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被扯出阳光玻璃房时，嘴里还在嘟囔着一些有的没的。

易慈冷着脸，快步走在路上时，忽然觉得手中的重量变轻了。

他回身一望，却发现手里抓的东西只剩下一片轻盈的羽毛。

那片羽毛原本呈月白色，绸缎似的表面却溢着淡蓝色的幽光。

寒月趁机绕到了易慈前面，诧异道：“干嘛这么着急拉我走？我还没好好了解一下这只小椰树灵呢。”

他边走边说：“你之前不是提过她？说椰树这种灵族的品性好，不仅温润，果实也甘甜清爽……”

“你话太多了。”易慈打断他，表情不悦，眉心紧紧蹙着，似乎有点烦躁。

很少能见到清冷避世的雪莲表现出一副情绪不定的样子，寒月顿时起了玩心，想逗逗他。

“哎，你到底站哪边啊？”寒月故意摆出一副不爽脸，顿了顿，又恍然大悟般惊呼道：“啊，你该不会是……”

易慈撇给他一个无聊的眼神。

寒月指着他说：“你该不会是对那位可爱的椰树灵心生了爱慕之情吧？”

易慈腿一僵，脚也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迈出去。

眼睛很尖的寒月捕捉到他这个微妙的肢体变化后，更是紧咬不放：“先不说别的，单是在天界，你知道你有多抢手吗？”

易慈的命格很罕见，占卜者曾预言，他本是有能够吸引来无数良缘的轨迹，但因为他本人性格问题，心门无法开启，因此那些被吸引来的缘分纷纷在靠近他之后，又被自动推开了。

这也导致在星象上显示出孤煞的命格来。

寒月说：“曾经有占星师特地就你的星脉轨迹写过论文呢，就连做惯买卖、见过无数大世面的狐仙，都不敢轻易拉动你的姻缘线。”

“这么受欢迎的你却偏偏自己把他们隔绝开，唉，也不知道是一种不幸还是幸运呢。”

寒月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如今你那紧闭的心门松动了，是不是就意味着……”

易慈冷眼看过去：“意味什么？”

寒月被他的眼神威胁，讪笑一声，道：“意味着但凡有一点八卦苗头，你的名字必定能在天界热搜里挂上十天半月的。”

易慈：“……”

“你是不是又……”

易慈话没说完，身后响起一声清脆的呼唤。

“两位仙人，你们等一下！”

白椰从他们身后的方向追了上来，她一路拨开垂落在身边的花藤，捧着一篮椰子和其他水果。

跑到他们跟前时，发尾还沾了瓣紫藤花。

寒月只往后看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到易慈脸上，冲他挑挑眉，用口型说道：“刚说完就过来了。”

易慈没理他，侧开身子，垂眸看向白椰：“怎么了？”

白椰端起手里的果篮：“每位仙人来这里，我们都会提供水果的。”

易慈：“……”

他没有。

当初他并没有收到。

白椰这会儿已经将脸转向寒月了：“您昨夜登岛时我们并没收到通知，现在应该还不算太晚吧？”

寒月惊喜地“哎呀”了声：“不晚啊，一点都不晚。”

他指着水果对易慈说：“看看这些可爱的植物们，多懂事，多有礼貌呀。”

易慈表情不太好，他看了白椰一眼，伸手轻轻把水果推回她怀中：“不必麻烦了，他不吃。”

白椰疑惑地歪了下头，她本意是想借寒月的光，顺便拿椰子“贿赂”一下易慈的。

她感觉易慈今日心情不是很好，虽然自认为应该不是自己惹的，但毕竟前阵子他答应教她法术，自己总得表示一下感谢什么的。

她有点失落地垂下头，小声嘟囔了句：“好吧，我以为你们是好朋友，口味应该差不多的。”

“口味？”寒月挑眉道，“你怎么了解我们的口味？”

白椰抬脸，朝易慈的方向扫了一眼：“因为易慈仙人还蛮喜欢吃椰子的。”

她没什么底气地解释说：“他来这里以后，什么水果都不肯吃，就只尝过椰子来着……”

寒月看着易慈，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又向白椰确认了一遍：“是吗？唯独接受椰子吗？”

白椰点点头，还举起了几根手指，表示自己没说谎。

“那我今天就赏个面子，来尝尝这个雪莲仙人都赞不绝口的椰——”

说着，寒月就要接过白椰手里的水果。

易慈眉心一跳，忽然加重音量道：“不许无礼。”

严厉的语气一出，把两人都下愣在了原地。

白椰是有点懵。

寒月的表情更像是：你又发什么神经？

易慈走到两人之间，对着寒月严肃道：“忘了介绍，这位叫白椰，不仅是植物园的椰树灵，还是你新认的师父。”

他表情太平静太自然，以至于两人都信以为真：“你作为小辈，怎么能轻易接受师长的礼物？”

