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抵在跳动的脉搏上，逐渐往下。猩红的血珠从毫米粗细的裂痕中争先恐后地挤出来，慢慢汇聚成一条褐色的溪流。刀面上，只有两道漠视的目光。

“不——！”

商月林剧烈地挣扎，两行热泪从她的眼眶中迸出。她试图夺下那柄刀，却立刻被人用枪口狠狠地砸中太阳穴。

她眼冒金星，视线一团模糊，声嘶力竭道：“有本事杀了我！杀我啊，来啊！”

握刀的人不满地蹙眉，朝商月林身后的人看了一眼。那人会意，抬脚用力地踹上商月林的小腹，紧接着，肋骨断裂的声音在隧道内响起。

索菲亚垂下眼帘，小幅度地朝商月林摇头。

“商小姐，你别着急嘛。”刀尖已经刺进索菲亚的颈总动脉中，血水染红了整个刀身。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人人有份。”男人玩味地讲，手指蘸了点索菲亚的血，放进嘴里品尝，“还不赖。”

他评价道。

索菲亚闷哼，呼吸急促，血水流进气管中，呛得喉咙发痒。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依旧冷静地开口：“杀了我，不要废话太多。我确实不知道首领的具体位置，你再折磨我们也没有用。”

“哦？”男人歪了歪头，又将刀刃推进几分，然后，抬手朝被挂在岩壁上的科罗娜射了一枪，正中科罗娜的右腿，“真的不知道，还是——骗我？”

索菲亚已经说不出话了，但是，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找死。”男人冷冷地笑道。他已经丧失了耐心，完全不想再给这个女人机会。刀刃一寸寸推进，索菲亚陷入昏迷。

这时，商月林陡然暴起，手脚并用，像一只豹子似的扑到男人的身上，张口咬掉了他的一只耳朵！

“啊！！！！”

男人怒喝，反手将商月林摔倒另一侧的岩壁上。他摸向右耳朵的位置，鲜血和肉块糊满了他的整只手。

“TMD！燕回哪里找来的那么多疯女人！”男人举起枪，一边朝商月林的方向射击，一边走向她，“商月林，你以为你姓商，我就不敢杀了你吗！”

刚刚的一击，消耗了商月林仅剩的力气，子弹朝她飞来，她已经无力躲避。一枚、两枚、无数枚子弹没入她的身体。

自己仿佛一个漏勺，商月林讽刺地笑了笑，却始终仰着高傲的头颅，她不会再哭泣了。

“商家？呵，我走到今天，从来都不是因为我姓商。”

腥甜的血水涌上喉间，被她强硬地吞了下去。商月林抬起尚且完整的左臂，摸到嵌在胸骨上的子弹。

真是幸运，她松了口气，没有一颗子弹打中心脏，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无所谓。”男人阴狠地低吼：“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飘着硝烟的枪口直直地对准了商月林的脑门，男人按下扳机，银色的子弹从弹道内高速飞出。他站的足够近，近到没有任何失误的可能。

就在弹头几乎快要触碰到商月林的皮肤时，索菲亚拼尽全力地直起身，沉重地撞向商月林。

两人重叠着倒向一边，而那枚子弹，则蹭着商月林的脸颊撞进两人身后的岩壁之中。

接连的失败，让男人的怒火彻底爆发并且理智全无。他丢掉手枪，抬手一拳砸在索菲亚的颌骨上，紧接着又是一拳，直接打断了索菲亚的鼻梁。

与此同时，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索菲亚脖颈上的伤口裂开，一大股鲜血从中涌出，而她本人如同呛水一般，完全呼吸不上来。

商月林看在眼里，愤怒和耻辱在心中如燎原野火，倏地，她觉得全身一轻。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之前的疼痛瞬间消失，如脱胎换骨般，商月林感到无与伦比的力量，这股力量，沿着血管，输送到全身经络。

她以常人无法理解的动作起身，五指成爪，一下捏爆了男人的脖颈。

男人双目圆瞪，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马上咽了气。

商月林转过身，黑暗之中，那双硕大的瞳孔闪烁着幽绿的光。她扫视其他人，淡淡道：“都给我死在这。”

很快，战局就结束了。

一地血泊中，商月林泄气地跪在地上，全身痛到她想骂街。即便如此，她还是撑着一口气爬到索菲亚的身边，与她并排躺着。

沉默片刻，商月林轻声问道：“喂，还活着吗？”

在一阵不安的寂静后，索菲亚同她碰拳，嗓音嘶哑：“当然，你好像很希望我死了啊。”

两人一同沉默，继而疯狂地大笑起来，即使笑到全身散架，脖子断裂，她们依旧在笑。

最后，索菲亚弯起嘴角，侧头看着商月林：“真行，真的，真行啊！”

“你也是，真行！”商月林也扭头看着她。

——

另一边燕回等人，则依靠着莫宁畅通无阻地到达了禁地核心。

整个禁地就类似于一座大型迷宫，所有的隧道最终都能到达处于正中心的核心地带。当然，途中也埋伏有许多前人设下的陷进。但是，有了莫宁这个如同开挂一般的存在，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从昏迷中苏醒的莫宁，意外地掌握了自己的能力。她学会了如何配合回声来判别方位，以及，避开潜在的危险。所有的细小的异常都无法逃脱莫宁的耳朵，不知不觉中，她成为了这支小分队的领导者。

“到了。”

