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阁主找到它的时候，这个渔村被一场瘟疫侵蚀，在一片霉菌斑驳的房中，他在一个刚病死不久的尸体中找到了它，并将它带回了密室。

经过精粹圣血的滋养，那水母竟可以自由变换形态，更令人称奇的是，它的柔软与力量并存，可将人体当成水一样自由穿透。

即便黎光阁易主了，连他的宫殿也被人烧毁，但是他太了解黎光阁了，他早就准备好这一天的到来，准备好了一座只有他知道的地宫，将他认为重要的东西都带到了这里。

这一天，阁主脸上漾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他才不在乎那些名利，更不顾夜玖的命悬一线，无麻醉给他做了变性手术。

水母似乎特别喜欢泡在圣血里的海浠，这一次它钻进她腹部，却再也没有出来。

阁主立即将海浠腹部剖开，发现那团血淋淋的水母完全包裹住了神主，像个柔而坚不可摧的屏障，蝌蚪形的神主就在里面扎了根。

若子宫是胎儿的炼狱，那么这水母就是神主的伊甸园。它会不断从海浠身体中汲取能量维持自身功能，它本是数万计的神性衍生物与神性基因碎片构成的，它会不断被神主吸收，直至神主的形体塑造完毕。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用了几十代大祭司的牺牲，都无法让神主成形的原因。原来并不是让圣徒定期献血给大祭司喝，就可以让腹中的神主完整，而是必须要一定量的圣徒全部组合在一起，加上神性衍生物帮助，天时地利人和地一次性构成最完整的基因组才能真正助神主成长。

他没去海墟解救那些圣徒，反而是迄今为止做过最正确的事了。圣徒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今天。

他不知道真正复活的神主是怎么样，但是他能肯定，他的能力不复当初了。赫尔斐斯不顾一切把神之精交给自己，却没来得及告诉自己怎么做，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步一步摸索出来的。

阁主花了很大的劲用自身的神性虫子将水母改造得更温和，还有了意识，至少它可以在夜玖体内待半年，而且不会无脑伤害宿主。

阁主不屑夜玖的惨叫，又强行把水母植入他腹部。这一场惨绝人寰、庖丁解牛的手术下来，地宫被喷溅三尺的血染得猩艳的红。

阁主擦了下喷在脸上的血，又觉得这味道确实很吸引人，于是他抬起手指，尝了下。

阁主冰雪一样的眸子顿时闪过异彩，看到了夜玖的记忆碎片。他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啧。

没想到，夜玖居然和血族女王有过一段恋情。随即邪魅的嘴角上扬起意想不到的戏谑。

“原来……是她吗？”

他的声音带着莫名其妙的有趣，夜玖咬牙，没皮的脸上透着地狱般的绝望，嘴更是恶寒恐惧的颤抖，他不开口说话，是反抗他最后的手段。

“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阁主伸出手，食指的伤口里就滴出了一滴血，当那滴血碰到了夜玖的眼睛，就变成了一条虫子，瞬间渗了进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口，像是融合了进去。

夜玖的过去像可以被任意调取的电影呈现在阁主眼前，几乎一瞬间就可以看透一个人的一生，他见过太多太复杂的情感，但看到这一幕幕老套的经历仍然觉得有趣。

“哦。原来你还不知道她身份。”阁主叹了口气，是真的为他感到遗憾。

“谁？”夜玖心又恨又累，还是败在他可怕的手段下了，他可不想任何秘密都被他找到，他宁愿好好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当一条狗。

阁主微微一笑，“秘隐家族的娅玖澈。”

“什么娅玖澈？我不认识。秘隐家族我倒是很耳熟，我是海墟的王子，海墟与血族隔着堕海海峡，他们在永川还没有统一的，秘隐家族就经常上岛抢人，我们与他不共戴天，我不可能认识任何一个血族人！”对于血族，他的立场就是见一个杀一个！

