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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拾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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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卯时,太商王宫。

青空微亮,曦光照入冷宫。

少年祝白苏掀起厚重的门帘,望向雪上镶嵌的金光。

他自出生便一直待在冷宫,幽静冷僻的宫院养出他独僻静思的性情。

“公子,别在门边站着了,当心着凉。”嬷嬷桐娘放下茶具说到。

白苏放下门帘,他看向阁内的女子。

女子轻呡一盏清茶,一首素发和屋外白雪正相宜。

“母亲,我去外面走走。”白苏请求道。

沈木樨放下茶盏,她望向窗牖:“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雪了,出去瞧瞧吧,天冷,莫忘披上斗篷。”

侍女杪夏闻言,递上白苏常穿的银灰斗篷。

“是,母亲。”

白苏接过斗篷,出了冷宫。

“夫人,这样冷的天,公子若冻坏了怎么办?”一旁服侍的桐娘劝到。

“苏儿心性如此,他随我在冷宫受苦,我怎可回绝他这样小的请求。”

桐娘安慰女子:“夫人蛰居冷宫是明哲保身,公子聪颖孝顺,定会领悟。”

沈木樨略有所思,想到今日有庆贺嫡公子诞生的盛典,恐发事端,她叮嘱桐娘:“桐娘,你且跟去,勿出差错。”

“是。”

白苏沿着宫墙走着,眼前的玉树琼枝、红壁银地极美,落雪喜近人身,如团絮纷扬,似飘蒲轻舞。

白苏缓行其中,落寞的目光中有了几分柔澈。

这时,迎面走来两位红衣宫娥,二人对公子苏视若无睹。白苏早已习惯宫人的冷眼,他继续向前走去。

红衣宫女对同伴道:“已将王后诞下了公子的喜事告知了各宫妃嫔,你说她们到时会为小公子送上什么诞礼。”

“小公子才不缺她们送的那些,光是裴统领送的,就足够贵重了,更别说王上会如何赏赐!”

“是啊,今日正午王上会大摆宴席庆祝,到时候我们也可以犒劳犒劳自己的肚子了!”说着,她捏向同伴的肚子。

另一宫娥连连挡住自己的肚子,笑道:“好了,我们事情办完了,还要告知雨灵姐姐一声呢。”

二人接着向前走去。

这时,一位绯衣宫女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叫住了两位宫女。

“两位姐姐可曾在王后宫中见过我小妹。小妹昨夜在王后宫中祈福,今日其他宫人都回来了,可独我家小妹未归!”绯衣宫女急忙询问。

“你小妹是谁?”

“同我一样身穿淡绯宫衣,个子是同行宫人中最小的。”绯衣宫女焦急,眼泪不由打转。

两位红衣宫女目光交织,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绯衣宫女口中的小妹便是王后生产之夜那个口无遮掩的小宫女。

一位红衣宫女开口道:“是曾见过,不过她当夜离开了卿华宫,你去旁处打听打听吧。”

“是啊,偌大的王宫,人不会说不见就不见了,你再去找找吧。”另一位红衣宫女附和道。

绯衣宫女匆匆欠身离开寻找小妹。而两位红衣宫女对视一眼,未再言语,二人径直向王后的卿华宫中走去。

白苏听到她们的谈话并未多想,他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宫墙尽头右拐,便是白苏疏解百无聊赖之所。

那是一处荒废的铜花台,铜铁铸造的巧秀犹在,只是再无往时之人那般惜爱它。

此刻风歇雪寂,铜花台更显箫寥。

白苏正欲踏入,却发觉前处雪地上有一串浅浅的足印。

白苏疑惑,此地偏僻,他从未发现有旁人来过。

这时他听到有人履雪而行,白苏连忙躲在一块巨石后,伸首探视。

只见是一位白衣肃容的男子,他走至宫墙底,左右打量了一眼,白苏看清了他的面容,但男子并未察觉附近有人,他飞身上了宫墙,踏着檐上雪匆匆离开了。

白苏直身,向那男子离去的方向望去,顺着他留下的足迹寻索。

脚印在一树红梅下的乱石杂草处消失。白苏蹲下,看着枯叶荒草着意掩饰的痕迹,他信手拨开雪层和乱石杂草,向下探掘。

此时七岁的白苏极有耐心,毕竟这下面极可能藏着什么新奇之物。

忽然,他在冷土之中发现一角沾有血迹的衣布,白苏惊愕停手,苍白的脸上难掩慌恐。

那衣布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鼓动,意识到衣布内是个活物,白苏连忙伸手加快挖掘。

他的手冻得冰红,等掀开衣布,白苏不由跌坐在地,那布衣之中竟是一个婴儿!