莫宁睁开眼，从上至下地敲打面前的石壁，在靠近左边缘的地方发现了一处空腔。她用力按下，一阵机械转动的嗡鸣声过后，一道繁复诡异的纹路覆盖住整个石壁，正中心，有一个同婴儿拳头大小相当的凹槽。

皮特忍不住哇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以便能将整幅石壁收入眼中。

基地中有开设符咒的课程，可惜皮特对此并不精通：“这是什么意思？”她咋咋呼呼地问。

若说皮特还能够理解符咒是具有其本身的特殊意义的，那莫宁则是对此一窍不通。她摆摆手，也往后退了几步，道：“这就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了。”

她将充满期盼的目光投向了眉头紧皱的燕回。

燕回没有理会两个小孩之间的贫嘴，她走上前，用食指和中指描摹石壁上的纹路，此番来回三次后，她抽出腰间的短刀，干脆利索地割开自己的掌心。

莫宁看的倒吸一口冷气，她早已知道了燕回超乎常人的恢复力，这种小伤口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不过，她还是对燕回的果断感到震惊。可是想想，这暗杀小组里的人貌似都挺下得去手的，果然啊，古往今来都是不狠不成功。

这厢莫宁胡思乱想，石壁前，燕回把手攥紧，避免伤口愈合的太快。

浓稠的血液从她的指缝中渗出，滴落到石壁上的凹槽当中。

紧接着，石壁上的纹路仿佛活过来一般，毫不夸张地说，它们简直是在贪婪地吞噬燕回的血，随着它们的‘咀嚼’，血液被输送到石壁的各个角落。

最后，这些纹路如跳动的脉搏，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颤动声。

莫宁并不害怕，镇定地站在原地。皮特就有点大胆了，她非但不后退，还三两步地走上前，把脑袋凑近纹路，想要看的更仔细些。

“哇，这些纹路是活的吗？！真神奇啊！”皮特感叹道。

燕回笑了笑，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同小孩子们解释：“石壁上的纹路，是一道失传已久的咒。一般来说咒分为上中下三部分，就像这个咒来说，上半部分是‘禁令’，中间是‘条件’，下半部分是判断‘条件’是否正确的……公式。”

“……失传已久。”莫宁看着燕回的侧脸，突兀地开口道。

燕回看向她，默然片刻，平淡地启唇：“是我父亲。他是那一代人当中最厉害的特殊能力者。这些失传的术法都是他深入辐射区搜集，之后再自己研究改良使其得以运用。很久之前，他把这些知识都传授给我了我。”

她避开了莫宁怔愣的脸，盯着愈发鲜红的石壁，三言两语地揭过这个话题：“所有受过家族传承的人都同我一样，我父亲那一代人，确实付出了很多。”

“是的是的。”皮特敏感地接收到讯息，接过了话茬：“我家就有传承啦，不过我天生资质太差，是在学不会那些什么魔法、占卜啥的，我姐姐倒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她留在了本家，我出来寻找其他的机会。”

莫宁笑着点点头，声音如吹散的雾：“是吗？挺好的。”

这时，咔咔响动的石壁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三人同一时刻地动身，背对背地站着，紧张但不失兴奋地盯着缓缓开启的石壁，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皮特惊叫道。

莫宁附和地点头，重重地吐出几个单词：“确实……很特别。”

虽然石壁后面的情况有些出乎意料，燕回依旧冷静地做出决定：“来都来了，也没有原路返回的理由。走吧，你们抓紧我，千万不要松手！”

三人同步踏入石壁后，消失在黑沉的隧道中。

等三人的身影完全没入，石壁再次‘咔咔’转动，沉重且缓慢地阖上。

同时，将才还热烈地跳动着的纹路隐入石壁中，等待下一个有缘人的到来。

十三分钟后。

两名身材高挑的黑衣人站在石壁前，很快，他们重复了燕回刚才的动作，也进入石壁后的世界当中去。

四十二分钟后。

商月林一只手搀扶着索菲亚，一只手拖着科罗娜，吃力地走到石壁面前。

她同样是咒术高手，只稍一眼便看透了此咒的本质。她大马金刀地坐在石壁旁边，喘息道：“不用看了，我们过不去。”

索菲亚靠着她坐下，问道：“怎么，这石壁上有什么玄机吗？”

“我爷爷曾经跟我讲过这个故事。”

商月林抬起头，直视石壁上方雕刻的那只栩栩如生的龙头，与它的眼睛在虚空中对撞。

商月林收回视线，道：“这是一种‘条件’咒，需要当年参与写咒的人的血亲的鲜血才能打开这石壁。我们都不够格呢，你说这叫什么事！”

“你家不是……”索菲亚犹豫地问道。

商月林对她笑笑，有些落寞地摇摇头。

“当年‘关门’计划拟定的时候，商家确实参与其中。可是后来……妈妈突然去世，母亲承受不了也随之撒手人寰。爷爷为了商家，推掉了那次行动。”

“我——”索菲亚刚起了个头，商月林立刻打断她：“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不在乎了。”索菲亚看出了她的倔强，没有揭穿。

“组长肯定带着小孩们进去了。”商月林直起身，盘腿而坐，开始运转胸口堵塞的吐息，“我们就守在入口处，杀光所有试图闯进去的人。”

索菲亚没有言语，只是抽出重剑，撕下一块衣衫，认真地擦拭剑身。

她习惯于用行动来做出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