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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八十三章: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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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窗帘紧阖,阳光被严严实实遮挡起来。

徐清秋拎着两盒午饭回来,看到空荡的床上只剩下一条掀开的被子,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人呢?就这么一会儿人跑了?他连忙找去洗手间,到处没见人,给谢诚言打电话也不接。

查房的护士告诉他,不久前穿着黑衣服的高个男人出去了。

谢诚言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他接起电话,才忽然想起姑姑跟他说过,姑父到松沪来看病,顺便约他见一面。

他匆匆套了件宽大的外套,掩住身型,从便利店提了个果篮,按照姑姑给他发来的地址找了过去。那是一家咖啡馆,离七院不远,只要十来分钟的路程,姑父所在的附一院也在旁边。

徐清秋打开位置共享,看着暂停在咖啡馆的标识,拧起眉头,都是些什么人,言言都病成这样了还非得找他?共享是半夜趁着谢诚言睡熟后偷偷打开的,这两天他的不安全感达到了顶峰,担心谢诚言会悄无声息的离开自己,只好十分不讲道德的提前做足准备。现在他的“先见之明”帮了大忙,他不费吹灰之力地照着位置找过去。

另一头,谢诚言把一篮颜色鲜艳,罩着彩色塑料纸的果篮放在桌上,“姑姑,芸芸姐。”

谢杏芳裹着酒红色大衣落座,冲他摆了摆手,“小言,虚的就免了。别的也不多说,今天把钱结清吧。”

谢诚言手僵了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忍着腰上刺骨的疼痛,俯身将手机递过去,“姑姑,那钱年前就清了,我给您看账务明细。”

谢杏芳没接,凌厉的目光朝他瞥了一眼,“你是说我收了钱,在故意赖你?”

谢诚言急忙解释:“不是……怎么会?我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谢杏芳冷笑了一声,“误会?什么误会?你们一家都不是东西,当初看你们有困难,帮着你们,结果呢?好心没好报,我们家要用钱了,救命的钱!一分不肯吐出来!还是人吗!”

谢诚言越听越糊涂。

“小言,先坐。”郑惜芸示意他坐下,把两家的往来账务给他看。

谢诚言细细对了一遍,确实差了很多,他懵了,“姑姑……还差多少?”

“12万。”

明明还在高烧之中的人,脸色却煞白,他有一万个不解,他不是早在来淞沪之前就已经把所有欠款全部还清了吗?后来还陆陆续续打了3万多回去,怎么算也不会差了这么多啊?

他稳了稳情绪才得以开口,“我……我每个月都往家里打……”

谢杏芳看他不像在装模作样,示意女儿查看他打回的款项。郑惜芸看了往来,冲她妈妈点点头,“小言这边是对的。”

谢杏芳闻言,卸下了攻击,目光从愤恨转为哀悯,她将手里的提包放到一边,叹了口气说:“你爸妈在县里买了一套三室一厅,付了首付,这事你知道吗?”

谢诚言怔怔地摇了摇头。

她看着眼前呆住的孩子,有些不忍心,声线轻和了下来,“是给小齐结婚的时候当婚房用的,一家人都搬到街上去住了,你爸还在新房附近找了一个看停车场的工作,你现在就可以给他打电话。芸芸结婚那天我就想跟你提了,想说你们先把钱还上,让姑父先看病,你后妈拦着,说尽快还,可到今天也没声音,一家人都失联了。”

谢诚言依稀记起这件事,那天他搀着喝醉的徐清秋,本想过去打招呼,却被魏姗截胡了。

他指尖不听使唤,颤巍巍地拨了好几次才拨出号码。

魏珊接的,一句没有回答,只有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她默认了。

谢诚言心凉了,他浑身都是麻木的,无端地发冷,胃里泛酸,闷闷的梗在胸口想吐。

郑惜芸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心疼,“我还记得大学毕业前你想在南临买套一室一厅……那时候你没有什么积蓄,开口问他们借3万块,想要付个首付。他们第一时间却是指责你自私,为什么背着他们攒了2万,不拿出来供给家里。小言,他们是你的爸妈,我们没办法说什么,但你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啊,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一句话把他打回了现实,父慈子孝的梦顷刻间灰飞烟灭。他应该知道……吗?他怀疑过自己少打了钱,怀疑过姑妈弄错了,唯独没怀疑过他们侵吞了。

远处不知站了多久的徐清秋倏然攥紧拳头,心里腾起一股挥之不去的憋闷,不用想也知道谢诚言豁出脸面朝家里借钱买房是为了谁?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想要有自己的房子,谢诚言从此便放在了心里,抽出所有时间打工攒钱,他从来不知道谢诚言做了这么多。

谢诚言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卡包,递上卡片的动作犹豫地顿了顿,终是把它推了过去,“这里有9万,是我现在有的全部了,剩下的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上的,抱歉。”他捏住不停发抖的手,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大脑中更多的是空白。混乱中几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之后该怎么办,口袋里一分都不剩,甚至还欠着钱,他该怎么活下去,孩子又该怎么办?