眼前这个婴孩已然冻僵,可小脚还在微微蹬着,白苏回过神来,连忙摘下自己的斗篷裹住婴孩的身体。

正当他不知所措,身后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白苏心惊肉跳,唯恐是那人半路折返回来。

他惊慌回头,幸好来者是桐娘。

“桐娘!”白苏抱着婴孩奔向她。

“公子,这是……”桐娘惊讶地看着公子苏怀中的婴儿,她回神意识到此事不简单,她不敢耽搁:“公子快,我们先回去。”

桐娘抱过婴孩,带着白苏快步走向冷宫……

冷宫内,风雪渐渐静息,杪夏来到院内,采集青铜盥器内的雪水浣洗茶具。

这时,白苏与桐娘神色慌张,匆匆回了冷宫,杪夏放下手中茶具,跟了上去。

“母亲!”白苏推门呼唤。

阁内,沈夫人正缝绣用度之物,她抬首看向白苏,只见他匆促掀开帘子,让身后的桐娘弓身而入。

瞧清桐娘怀中用斗篷包裹着的,是一个僵紫的婴儿。沈木樨立即吩咐道:“杪夏,快去请医师。”

杪夏见状,耽误不得,她掀起帘子匆匆跑了出去。

“桐娘,将她放于暖床上。苏儿,你去寻些热水。”

白苏按母亲的指示去做。

沈木樨走近暖床,看向奄奄一息的女婴,她眼尾瞄向身旁的桐娘:“桐娘,你去瞧瞧苏儿,帮他煮些热水来。”

“是。”桐娘离开。

桐娘走后,沈夫人回身坐于床榻。女婴气息微弱,怕是无法等到医师来了,她纤纤玉手伸向女婴。

沈木樨闭眼凝神,五指指尖汇聚出水滴大小的光珠,如萤烛般的白光透入女婴的身体,不久女婴的呼吸渐匀。

门帘被再次掀开,风夹微雪卷了进来。

桐娘和白苏端着热水快步走了进来,沈木樨走至一边,将剩下的事交给桐娘。

“母亲,医师仍没到吗?”白苏皱眉心急。

沈木樨摇了摇头。

白苏难以沉住气,他掀开门帘正欲向外去寻,恰巧见杪夏带着一位矮小精瘦的医师赶了回来……

阁外雪止,冷风卧于院内的流苏枝梢,不禁寒的宾雀飞落于地面。

一个时辰过去,女婴终于有了哭声。

桐娘在旁照看婴儿,白苏忍不住凑前安抚哭声响亮的女婴。

医师微微向座上的沈木樨低首行礼:“此婴能活下来,实属万幸,但还需好好调养,以免长大后落下寒症。”

“有劳医师了。”沈木樨说到,杪夏上前递给医师一盏热茶,医师摆手谢绝。

医师眼珠一转,不禁生疑:这冷宫中怎会无故出现一个女婴,不会是……?

“敢问沈夫人,这女婴从何而来?”他的言中饱含试探之意。

未待沈木樨回言,一旁的杪夏冷笑道:“医师此言何意,夫人虽身居冷宫,但恪守贞洁,不说冷宫门前鲜有人往,还有禁军巡查,连医师您这等救死扶伤之人进冷宫都要磨磨蹭蹭、三思后行,何况有什么别人?”

医师赔笑到:“姑娘误会误会,是我唐突了。”

沈木樨浅笑:“医师有所不知,这个婴儿本是从长辛宫捡回,侍女见这孩子被遗弃,起了恻隐之心,这才送来调治。医师怀疑并非无理,若是龙裔,乞容他人非议。”

医师讪笑:“沈夫人说的是,那在下告辞了。”

医师走出宫门,回头看了一眼冷宫,不由打了个哼声。

他心想:这位沈夫人真是不简单,当年与邻邦晋平国的宁王不清不楚,最后却能以宁王义妹的身份嫁给了王上。不过幸好王上心聪目明,不久便把她贬入了冷宫。

医师转眼疑惑:也不知她这些年用的什么法子,日子过得倒不像是生活在冷宫的颓废妇人。

宫医将那些宫中秘闻风史又在心中咀嚼了一遍,他摇了摇头,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不管这些烦杂事了,晚些王上还要大摆宴席庆祝小公子诞生,我亦要去祈福。唉,偏偏在这之前来这冷宫,当真是晦气。”

正午冬阳正暖,王上、王后于神恩台举办宴席。宴席上歌舞升平,酒席上宾客们觥筹交错。

人群之中,一位禁军悄声穿过庆贺的人臣,来至群臣围贺的裴长嬴身侧,他悄声耳语到:“昨夜那不识抬举的小宫女,已被割舌送去罪奴所,无人发觉。”

裴长嬴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他转目望向凤位之上的王后,颦蹙的眉峰渐渐舒展,身旁的禁军自觉退下。

宴会上笑乐声嘈杂,王上平息喧声后昭告天下:嫡公子取名祝清晏,寓意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太商王上喜得嫡子,不乏藩国邻邦来贺。晋平国北界与太商南境毗邻,彼此沉烽静柝已久,自然派遣使者恭贺。

