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利亚朝凯撒翻了翻白眼，讥讽道：“还能是什么原因，无非是从女人身上得到些什么。”
黑瘸子没有否认女人的话，也没有说明卡尔文这样做的理由。
他看向地面，眼中的情绪晦涩：“卡尔文·斯莫利特需要一个人去做这些事。”
“那个人是我。”
维尔利亚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所以你让前来找你的海盗和其他人去抓镇上的女人来换取想要的情报。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和你脱不了干系，对吧？”
黑瘸子对此一声不吭，默认了这件事。
维尔利亚大声“哈”了一声，再次讥讽道：“瞧瞧，那些女人真是倒霉透了，看你的模样我以为你并不愿意做那些事。”
黑瘸子听到这句话脸色一时扭曲，女人的确说得没错，可在这件事上，他和卡尔文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可无力反抗卡尔文的命令又是另一回事。
他抬头盯着女人一字一句道：“你没有资格评价我所做的一切。”
克莱尔看着两人剑拔弩张，也跟着紧张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缓和这焦躁的氛围：“或许...”
维尔利亚瞪了一眼克莱尔，立刻呛声道：“或许什么？你们男人总是喜欢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反正牺牲的又不是你们，你们当然感到无所谓。”
“维尔利亚。”
兰斯出声阻止口无遮拦的女人，向对方投向警告的眼神，又转头看向面目溃烂的男人：“这也是你父母能一直安然无恙地活着的理由吧？”
黑瘸子保持一贯的沉默。
在大火发生后的这五年，他一直对斯莫利特马首是瞻和没有离开这座城镇的很大一个原因是父母的性命被卡尔文紧紧掌握在手中。
他没办法将父母弃之不顾。
维尔利亚听完嗤笑一声，耸耸肩说道：“那就祈祷这种悲剧不会落在我的头上，我可不觉得我能斗得过一帮别有用心的男人。”
克莱尔见维尔利亚拉着一张脸，不知所措地解释道：
“哦哦，维尔利亚小姐。”
“你一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是好人更多一些。”
“哦，是吗？”
维尔利亚嘴角扯了扯，尽管知道克莱尔是在安慰自己，但仍忍不住心中吐槽对方明明连她都打不过。
真是个懦弱的男人。
克莱尔见维尔利亚少有的给了他一个好脸色，很是积极地回应对方：“是的，一定是的。”
兰斯用手指轻轻敲桌面时扫了眼一旁一直因为愧疚而低头的凯撒，漫不经心地观察黑瘸子的神色：“就像维尔利亚说的那样，无非是从女人身上得到金钱，权利，欲.望，又或者是...”
“孩子。”
这两个字像是狠狠砸在黑瘸子的心上。
他感到心惊的同时猛地抬头看向桌后的男人，喃喃道：“你怎么知道...”
兰斯将黑瘸子的反应看在眼里，停下敲桌面的动作：“看来卡尔文的目的是孩子。”
被诈出话的黑瘸子在短暂的错愕后反倒是放松下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看向眼前几个人：“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深究这件事，知道太多对你们没什么好处。”
兰斯冷眼看向黑瘸子，一针见血道：“在来的路上你完全可以一己之力摆脱我家的奴仆，也完全可以对威廉弃之不顾，但你仍来到这里。难道不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又想看我们会做些什么。”
黑瘸子吞了吞口水，目光幽深道：“是啊，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但在这里，没有人相信我的话，他们都被斯莫利特的表象蒙蔽。”
“卡尔文·斯莫利特是个伪君子。”
兰斯前倾上半身，一字一句道：“说说吧，跟我们说说吧，从五年前那场大火说起。”
黑瘸子眼中逐渐燃起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喃喃道：“那可真是个漫长的痛苦的一晚。”
那一天的深夜，他被薇薇安·斯莫利特命令前往对方的住处，看到影影绰绰的床帘后，对方正抱着最小的孩子，轻轻抚摸小王子殿下那一头象征斯莫利特的金白色头发。
对方听到动静，抬眼看向门口。
“马修·巴顿，你来了。”
“我正给我的孩子讲故事。”
“你要听听吗。”
马修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实在是被折磨怕了，谨慎地回复道：“公主殿下请说。”
“我们在说两年前同一天发生的事情。”
马修浑身一顿。
他当然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是女仆珍妮被绞死的日子。他手心不断冒出汗，那同样是他的阴影，这两年他很少能安稳入睡，只要睡着就会想起女仆珍妮惨死的模样。
“我很想念珍妮，想念她在我身边的日子。”
