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窈刚提的要求,楼明潇就有想法了。
简窈都不好意思说什么。
“那、就睡吧。”
“好,你睡里面,我去把枕头拿过来。”
简窈闷不吭声拽着枕头往床里挪了挪,然后闷不吭声趴下,脸朝着床内侧。
片刻后,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簌簌声,裹在她身上的薄被被人掀开。
一具滚烫的身体不轻不重地贴着她的手臂。
好像酷暑之日升起了一堆篝火来烤鱼,连空气都变得炽热难耐,而她就是烤架上的鱼,又干又燥。
简窈使劲闭上眼,一动不敢动。
楼明潇盯着她的后脑勺,嘴角勾起一抹计谋得逞的快意,翻了个身,面向简窈,避开她背上的伤口将手轻轻搭在她腰上。
简窈腰上一沉,脊背僵了僵,下意识屏住呼吸。
许久后,见他没有其他动作,这才渐渐放松。
这一夜除了无极殿中志得意满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外,其余人几乎都是一夜未眠。
翌日,天将将亮,莫羽起床了。
听守门弟子说,简单、周剑还有谢昭宴回山了。
莫羽反复确认了一番,只有三人没有简窈,莫羽心中猜测要么简单他们根本就没去魔宗,要么简窈就是已经折在了魔宗,这么一想,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倒不是说有多在意,就是有点复杂,一方面有点舍不得那棵好苗子,另一方面也有点担心简单会闹,同时还有那么点儿诡异的看热闹的心思,当初闹翻天了又怎么样,如今不是照样回了玉穹宫吗?
莫羽思虑再三,还是让人去传三人过来,又遣了两名弟子去请了李元山与王一鹤,还有胡昭月、李修明。
简单离山之前那场暂且不提,周剑和谢昭宴擅自离开这事儿还是要问责。
按照简单以往的脾气十有八九是不予理会,甚至莫羽也做好了他不来的准备。
出人意料的简单来了,不仅来了,还是带着周剑、谢昭宴一道来的。
莫羽的目光从简单脸上打量了又打量,没看出丝毫伤心的情绪,顿时忍不住心生不屑。
三人进了乾阳殿,面对着“会审”的场面不慌不忙行了礼。
谢昭宴还有伤在身,直起身时,周剑顺手扶了他一把。
众人的目光从三人身上瞄了一遍又一遍,最终纷纷忍不住好奇谢昭宴是怎么受伤的,为什么周剑和简单都没事。
“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就好,你们真是太冲动了!”莫羽板着脸训话。
阶下三人没有反应。
莫羽有些不满,凌厉的目光在周剑身上来回扫了好几遍。
按照往常情况,此时周剑就该主动跪下请罪了,今个居然就那么直愣愣杵着?!
没人给台阶,莫羽只好忍气继续往下道:“你们三个可知道本座今日叫你们来所为何事?”
周剑屏气凝神,谢昭宴默不作声,简单倒是给了点反应:“掌门师叔肯定是为了嘉奖两个师侄吧?”
“...嗯?”嘉奖?
莫羽和两个长老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不解,一时间三人都有点纳闷,简单是不是受了刺激,脑子出问题了?
胡昭月照旧冷冰冰地站着,李修明则眼波微动低头忍笑。
简单与李修明对视一眼懒洋洋道:“两位师侄为了救出同门,不畏困难,以身犯险,勇气可嘉,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同门友爱一致对外,值得嘉奖。”
“你!”莫羽气滞。
“掌门师叔不认同?”简单笑问,看起来一副脾气很好的模样。
莫羽暗暗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不能失礼于人前,顿了几个呼吸,他的心绪渐渐平复,却也不想再和简单说下去了。
“周剑、谢昭宴你们二人此番未经允许擅自离开,虽然情有可原,但终究太过冒失!”
“掌门教训的是。”两人齐齐应了一声。
简单则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
莫羽瞟了他一眼,道:“昨日你们归山晚了些许是还不知道,一千多年前创立玉穹宫,六百年为了天下苍生与魔宗对战与魔君同归的祖师爷复活了。”
说到此处他故意停顿了片刻,等着三人反应。
结果三人很平静,出奇的平静,平静到莫羽都有点纳闷三人是不是下山一趟耳朵聋了。
面上有点挂不住的莫羽轻咳了一声。
长老李云山忍不住呵斥道:“你们三个这是什么态度!祖师爷一向最重规矩,倘若被祖师爷瞧见你们这副德行,他老人家指不定对如今的玉穹宫多失望!”
