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驻足于狭窄的小巷内，眯着眼睛看向前方，那是一间又破又小的房间，也知道房间内是什么模样——他们昨天在这里耗了整整一下午。

是威廉和杰克的住处。

克莱尔见凯撒抱着黑狗不再往前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迟疑道：“怎么了？凯撒。”

兰斯紧蹙眉毛，下意识看向凯撒，两人同时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不得不陷入一种未知的惶恐中，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秘密潜藏于这里。

他解释道：“我们昨天来过这里，那位年轻的窃贼住在这里。”

维尔利亚双手抱胸，不以为然道：“如果是认识的人那更好，省的我们来回跑。”

凯撒只将怀中的黑狗放下，沉默不语地看这条狗晃悠悠地走进那间房间，接下来房间内传来几句雀跃的话和一阵阵的咳嗽。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如果跟着这条黑狗进入这间房间，这里不再如往常一样平静。

兰斯似乎是看出凯撒的心思，出声提醒道：“凯撒，别忘了你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凯撒猛地抬头看向兰斯，看清对方冷酷的神色时逐渐冷静下来，在心中斗争一番后，终于往前迈出一步。

他的手落在那张破败的门上。

“咚咚咚——”

房间内原本一阵阵的窸窣声突然消失，直到门缓慢地拉开一条窄缝。

在那根熟悉的木棍再次砸下来时，凯撒用手稳稳接住，沉声道：“是我。”

门在下一刻拉开。

“你来这里做什么？”

威廉迎面看向眼前高大的男人，眼角扫过对方的身后几人，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人，不由得紧紧握住手中的木棍。

“我们来问珍妮的事。”

珍妮是女仆的名字。

门后的人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语气毫不客气道：“如果是问这件事，请回吧。”

“咳咳，威廉，我好像听到昨天那个男人的声音？”

凯撒闻到房间内环绕的一股苦涩的药水味，眼角扫过床上瘦弱男孩落在床边的手臂，枯瘦得可怕，对方脸色比昨天要糟糕很多，连眼睛都睁不开，看上去这两人买的药没有起多大作用。

他下意识看向身后的兰斯。

有些话他没有资格说。

兰斯当然明白凯撒的用意，嘴角不经意上扬，上前和门后的人对上视线，说道：“威廉，让我们再谈笔交易，比如...”

威廉警惕地看向出手极其阔绰的男人。

“比如...我可以让金·罗斯福亲自到这里...”

威廉突然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他当然知道金·罗斯福是谁，这人无数次从生死边缘救下病人的性命，是声名赫赫的医生。

他转头看向床上的人，杰克这场病来势汹汹，连躺了一个月都不见好转。他每天因此焦躁，甚至感到绝望。

他想要杰克活着。

威廉缓缓放下手中的木棍，坐回床上紧紧靠着杰克，在对方的耳边一阵低语，似乎是在苦苦征求对方的许可。

杰克并不愿意提起过往的事，望向威廉那双碧绿的眼睛时又不得不变得心软。

他看向跟进来的四个人，声音低落道：“珍妮是我的母亲，咳咳，七年前被绞杀于薇薇安公主的院落中。”

“因为什么？”

杰克注意到威廉情绪开始变得异常，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咳咳，你们想知道什么？”

凯撒直截了当道：“我们想知道珍妮的死亡和马修·巴顿有什么关系？”

杰克听到这个名字出现短暂的恍惚，随后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威廉看着明显喘不上气的杰克，开始后悔将一行人放进来。

他双手嵌进杰克的肩膀，急促道：“杰克！深呼吸！杰克！张嘴！深呼吸！”

凯撒动作很快，拍掉威廉泛白的双手，将杰克身子扶正，用手大力抚顺对方的气，直到对方缓过劲来。

杰克这么一阵折腾下来手脚酸软，只能倚在威廉的怀中，在长久的疲惫和沉默后，终于说道：“是马修·巴顿和那个人合伙杀死了我的母亲——”

“那个人是谁？”

“我不能说，”杰克陷入痛苦的回忆中，“是他们毁掉了我们，毁掉了我的母亲，也毁掉了薇薇...”

一旁的威廉打断杰克的话，语速极快道：“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们不需要金·罗斯福，也不需要别人怜悯，我们会自己想办法治好病。”

克莱尔揪心道：“可你的朋友看上去不太好...”