徐清秋心疼的不行,快步走上前,握住谢诚言的手,把卡收回他手里,又在对面惊疑的目光中开口:“姑姑,您和表姐再坐一会儿。旁边就有银行,您把账户名和卡号给我,我现在转,还差12万是吗?”

“12万3千7。”

“好,稍等。”

谢诚言没料到徐清秋会出现在这里,愣在了原地,顿时觉得不堪起来,直到徐清秋身影渐渐远去,才堪堪回过神,快步追过去拽住他,“徐清秋!”

“坐着等我,听话。一会儿就带你走。”

“你怎么会在这里?”

“碰巧,来买咖啡。”

“这不关你的事,求你别掺合。”谢诚言眼中的惶恐几乎溢了出来。

听到“求”字,徐清秋心脏揪疼了一下,他的言言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他收住泛滥成灾的酸楚,覆在谢诚言冰冷的手背上,轻轻握了握,扯出一个笑来,“那......我话都放出去了,你总不至于让我咽回去吧?”

谢诚言缓慢地将手抽了出来,“......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这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你该管的,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

“你就是我的责任。”徐清秋认真的对上了他的双眸。

谢诚言瞳孔震了一下,赫然听到这句话,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徐清秋向他走了一步,谢诚言下意识往后退。徐清秋拉住他,摸上他的额头,满眼忧心,“怎么又开始烧了......”

“没事。”谢诚言闭了闭眼,扭头躲开,“这件事,我可以自己处理。”

“你就当是我借你的行不行?我给你打欠条,等你还我。你要是不还,我天天找你追债。”说完徐清秋不给反驳的余地,从口袋中抽出笔和餐巾纸,写下欠条,拉过他的手放进掌心,“呐,可以吗?”

谢诚言看着他远去的背景,手中还留有余温,纸上是隽雅的字迹。

两人将谢杏芳和郑惜芸送上车。

临走前,谢杏芳犹豫再三,降下车窗,对谢诚言说:“你爸当时是因为喝酒上工,才发生事故的。不是他们所说的是因为你,因为肋骨上的旧伤。他们只是想用这条腿和奶奶对你的恩情来绑住你。他不配有你这么好的儿子,以后多为自己考虑。”

徐清秋听到这话,呼吸一窒,震惊之余揽紧了谢诚言。

怀中的人脸色惨白,身体僵硬地怔愣在原地。

谢诚言一瞬间从头凉到尾,窒息的感觉眨眼间没过头顶,连挣扎都来不及。他闭上眼,整个人被巨大的荒唐感裹挟,这么多年他的负罪感原来是一出笑话。

他原来就……只是一个趁手的工具。

谢梁柏,那样一个把面子看得比天高的人,不惜向他低头,也要为那对母子牟利。明明他也是他的儿子,为什么就能毫无愧疚的利用他为另一个儿子牟取更好的生活。

他到底是仁慈还是残忍?

他是仁慈的,只不过不对他。他也是残忍的,全部只对他。

谢诚言想向谢梁柏问清楚,这是不是真的?又到底是为什么?但手指一直在发抖,连号码都拨不出去。

好不容易拨出电话,却无人接听。

为什么连解释都得不到!

“言言……”徐清秋拉住他的手。

谢诚言一把甩开他,一直拨不通,就一直拨,总会接的!谢诚言着魔一样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徐清秋加大力度搂住他,“言言,言言!我们一会儿再打回去好不好?”

“我就打一个电话。”谢诚言执着地拨着号,根本不知道他现在的语气有多无助。

“好,我们一起问,回医院打,我陪你打。”徐清秋顺着他的意思说。

这样的安抚短暂的起了效果,车上徐清秋频频用余光扫过副驾驶上的人。谢诚言看起来极其冷静,甚至冷静的过了头,他面无表情地坐在车上,安静的,沉默的,与外界的一切隔绝。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像是一根绞紧的弦,崩到了极致,下一秒就会断裂。

以至于车停下来了,他都没有注意到。

“言言?”徐清秋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惊扰了他。

“……”

谢诚言没有反应,压根没觉察徐清秋在叫他,直到徐清秋拉开他的车门,才恍惚的回过神。

徐清秋紧搂着他上楼,“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这里,别怕,一切有我。”

谢诚言什么也没有说,他看着徐清秋不断开合的嘴唇,神情迷茫,他好像听见了声音,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绝对不会出现圣母情节,原谅一说。绝对不和解!不可能和解!无法和解!

NO!原谅什么?这还能原谅?!

写得我好气,我之前翻草稿,每一次一翻到这段我就开始窒息了……

下一章,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再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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