听到“最重规矩”时,三人的嘴角都带上了不同程度的抽搐。
说实话,他们真的没发现,至少重规矩的人应该不会大晚上的在小徒孙床上坐着吧?!
“行了行了,师弟莫动怒。眼下也不急,可以慢慢教导。”莫羽出面打圆场,天生脾性使然,所以两个人一向如此,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
莫羽语重心长道:“简单啊,周剑和谢昭宴年纪尚轻,行事欠考虑,你年纪可不小了,以后不能再这么不管不顾。”
简单歪了歪脑袋,看向莫羽认真请教:“弟子愚钝,师叔不妨说得再明白些。”
莫羽噎了一下,李云山又想发火。
一直静坐不言的王一鹤出声道:“简单师侄,你师父仙逝得早,我们都是你的长辈,不会害你,掌门也是担心你鲁莽行事,危及自身。”
简单盯着王一鹤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说来说去还是为着我家团子的事吧。”
莫羽看不惯他那副“轻佻”的德行,微怒道:“那日你强闯乾阳殿与本座大吵大闹一顿后离山,如今过去了半个月了,结果如何?你带回简窈了吗?”
简单一哂,点点头:“确实没带回。”那丫头被人强行抱走了。
想着想着,简单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团子和祖师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整夜,就按团子那德行,不会又把祖师爷给...
眼见着简单脸色不好,莫羽心里稍稍舒坦了些,面上却假模假式道:“师叔知道你和简窈情同父女,她如今折在了魔宗...”
“师叔慎言,我家团子好好的,以后也会一直好好的,说不准还能在掌门殒身后给您鞠个躬。”
此话一出,莫羽的脸顿时黑了个透。
其余人的表情也大多是一副被一口气堵住了胸口的样子。
周剑微微蹙了下眉,倒不是觉得简单这话太过无礼,而是考虑到简窈以后的身份鞠躬合适吗?
此次会审最终不欢而散,简单混不吝惯了,莫羽和两个长老也被他气习惯了,尤其是大家都默认简窈已死,所以也懒得在这种当口和失去唯一徒弟的简窈计较。
不过周剑和谢昭宴就没那么蒙混过关,两人都被罚去训诫堂思过了七日,每日还有十戒尺,也算是小惩大戒。
简窈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今在众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反而饶有兴致的和楼明潇讨论什么时候能出门见人。
她伤得并不重,楼明潇又给她用了宋老伯专门配置的灵药,所以伤势并无大碍,只是楼明潇不许她乱动,还在一旁看着她养伤。
简窈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时不时往榻上的楼明潇脸上看一眼。
也不知道他调息的时候会不会胡思乱想。
今晨睁开眼时吓了她一跳,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楼明潇怀里,四肢就像简明的藤蔓一样将楼明潇缠得紧紧的,楼明潇的身体紧挨着床沿,差点就被她挤到床下了。
幻境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只不过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就是...
今晨她的腿有点不懂事,搭在了他脐下三寸的位置,所以...
简窈将脸埋进枕头里使劲蹭了蹭,两千多岁的老男人了,大早晨的还挺精神呢!!!
“怎么了?”楼明潇突然出声询问。
简窈顿了顿,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还维持着盘膝静坐的姿势,眼睛也没睁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没事,我就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
“你不是在调息吗?”那怎么还能聊天。
楼明潇语气正经道:“嗯,不碍事。”
简窈默了默,暗暗猜测这大概就是大乘修士与他们这种普通修士的区别吧。
“在想什么?”楼明潇又问了一遍。
简窈眨眨眼:“在想我是不是该给自己取个很厉害点的名号。”
“嗯?比如?”
“你看啊,妙音宗以前有一位很厉害的音修叫灵音子,医修谷以前也有一个很厉害的前辈叫洞元子。好像名字后面带子的人都很厉害。”
她这番言论明显是在胡扯,楼明潇还是配合的睁开眼:“你有什么想法?”
简窈爬起来跪坐看着他:“你叫楼明潇,这个名字一听就威震八方,你说我要不要也取个那样的名字,让人一听就觉得很厉害。”
楼明潇认真打量了她两眼,明白了她心底的顾虑,却故意逗她:“你不是已经有了吗?”
“啊?有了?”简窈?简窈子?也不好听啊。
“你师父不是给你取了个乳名吗?”
“嗯?”