实际上,晋平与太商王室之间有一段不小的渊缘。当年太商先公子衡惨死于晋平细作之手,晋平国的宁王也因此留商为质多年,后来晋洛王驾崩,宁王才得以回国。

如今的晋平国尚为初秋之色。落日西沉的上京,只有宁王府内一片寂静。院内当值的奴仆倚门安睡,豢养于廊笼的鸟雀也闭喙息语。

这时,府门外响起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宁王在一支银甲骑兵的护送下回了府。

宁王下马,上前叩门,门内却无一人应答。护送的骑兵都在身后看着,宁王稍感面上无光,他暗想定要扣除今日当值奴仆的半月工钱。

宁王纪林钟正欲张声唤人,这时有风拂过门前叶木。西风应是萧瑟,此风却是暖带花香。

众人出神间,府门已暗然自开。宁王回目看向身后侍卫一眼,侍卫了然,回身命骑兵归营休整。

宁王反身进入府中。

宁王府后院湖面静澈,宛若镜面。一声细微的水声过后,平静的湖面泛起了微微涟漪,轻剪绚丽的云霞。

湖边凸出的一处楠木岸桥上,有位少年盘膝而坐。他素发如雪,白衣胜霜,未绾未束。

少年正在垂钓,却并未搭线放饵,只将一条细长的木条伸入湖中。

他凝视湖面,眸子静漠。

宁王走近:“你倒是清闲,为父可是忙碌了一整日。”

清和微微回首,纪林钟身着紫红蟒袍,青丝半披,甚是招摇。他淡淡回言:“何必如此惹眼。”

宁王一膝屈立,一手撑地,斜坐于楠木岸桥上,他风流不羁的气韵不减,只是眼角处有几分疲意和深沉。

宁王的桃花眼闪着笑意,他瞧着清和,戏责道:“好你个没良心的,若不是你当初太小,我早就归隐山林,怎会做这个王爷。”

清和看向湖面,不动声色地拆穿:“归隐山林?太商王室会放过你,还是当朝国君会安心。”

纪林钟大笑。

奉庚七年,晋洛王忽然驾崩,晋平国内乱,诸公子拥兵而起,争夺王位。

当时,宁王林钟在太商为质。他是晋洛王生前最看好的公子,晋平国内对其归国就位的呼声不低。太商想用他激化晋平内乱,趁机收占晋平边疆,坐享渔翁之利。

纪林钟假意许诺归国谋位,而在回国后,他却反助自己的兄长登上王位,并迅速平定内乱,使太商没有可乘之机。

纪林钟本想做个清闲王爷,可他那位王兄却疑心甚重。为免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纪林钟敛兵摄政,已是重权在握,朝中最强的邬氏兵将甘愿俯首听令,晋平国君不敢对他轻举妄动。纪林钟动用兵权,在晋平太商之界安置重兵,蛰伏不动,令太商之人亦不敢小觑。

当年,纪林钟离开太商王宫时怀中还抱着一个男婴,相传是他与太商后宫之人所生,那名男婴便是如今的纪清和。

纪林钟回神,他看向清和:“既然我儿看得明白,不如替为父接手一些事务如何?”

“不必。”清和拒绝得干脆。

因他母亲的缘故,清和生下来便为半妖,纪林钟想让他亲近人族,可他天性漠然。

纪林钟道:“你若不接手,将来为父的家业该传与谁?”

清和不语。俄而,他说出一个折中之法:“……听闻你近日常去红玉楼……不如趁着年盛,多与女子生育,日后家业自然不愁无人继承。红玉楼的丽娘不惹人生厌,你可娶她进府。”

为使清和身上能有烟火气,纪林钟常带他去逛红玉楼,引他见识风情万种的美娥。

纪林钟以为,清和不论是妖或人,总归都是雄性,兴许清和见到人间美女,就会心生涟漪,留恋人间。谁知清和并不为所动,倒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心中荡漾不少。

纪林钟没料到这样的回复,他哭笑不得:“生是能生,可若生出的与你一般,那我岂不白费气力。”

清和平静道:“不会,若没有母亲,你生不出像我一样的。”

纪林钟默然不语。

湖下,没于水中的木枝正生长出数根藤条,它们如触角般寻捕湖底新鲜的鱼类。

少顷,清和侧身,向他问到:“吃鱼吗。”

清和话音刚落,只见湖心之中窜出一根细长柔韧的绿藤,那藤条末端插着一只肥美的黑鲤。

不久,楠木岸桥边便生起了炭火,父子二人坐在岸边吃着烤鱼。

纪林钟边吃烤鱼,边问向清和:“明日为父会给你母亲回信,你可有什么话要传给你母亲?”

清和淡淡道:“……没有……”

虽说没有,但第二日纪清和仿了父亲的笔迹,向母亲写了封信,信上字数廖廖,只有三字:何时归。

清和打开了廊前的鸟笼,遣玄鸦前去送信。玄鸦日行千里,在黄昏之际回到了宁王府中。

清寂的宁王府内,清和倚于窗扇旁取信而看,上面是母亲清秀的字迹。

在信的开头母亲便识出了他,她在信中提及了许多,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清和合上书信,清楚母亲不会回来了。

清和心生疑惑,他的字迹全然仿照父亲,母亲是如何得知此信是由他所写。

清和起身来至父亲的书案前,他打开金漆木匣,找到父亲写与母亲的书信。

清和展开信件细看,览至一半,不由扶额醒脑。这些信件上全是父亲对母亲肉麻煽情的情话,这对性情淡漠的清和来说,杀伤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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