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虽然谢之樾说的没错。
可是,但凡这里的人都换个脑子想,都不可能觉得沈诀会就此罢休。
他凌驾于万人之上,仰视。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剧烈的威压。
“鬼泣,开阵。”
一字一句,如冰水般透彻。在山口上裂开道血红色,金纹夺目,扭动着的怪异字符齐齐逆时旋转的巨大阵法。
阵法几乎笼罩了山门外所有的魔族尔等。
血伽罗完全不知何时布下的阵法,竟然悄无声息!
谢之樾抬头看着那片深红的阵法,上面的金纹字符将他拉回上一世的回忆:
他原本伪装的很好,连龙傲天都没看出来他是卧底。
那日,雪霁天晴,他一身风衣飘飘,正气凌然。
仙家大会上,各家子弟,长老仙尊齐聚一堂。众人议论纷纷在商讨魔族起军灭世的计划。
用了一些小手段,他靠小道消息多次救几位长老于水火之中,任谁也没想到其实他早就参与其中,甚至被众人推为主力派。
“萧师弟,同我去北路,挡住魔尊的一支系队,魔族现在已分崩离析,至于其他人几位长老可以先去南路,激烈进攻这里。
他深知北路已被布下天罗地网,他人贸然闯入肯定必死无疑,但是萧墨不一样,他甚至还会在绝境里突破金丹期,领悟剑意后,打得魔族节节败退。
谢之樾算好了一切,刻意给自己留好了退路,届时自己再假装被那魔族之人杀害,顺利死遁养老,隐姓埋名。
“师兄所言极是。”那时的萧默已经是比他还高半个脑袋的健朗少年,一身本领,是仙家众人最为看好。
他点点头,没有半点犹豫。
谢之樾看着他叹了口气。
谁知,殿堂之上,门口处传来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被沈诀活捉了的魔尊左副将。左副将头发凌乱,一身伤痕。
站在大堂中央的谢之樾与左副将面面相觑:“…………”
一阵无言,濯雪剑抵在左副将的身后。
“是你!大护法!快,快救救我啊!”
他不争气的看着谢之樾。
啪嗒。
谢之樾仿佛听见了养老计划破灭的声音。
顿时人心惶惶。
谢之樾将脸别到一边,有些心虚,佯装着生气道:“什么!魔族的大护法居然在我们之中?可恶,这厮竟敢!”
他毁谤啊!!他在毁谤我啊!
谢之樾都没察觉到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皮在跳。
“还装吗?”沈诀幽幽道。
他衣冠胜雪,一股骤然杀气。
一把银色白剑瞬间横立在谢之樾身前,那剑锋光芒离他的眼睛只有半寸之差。
众人大惊,霎时间高堂满座议论纷纷。
谢之樾咽了咽口水。
完,掉马了。
-
随后,他被几个弟子齐齐按住,几个长老为首,分别用捆仙绳将他五花大绑到诛仙台前。
那几个长老有些面熟啊,哦,想起来了。是他在魔族那边打探的消息,费了好大劲才救下的。
面对众人的质疑,谢之樾不知道怎么解释。
“杀了他!杀了他!居然藏了这么久!”
这个人,是他之前在尊上的座下魔兽口中救下的陌生弟子。
“沈仙尊!魔族妖孽不能留,简直死有余辜!”
这个人,是他之前在魔将大刀下救下的陌生掌门。
“师兄,怎么会?师兄怎么会是魔族之人!”
是萧墨不可置信的眼神,想起来从前在曜日山此人对他做的种种,又不屑的笑了。
身后,是他在一次一次死阵中救下的数名平民百姓。
他们高举着拳头,大骂谢之樾,难听的话织在一起,像一双巨大的手,死死的扼住他的喉咙。
沈诀站在他的面前,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道:“鬼泣,开阵。”
他只得跪坐在阵眼之中,无法挣扎。
阵中,数道光芒刺穿他上上下下每一处,他疯狂的嚎叫,颤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胸腔被搅成一滩烂泥,鲜血蔓延了一地。
他就像是白净无瑕的诛仙台上,一滩肮脏的血糊。
在场的人见此景无不皱眉,随后他们拍手称快。
谢之樾突然有点恨自己这一世修炼的太认真,居然在这死阵之后还残留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巴不得自己在阵中就死了。
残雪斑驳,伤口是撕裂般的疼,他伸出一双被戳成无数洞窟的手,牢牢地抓住沈诀的衣角。
“师尊,为何从来都不信我?”