“你在海墟大学读书的时候，遇到一个叫梵娅的女生，还和她谈了恋爱。她就是血族人，两个世纪前，野心十足的秘隐家族一跃成了血族实力最强的家族，他们大肆吞并别的家族，组成了永夜国。那可谓是尸国血城，连永川地图上都没有的国家，离海墟仅隔着一条海峡。”阁主看着怔住的夜玖，继续道:“血族统治永夜后照旧低调神秘，还封锁了一切关于血族的消息，发布一些虚假的消息混淆视听，目的是吸引猎物自投罗网。你们不知道他们也是正常。后来她在一次任务中，不小心中了狼人的埋伏，之后就不知所踪了，想必是到了海墟吧。”

“难怪印象中与她在一起只有夜晚，没有白天……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血族人……”那时候夜玖被爱情冲昏头，还总和父王为她的身份吵架，他以为父王看不起平民，再加上梵娅趴在他身上旁击侧敲，吹枕边风，暗示圣徒甚至国家的制度是一种多么错误封锁封建荒唐的存在，甚至在她的引导下，他出国来到了永昼，那里的先进一切都冲击着落后的他，他更加确定了海墟在海墟王统治下是一种错误，是应该结束了。

不仅如此，夜玖的兄弟们也很喜欢梵娅，她不仅魅力十足，还见多识广，甚至不惜为她冷漠父子之情。

海墟王找到儿子个个离他遥远的原因之后，勃然大怒，派人把这妖媚的女人杀死了。从梵娅死的那天，种在夜玖心里已久的反叛意识彻底爆发，他的兄弟也里应外合帮助他，一起推翻海墟王的统治。

恰好他符合圣徒标准，加入了圣徒大军，离开了海墟，到现在也没回来。

突然，夜玖可怜地笑了。世界上最蠢的人居然是自己。

身理心理双重打击下的夜玖躺在那里，很颓很废，连活的力气都没了。他缓缓移动无光的眼睛，看了下惨不忍睹的身体，腹部一片泥泞，男性的特征没了，他的骄傲像垃圾一样扔在桶里。

如果他不听那女人的话，也许他还是父王的好儿子，还有一群团结友爱的兄弟。海墟是迟早要没的，他宁愿随祖国一起沉没。

他现在变得不男不女，全拜那个女人所赐。悔恨的泪水模糊着脸上的血，可刷不掉体内的屈辱。

他感觉力气在慢慢恢复，痛也越来越剧烈，能明显感觉到移植在体内的东西像异形一样扎根，越深越痛，最后与他生命融为一体。

夜玖彻底晕了过去。

阁主来到了皮架，照着夜玖记忆中的样子，像画皮一样把夜玖的皮改造成娅玖澈的模样，又给夜玖塑了骨，连身高都改得与娅玖澈一般无二，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皮结合他的血贴在夜玖身上。

虽然看起来像破烂不堪的鬼，但只要十天的时间，他就会脱胎换骨。

那天晚上，娅玖澈出现在同样的地方，她一身黑色华装，高高在上地以胜利者的姿势遥望着看不见的海墟，得意地感慨今非昔比，当时她在这里被狼人暗算，身受重伤，现在她会借猎狼阁的手让他们断子绝孙，她相信很快，狼人就会灭绝！

至于她被海墟王杀死，那不过是苦肉计罢了，不过这点苦肉计却改变了血族的未来，她骄傲还来不及呢。

她站在山顶俯看那片动乱的山河，那么触手可及，那么惊心动魄，她慢慢闭上了血红的眼睛，听到了风的歌颂，也许是下雨了，她感到脖子一凉，突然睁开眼，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伸出手感应天地的勾结，就在一阵天旋地转、斗转星移中飞舞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飞上了天，又重重掉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下，她费力转动沾满尘土的眼，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他的银发比月色还冷漠，还有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

最后，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一场血雨，是自己那没有头的脖子上不断喷出的黑血，连食腐为生的黑鸦也不愿意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