威廉几步追上来，直直逼视着克莱尔，眼神中透露着疯狂，沉声道：“如果治不好，我会跟着他一起去死，不劳烦你们操心。”

克莱尔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在对方眼里看到绝望和挣扎，一时心里不好受，他们是在逼迫对方揭开血淋淋的伤疤。

“喂喂喂，冷静点，别拿生命开玩笑。”

维尔利亚一只手搭上瘦弱的男孩肩上。

威廉拍掉女人的手，面无表情道：“你们走吧。”

兰斯看着眼下的局面僵持到这个地步，知道说再多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将商船停的位置写在自己的名片上，放在桌面上。

他故技重施，将名片向两个男孩的方向移动，说道：“我会让金·罗斯福尽快来这里，如果你们有什么别的消息肯告诉我们，到这里找我。”

威廉死死盯着这张纸。

兰斯不去看两个男孩作何反应，先行离开房间，下令道：“走吧，凯撒。”

凯撒将僵硬在原地的克莱尔推出门，听话地跟在兰斯身后。

维尔利亚跟在一行人身后，不屑道：“这一趟真够没劲的，话说，你怎么会认识金·罗斯福？”

兰斯言简意赅：“家庭医生。”

“哦，万恶的有钱人，”维尔利亚幽怨地怒了努嘴，摸摸发出雷鸣般响的肚皮，提议道，“找了一早上，我们不如先去吃饭，吃饱饭才有力气找。”

一行人回到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维尔利亚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捋清线索，说道：“接下来该去哪里？总不能去宫殿内打听，相信我，他们绝对会把我们赶出来的。”

凯撒赞同维尔利亚的话。

他暂时不想和卡尔文那些高高在上的王族牵连太多。

克莱尔情绪低落，眼前不断闪现那个男孩的脸，无意识地用餐具不断划烂眼前的面包，发出刺耳的“呲呲”声终于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维尔利亚以为克莱尔是被那个男孩凶狠的语气吓坏，用刀柄敲了两下桌子，不满道，“克莱尔，别跟个娇气的孩子一样玻璃心——”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一行人用餐。

维尔利亚端起盘子将汤汁舔得一干二净，大声招呼道：“谁啊？”

凯撒见离门口最近的克莱尔仍神游在外，只得站起来前去开门，刚拉开门，有一个人影直直倒向他怀里。

他双手接住人，吃惊道：“怎么是你？”

是杰克。

杰克看清没找错地方后，双手紧紧抓住凯撒的胳膊，视线紧接着找漂亮的男人，在看到对方坐在长桌另一侧时缓缓跪下来，声音虚弱道：“请你们救救威廉...”

克莱尔终于回过神，跟着凯撒扶起杰克，听对方急促的呼吸和通红的整张脸，应该是一路跑过来。

他不由得心疼起来：“哦哦，你慢点说，威廉怎么了？”

维尔利亚单手叉着腰，一脸看好戏：“喂喂，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兰斯一手撑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男孩。

杰克看到男人投来视线时，咽了咽口水。

他清楚这个男人才是这一群人的中心人物，强撑着力气说道：“我会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一切，咳咳，请你们救救威廉…”

兰斯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敲打桌面，说道：“不如你先补齐之前的尾款如何？”

杰克清楚男人是在点明之前没有得到满意的情报。

他深呼吸，开始回忆道：“咳咳，我的母亲被绞杀是因为被发现和薇薇安公主的…”

所有人竖起耳朵，好奇地看向杰克。

杰克说到这里时脸色变得痛苦，挣扎许久后继续说道：“是因为我的母亲和薇薇安公主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私情。”

“什么意思？”克莱尔没有反应过来。

凯撒神情复杂地看向杰克——他的确没料到这背后竟是这样一件王室丑闻，应该不会有人相信已经育有四个孩子的薇薇安公主竟和一个女仆苟且到一起。

维尔利亚反应过来后，感慨道：“果然知道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兰斯若有所思地猜测道：“是马修·巴顿…”

杰克接过男人的话茬，“是马修·巴顿向卡尔文国王揭发这件事，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之后我的母亲…”

兰斯停下敲动桌面的手指，继而推论出：“所以你不愿意说的那个人是卡尔文国王。”

杰克沉默不语。

克莱尔终于反应过来杰克说是什么事，惊恐道：“为什么你会知道你的母亲和薇薇安公主…”

杰克低头看向地面，让人看不到表情：“母亲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里，咳咳，偶尔会把我带进宫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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