小王子殿下糯糯的声音响起：“母亲大人，珍妮是谁？她又去了哪里呢？”
“珍妮是我的爱人，她被绞死在我的庭院里，就在那棵最大的树上。”
“那么，是谁绞死了她呢？”
年仅一岁的小王子殿下一脸天真地询问，并不知道“绞死”的含义是什么。
马修咽了咽，艰难地直起背。
他看到薇薇安公主凑到小孩子的耳边，轻声说道：“是谁呢？是谁绞死了珍妮呢？”
“哦，是你，是你们斯莫利特绞死了我的珍妮。”
下一秒，马修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薇薇安·斯莫利特那个疯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剪刀狠狠刺进小王子殿下的眼睛，接着数次狠狠刺进小孩子的脖子，血液溅得四处都是。
死了！
小王子殿下死了！
还没来得及发出哭声！
便死在了他母亲的怀里！
马修·巴顿的呼吸从来没有这么急促过。
他看着眼前不断大笑的女人，头皮一阵阵地发麻。他低头看着地面，他想离开这里，可是没有办法挪动任何一步。
“马修·巴顿，去告诉卡尔文吧，像两年前一样告诉你的国王，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他的反应了。”
马修听到床帘外面那一层拉开的声音，伴随的还有一阵异样的声音。
他梗着头悄悄抬起眼皮，便看到另外三个小殿下被严严实实地绑在床柱上，嘴里塞着布条，仅仅十二岁的大王子殿下已经泪流满面，二王子殿下和小公主殿下像是迟迟回不过神来，怔愣地看着他们已经面目全非的弟弟。
马修听到自己的声音止不住地发颤：“薇薇安公主殿下，你在做什么...”
对方停止狞笑声，拢了拢睡袍，举起立在床头的小蜡烛，在昏黄的光线中，冷漠道：“斯莫利特是一切罪恶的来源，我要将这一切斩草除根，我要你睁开眼睛看着这一幕，我要你为你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
“马修·巴顿，亲眼看看吧！”
那根小小的蜡烛仅仅用一点火焰瞬间燃起轻纱般的内帘，火焰很快蔓延到整个床，燃起熊熊烈火。
马修·巴顿看到三个小殿下被绑在床柱上不断挣扎求救。他双手颤抖地解下那刻画一整面斯莫利特的旗帜的披风，不断扑火，可惜无济于事。
大火越烧越旺。
马修·巴顿这时终于体会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一股巨大的绝望和罪恶席卷他的全身。
是他做错了事，是他杀死了女仆珍妮，杀死了薇薇安公主的爱人，杀死了那段朦胧的隐晦的恋情，眼下也即将杀死三个孩子。
“啊——”
马修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他看着火焰中的三个小殿下，不断用双手捶打动弹不得的双腿，直到腿上传来知觉。
他咬咬牙扑进了床上，忍受扑面而来的滚烫感。用长剑砍断离他最近的大王子殿下身上的绳索，转头砍向二王子殿下身上的绳索。
这时大王子殿下的惨叫声传来：“妹妹！”
马修头皮一炸，转头看向背后原本还在挣扎的小公主殿下不再动弹，对方的头发，身体，四肢，与这场火焰彻底融为一体。
像小王子殿下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转眼间被大火活活烧死。
马修看着要闯进火焰中想救出妹妹的大王子殿下，吞掉心中的苦涩，心一狠将对方推出火焰外，转头就剩他和年仅八岁的二王子殿下被困在火焰中。
“威利小殿下，请紧紧抱住我。”
马修用大手裹住二王子殿下的后脑勺，瞅准时机跳出火焰，随后不断扑打身上的火焰。
“啊！救救我，我的孩子...”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别把我一个人抛在大火中...”
薇薇安公主凄惨的叫声从火焰里传来，听着不寒而栗。
“母亲大人，请等一等。”
“我马上救你出来..”
“啊...母亲大人...”
马修刚扑掉身上的火，还来不及阻止，转头就看到原本被推出火焰外的大王子殿下跌跌撞撞地跑进火焰中。他伸出手刚想拦住对方，连片的大火猛地窜到天花板。
他听到薇薇安公主发出尖锐的声音。
“我的孩子！跟着母亲跌入火焰中吧！”
“让我们诅咒斯莫利特，诅咒你的父亲吧！”
“至彼岸一端伟大的神明，请怜悯我吧，请帮助我吧，我愿意献上我的血肉和性命，伟大的神明请来到这里吧，请来到这个绝望的人间。”
马修·巴顿紧紧抱住僵在怀中的二王子殿下，看着薇薇安公主的身躯在在大火中不断舞动，无力挣脱的大王子殿下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他浑身颤抖地用双手捂住孩子的双眼和耳朵，紧紧抿住嘴巴开始泪流满面。
如果他动作再快一点，这一切悲剧是不是不会发生；如果他不和国王告密，女仆珍妮是不是不会被绞死；如果他不去竞选斯莫利特的随身骑士，这一切是不是不会发生。
可是没有如果。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捉虫，看到会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