，“都办好了，电话是在公用电话亭打的，那里没有监控，附近也没有人。事成之后小马他老婆也收了钱，都按你说的意思办了。”

高启盛听完，拿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那走吧，小龙哥。” 停顿了一下，“什么话该跟我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有数。”

唐小龙连忙点头。

一进高家兄弟的家里，唐小龙就觉得这个家哪里不对。一楼的床上堆满了各种纸箱和小灵通的货，而二楼的床铺倒是整洁。看着看着，就对上了高启盛那双渗人的眼睛，不敢再乱瞥了。

没过一会儿就等来了高启强，今天的菜品十分丰富，其中甚至包括一直完整的烤鸭。高启强下血本了。

今天高启强是真的开心，吃饭的时候止不住的夸着高启盛，夸他聪明有见识，知道找警察保护生意，“哎小龙，你后来是怎么打电话的呀？”

唐小龙接过话头，“我看徐江他们到你们店附近，赶紧去了公用电话亭说有□□聚集，警察这不就派人来了嘛！”

高启强可能是喝多了，感觉没有太在意。

三人又吃吃喝喝，把不胜酒力的唐小龙送回家后，这个夜晚才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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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静了几天，高启强和高启盛还是照常开店，兄友弟恭。但是谁都知道这种短暂的幸福早晚会被打破。

那日酒醒后的高启强细细思索，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太巧了。

徐江离开与他被逮捕只差几分钟。如果按照唐小龙所说，公用电话亭在市场附近，离他们的小灵通店足足有10分钟的步行距离。总而言之，唐小龙根本来不及给警察打那通电话。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他便开始细细地翻看往来的账单，最后还是让他发现了一笔对不上的两千块。

通过假意聊天，实则探寻这两千块的下落，高启强很快锁定了音像店小马一家。在徐江被抓没几天内，听市场的摊贩闲聊，小马老婆买菜都豪爽了许多。好像还购置了不少家电，就像“天上掉钱了。”

高启盛为什么这么做呢？

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趁着高启盛出门买菜，高启强还是开始翻找了弟弟的东西。他想不通高启盛的动机。

翻箱倒柜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高启盛的东西少得可怜，不多的衣物，一个书包，一个饭盒，小灵通进货的盒子们倒是堆得满满当当，但是高启强没从中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最终，高启强的目光落在了高启盛的遗落在家的小灵通上。

小灵通需要密码。高启强先试了一下高启盛的生日，却是惊讶发现密码错误。又尝试了家里电话号码的最后四位，也不是。

等等……他可能知道小盛的密码是什么。

高启强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在等待密码验证的那几秒，哦不，甚至是几毫秒里，高启强完全处于一种空白的状态。他不敢想，甚至希望能听到密码错误的提示音。

屏幕上的“密码正确”仿佛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他机械性得点进了小灵通的收到短信，看到了一条“事情办好了”，时间就是在徐江来的那个下午，八成就是唐小龙。手机的主人连短信都没有删除，仿佛是故意让他看到似的。

高启强关上手机，一时腿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冰凉的地板让他的神志总算回来几分，耳鸣也稍稍好了些。他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团，脸朝膝盖，深深埋了下去。

与此同时，唐小龙也百思不得其解，高启盛如此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个这么容易被发现的漏洞呢？

其实只要随便找人问问，就能发现小马家收了高家一大笔钱的事实，甚至高启盛都没有让对方保密。

这种事情，他瞒着强哥有什么用？退一万步说，这种小事，为什么要瞒啊？

唐小龙抓了抓脑袋，感觉想的太入神，脑袋都要炸了。算了，想不通，就不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