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诚言没什么心情去和同事吃饭，只不过这回是他请客，临时放一大帮人的鸽子显然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不想在公司混了。

火锅店在一个住宅区附近的商业街上，谢诚言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两个同事在里面等着了。见他进来，起身冲他招了招手。对于干饭这种事多数人向来是积极的，特别还是免费的晚饭。

谢诚言收了伞插在门口的伞桶里，走到桌前，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笑道，“来的挺早啊？”

郭磊立刻接道，“那可不，好不容易能吃上一顿你的饭，可不得来早点。”这人是个话痨，嘴上从来没有停的时候，在等人到齐的间隙，从家居聊到时政，又从时政聊到社会新闻，天南地北得聊着，加入话题的人逐渐增多。

谢诚言正烦着，根本不想搭话，只是附和着“嗯”两声。见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便招呼服务员点菜。

很快菜都备齐了，两箱啤酒也被拎了上来，红白鸳鸯锅底咕嘟咕嘟翻滚着，郭磊看了眼手机道，“峰哥说有事来不了了，小江还在路上让咱先吃，不用等她。”

“行，先吃吧。”谢诚言示意大家动筷子。

已经抄起筷子的众人一听这话，纷纷夹着肉片往锅里涮。

“哎…阿烨你少夹点，你这一筷子下去半盘都没了。”

“这不多着嘛，再说了不够再加，小谢请客，吃得少了，人家还当你是不给面子，对人家选得地方不满意呢？你说是吧小谢？”一席话说得看似是有理有据，爱占小便宜这点事在他嘴里滚了一遭反倒成了某种善解人意的特质。

有人笑而不语，有人自顾自涮着肉，有人听罢筷子间也跟着多夹了几片，方晓辉倒是有些急了，“这一盘肉快30了！多贵啊，你们这两口就没了……再说小江姐还没到……”

“你不用替你哥省，你哥可不差这一顿火锅的钱，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阿烨扯了下嘴角，面上笑着，勾住方晓辉的肩膀用力晃了晃。

谢诚言盛了勺肉示意方晓辉来夹，“多吃点，不用替我省。”

方晓辉看了看谢诚言，又看了看勺子，夹了一片放在碗里，“……我够了，谢谢哥。”

阿烨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哝了一句，“装什么装……”

小江踩着小高跟匆匆赶到，“不好意思来晚了，这里停车位好难找的呀。”

“小江姐你穿这么点不冷吗？”方晓辉看着她那一身还不及膝的短裙，忍不住替她打了个寒颤。

“你知道为什么人家能打扮的这么好看不？”郭磊冲方晓辉抬了抬下巴。

小何抢道，“那还用说，女生都要风度胜过温度呗，哪像咱大老爷们儿啊。”

郭磊伸出手指摇了摇，这桌上聪明人没来几个，总算轮到他扬眉吐气的时候了，他瞅了眼众人，等到所有人都被吊起了胃口时，才慢吞吞地开口，“人家穿得少是因为人家有车，不像咱风里来雨里去，衣服只捡暖的穿，人家站在风雨里时间总共不超过3分钟。”

桌上众人心底纷纷冒起了酸意，几分羡慕几分嫉妒只有自己知道。人和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住的不一样，吃的不一样，甚至就连出门想穿得好看点也得先查个天气预报，看老天给不给你这个机会。

“人都到齐了，来来来，碰一个碰一个。”郭磊举了瓶酒招呼道。

谢诚言摆了摆手，“你们喝，我喝水…….”

“那哪成，东道主都不喝，我们谁敢下嘴啊，你又不开车，难得聚一聚，走一个。”郭磊把谢诚言拽了起来，又给他开了瓶酒，倒了满杯。

谢诚言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阿烨打断了，他冲着大家挤眉弄眼，神色暧昧，“你这次不会说你又打了点滴吧？那你是不是也得请我们一起去体会一下那个……昂……”

公司里这阵子刮过的流言蜚语只要不是个死人都听到了，都是关于谢诚言的“好手段”，众人面上依旧是一片祥和友爱，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欣赏他的果决，出手稳、准、狠；也有人看不惯他这副做派。那些眼红他的人，终于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堂而皇之地指摘他。

“想不到是这样的人，年纪不大，玩的倒挺开。”

“一看就是常去，不然怎么会对那种地方那么熟悉，他私底下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模狗样，也不怕得病。”

这件事本身不存在这么大的争议，一个销售以这种方式处理业务，虽然谈不上稀松平常吧，却也不足为奇。可问题就出在谢诚言是刚进晟和没多久的新员工，很多时候新人就等同于外人。他的这番行径落在他人眼里称得上是相当高调了，销售部本就是竞争极为激烈，处处都存在着利益纷争，还冒出来这么一位锋芒毕露的“插班生”，必然是遭人恨的。

所谓的能力到了最后都是人际关系。

但，往往人心最是难测。

谢诚言自己倒不在意这些话，嘴长在别人身上，钱才实打实进自己的口袋。只是……当下眼前这杯酒才实实在在的让他进退两难，谢诚言犹豫着伸出手接过杯子，反正人家都要百年好合了，他也不会有人在意不是吗？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意？大不了就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又不是输不起，又不是非徐清秋不可，世界上那么多人，总有一个比徐清秋好的，就算今天碰不上，明天碰不上，明年总能，再不然二十年之后也能遇上。真遇不上也没关系，自己一个人过又能怎么样，又不是没一个人生活过，真无所谓……

“快点儿，大伙儿都等呢，你给我个面子。”郭磊催促道。

“我干了，你们随意。”去他妈的孩子，去他妈的徐清秋！谢诚言握着酒杯在桌上碰了一圈，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滚入喉，他用力咽下。

……

徐清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被阵风卷起的雨点重重拍在窗上，手机不断地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搞什么？11点了，电话一直打不通。

徐清秋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匆匆下了楼。他在公司底下转了一圈，楼上所有灯都熄了，不像有人在的样子。他重新发动了车，满大街漫无目的地转着，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来干什么的，即使他知道也不想承认。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过就是出来兜兜风，看看雨天的城市夜景。随即，他又狠狠踩了一脚油门，呵，哪个傻逼会在出差回家的半夜，在暴雨中欣赏夜景？徐清秋，你真他妈是傻逼。管他干什么，由他自生自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