沈诀,你的心是顽石吗?你真的,从头到尾都不曾信我。甚至恨我,怨我,厌我,还要杀我。
就因为我的身份?你说魔族作恶多端,可是我什么也没做过。
他没有力气再说下去,这句话是他咬着牙,零零碎碎拼出来的。
没有人看见,满脸血污下的谢之樾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沈诀从始至终都是冷眼,拎起他的衣服,径直把他扔进了诛仙台上的天道。
那一刻,诛仙台的柱子是真的很凉,天道是真的无情,谢之樾是真的想死。
把这人的藐视一切的眼神深深记在心里,他说了与现在一模一样的话——
“诛。”
沈诀的样貌出众,作为已封号,甚至被称仙尊的他丝毫不比那些老朽。
他眉眼修长疏朗,五官像是用这世间最无瑕的宝玉精心雕刻而成
谢之樾仰头,看着沈诀棱角分明的侧脸,风雪寂灭的眼神,仿佛与上一世的身影重叠。
他打了个寒颤,思绪被拉回。
阵中发出数道剑光瞬间将山门的虾兵蟹将切了个粉碎。
听,连天震地的哀嚎一片。看,魔族小人尸横遍野,悉数化作滚滚黑烟。
这是碾压性的胜利。
实力过于悬殊,血伽罗见之,双眸颤抖,有点后悔。
现在后悔也晚了,她被濯雪剑气逼得一退再退。
“沈诀!你归乾宗若今日放我走,三年后,我们——”
“咳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血伽罗颈间大出血,神情痛苦得捂住喉咙,疯狂的咳嗽起来。
谢之樾一愣。
?????
台词还没说完呢!
不说完台词怎么触发剧情啊喂!!这样原著写不下去,那他的结局可怎么办啊!
他望向龙傲天男主萧墨,等着他触发台词,结果萧墨此时正抱着剑晕倒了。
许是方才血伽罗的魔气恰好打破了他身上的灵脉,强大的灵力席卷着少年身躯,疲惫的睡了过去。
谢之樾扶额苦笑,试着回想那本破书里的文字,狠厉至极,喊道:“三年后,归乾宗门,我们决一死战!”
这番话引来了沈诀的注视。
谢之樾持剑,强装镇定。
血伽罗脸色煞白,皱着眉。一座石将残骸缓缓上前,将失血过多的她托在手心,俩步并做一步地飞快狼狈逃下了山。
“本宫还会再回来的!那时,本宫必会此地血流成河!让你们跪地求饶!三十年河…咳咳咳!!”血伽罗放出一句狠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后你还是衰,而我归乾宗永盛不衰。”谢之樾不屑道。
血伽罗:“……嘁。”
龙傲天晕倒了,台词没人说,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指望沈诀来说吧?
“等着瞧吧,小弟子!”
血伽罗一袭红色飘飘,消失在暮色之中,走时又看了一眼沈诀。
此番,必是少不了尊上的责骂。
谢之樾见她走了,连忙收起剑来到方才阵法之外,突然,他的脚心吃痛一下。
要命,感觉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挪开脚。
蹲下身,拾起,将那三角形状的小木匣子放在手里转了一番。
“这是…情人蛊。”
是血伽罗不顾禁令,特地为尊上打造的情人蛊,剧情里还没来得及用,和萧墨对战时遗失。
大妹子,走就走,怎么还掉装备了呢。
谢之樾看着那情人蛊,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对着山下呢喃道:“公主啊你的东西掉啦,你不要我可就拿走了啊——”
很好,山下果然没有回应,天地为证啊他可没乱拿人东西。
他秉着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态度,将情人蛊偷偷放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此刻,暮晖叠叠,月华影转。
宋允璋先是扶起了地上的萧墨,吩咐了其他弟子将受伤了弟子抬到宗内疗伤。
他摸摸袖子,将一颗药丸塞入齐师伯口中,二指掐着脉搏处。
又探了探萧墨的额头。
“沈师兄,不好了,你快来看看你这小徒弟!”
沈诀俯身,凑到萧墨身前。
“吓我一跳,原来是睡着了…”宋允璋松了口气。
看着萧墨满身伤痕累累,猜也不用猜是出自何人之手。沈诀神色不悦,皱了皱眉,厉声道:“谢之樾!还不死回来?”
正想要随着搬运伤者弟子,偷偷溜走的谢之樾:“....................”
谢之樾对上沈诀那审视的目光,扑通一声双膝跪下。
“这次也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下山跌成这样?”沈诀道。
“徒儿知错!”谢之樾丝毫不敢迟疑。
宋允璋给萧墨处理着伤口处,见此也是一幅汗颜:“沈师兄,这次樾儿护宗有功,我觉得其实——”
可以从轻发落。
“闭嘴。”沈诀打断他。
宋允璋乖乖闭嘴。
谢之樾心中大汗直流,熟悉的压迫感,太让人发毛了。
不会吧,再来一次??沈诀打人疼死了!!该死的傻逼穿书,就不能换个前卫点的存档点吗!
果然,沈诀已经亮出了玉尺。
上面刻着四个大字。
以德服人。
曜日山大堂内,烛火惺忪。
面前的沈诀站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柳藤长鞭,长鞭绕在他的掌间,有一种说出来感觉会被和谐的性张力…
沈诀眼帘低垂:“每次都知错,哪次改过了。”
谢之樾趴在地上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师尊,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
如同前世一般,像那书里写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