“师——师父？”白椰张大了嘴。

她耳朵没聋吧。

寒月也指着自己，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他？是小辈？

他堂堂冰凤凰化身的神鸟要认一个小灵作师父？

易慈掏出手机，像是早有准备一样，按下了某个按钮。

被迫给易慈打工的天眼系统发出了艰难的声音：“寒月仙人，您于大上周曾在聊天软件中发过这样一段话。”

随后，模拟的寒月声音在手机里响起，在寒月本人面前，更显出一种诡异的荒唐感。

【你这嘴是一点亏也不吃，要是出现个能把你呛住的人，我定跪下叩头三声，当场拜师。】

易慈伸出手腕，展示自己的心率手环：“手环现在显示我心率不稳，肯定是被气到的。”

“现在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堂堂神鸟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易慈连续说了三句话，好整以暇地看着呆成一只傻鸟的寒月。

聪明的白椰抓到了重点：“他是神鸟？”

寒月：“不，我不是。”

这时候再报自己家门，那不是脸要丢光了！

他脸色发青，瞪向易慈。

然而易慈却伸手接过了水果篮，视线轻轻垂在白椰脸上：“仙族平日里不需要通过食物补给，你以后不需要再搬这么沉的东西到处跑。”

近距离看易慈的脸也会让白椰心跳变快，于是她眨了眨眼，乖巧应道：“好吧。”

“快回去吧，我和你这位小徒弟还有事情要谈。”易慈抬抬下巴，说得特别淡然。

白椰偷瞟了一眼被气蓝的寒月，倒腾着腿就往自己家里跑。

支走白椰后，易慈才转回身，冲寒月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一声短促的低笑从他喉咙里发出。

寒月仰头冲着天空啼叫了一声，愤然地盯着易慈。

他都快被气出本体来了。

“行了，都活了千年的生物，怎么气性还这么大。”心情由阴转晴的易慈整个人都阳光了，他敲敲手机屏幕，让天眼说话。

“天眼，继续汇报之前的内容，实验失败的案例大概有多少？”

天眼说：“仙人，大部分完整的实验报告里都显示失败，但也有少数几个成功案例。数据加起来的话……以仙人您的速度，两个小时估计看不完的。”

易慈用手指了指半人不鸟的寒月：“这不还有一位仙人么？”

天眼立即改口：“那就绰绰有余啦，文件已按时间顺序为您分好类了。”

“走吧，给你这位大闲人找点活干。”易慈捞了一把寒月的羽毛。

见他不走，易慈也不担心，只在前方幽幽地补充了句：“我在这岛上发现了金凤的手册。”

没过几秒，寂静的小路里，响起了吧嗒吧嗒的走步声，寒月木着一张脸默默跟在易慈身后。

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没在骗我，是不是金凤的东西，我一眼便能认出。”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易慈说。

之后的两个小时，两人坐在易慈的小屋里，一人一台电脑飞速查阅着历来的实验报告。

寒月看了一半，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忍不住吐槽道：“这科技公司招的研究员到底靠不靠谱啊？怎么总是有一堆实验做了一半就终止的。”

易慈偏头看了一眼，将寒月的电脑转到自己面前。

鼠标轻点，调出一张实验报告。

天眼解释说：“因为当时实验虽然成功了，但实验体后续无法追踪，所以标记为实验未完成，然后就归类到失败案例中了。”

“后续无法追踪是什么意思，死了？”寒月问道。

“嗯，”易慈声音没什么起伏，“大概率是死了。”

他直接跳过实验数据，一页页浏览过去，突然在其中某份报告里，翻到了一个熟悉的物种。

金光菊。

易慈波动滚轮，放大了那株实验体的信息。

【实验体编号：JGJ-e-22001】

这株e型金光菊显示是去年被抽取到世界种子科技公司的。

易慈立刻拨通了培育室里金光菊的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活力满满的声音透过电话，响在易慈耳边：“仙人，有什么事需要我来帮忙吗？”

“金光菊，你之前说你弟弟是怎么死的？”易慈一边问，一边捞过寒月的手机对着那份实验报告拍照。

加密文件无法被保存，几乎是易慈按下快门的瞬间，电脑屏幕右下角的倒计时归零。

【两小时权限已用完，现在关闭通道。】

所有文件在顷刻之间全部消失，电脑里连浏览痕迹都不见了。

“呃……就是发生意外，实验失败了，然后牺牲在了实验室中。”金光菊愣了一下才回答，他没想到易慈这么关注他弟弟的消息。

易慈：“他的遗体还保存在你的家族里吗？”

电话那边静了一下，才说：“没有，遗体已经被销毁了，说是怕感染健康植物，我们当时只收到了一则通知。”

断掉通话后，易慈拖拽着照片，表情有些凝重。

金光菊坚称自己弟弟因实验失败而意外死亡。

可报告上，各项数据结果分明显示——金光菊弟弟的实验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