楼明潇笑了一声:“青团子。”
简窈:“!!!”
看着她如遭雷击的表情,楼明潇没忍住笑出了声。
简窈感受到了楼明潇满满的恶意,瞪了他一眼。
呸,老男人,蔫坏!
过了一会儿,楼明潇发现简窈真的不搭理他了,这才发现自己可能把人惹毛了,只好收势起身去顺毛。
楼明潇来到床边探身看了看她趴在枕头上的脸:“窈窈,生气了?”
简窈唰得一下闭上眼。
“...真生气了?”楼明潇抿唇压下笑意,转身坐到床边,“其实,青团子这个名字也很好听。”
“好听什么!”这名字一听起来就很好吃倒是真的!
简窈不装睡了,楼明潇的目的也达到了,伸手去搂她。
简窈挣扎了两下,看在楼明潇那张脸的份上到底是妥协了。
“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十八岁结丹,纵观所有仙门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我当年年过五十才顺利结丹,你比我早了整整三十二年。”
“真的?”简窈有些差异。
“我当年入道晚,兜兜转转摸索了多年。”楼明潇叹了口气。
简窈连忙安慰他:“没人指点全凭自己摸索,五十岁结丹也很厉害了。”
“嗯,所以你更厉害,不需要什么名号,单凭简窈二字足以。”
简窈忍不住乐了两声,乐着乐着笑脸一收,狐疑道:“你不会是在哄我吧?”
“你这么聪明谁能哄得住你?”
“那倒是。”
简窈说完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楼明潇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摸摸她的脸。
“窈窈,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楼明潇回想起那日在魔宗发生的事情,脸色沉了沉。
简窈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异样:“什么?”
“如果...”楼明潇刚刚张嘴又犹豫了,说实话,他不想告诉简窈,但是有些事简窈迟早要知道,他不想瞒着她。
简窈从他怀里起身,看着他,认真道:“你忘了昨天晚上我们说好的,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你叫我青团子我也没真和你生气。”
提起刚刚发生的事,楼明潇忍不住笑了,心下稍稍放松,终于问出了口:“你还想着宣煜吗?”
简窈怔了怔:“...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楼明潇不喜欢这个含糊的回答,进一步问道:“如果他出现在你面前呢?”
这个问题简窈确实没有想过,宣煜,出现在她面前?
简窈抬眼直直看着楼明潇,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那我换个方式问你,我和宣煜...”楼明潇觉得这样问似乎有点太过幼稚。
简窈顺嘴替他补充:“同时掉进水里?”
楼明潇愣了一下,说实话,有点想笑。
两人对视了一眼,别开脸笑了。
这个问题确实有点傻。
笑够了,简窈认真琢磨了一下:“宣煜的事情过去了太多年了,人不是拉磨的驴,一直蒙着眼在原地转圈,所以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现在是你,希望以后还是你。”
楼明潇定定看着她,不由自主地凑过去,在她额前印下一吻,语气却有些霸道:“嗯,以后只能是我,不可能有旁人。”
简窈抬手揉了揉耳朵,片刻后实在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笑了。
楼明潇伸手点了点她眉心处的小痣,一下一下戳着,虽然这颗痣长在简窈脸上很好看,但是一想到由来,他就觉得碍眼。
“你眉心处其实并不是一颗痣,而是束灵咒,乃是下咒之人的碎魂聚念力所化。”
“什么意思?”简窈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自己的眉心,长了十八年的痣,现在楼明潇告诉她那不是痣,是一个咒?
“那日带你离开魔宗时,玄煜的手下对你用了杀招,当时,从你眉心处幻出了一道虚影。”
简窈怔怔地想,原来不是错觉,真的是他?
那他是...
“魔君玄煜就是宣煜。”楼明潇没有做任何铺垫直接道。
还在消化上一个消息的简窈被新抛出的消息炸得半天回不过神。
谁?
魔君玄煜?
楼明潇将她的神色一丝不漏地看在眼中,他知道她在意,纵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其实还是在意那个人。
一时间他的心中五味杂陈,除了心疼外还有些...酸。
“可是,玄煜怎么会出现在...”简窈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还想问什么。
楼明潇却直接按着她的脖子,强横地堵住了她的嘴。
明明话题是他挑起的,明明他也考虑了许久,但是就是看不得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失神的模样。
这是第一次,不是由简窈主导的吻,亲得很急,很凶,吸允得太用力,简窈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怀疑,楼明潇是不是要把她生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