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富有并不是从林詹敏开始的，早从林詹敏父亲起，林家的财富就与日俱增，但起势时正逢乱世，据林詹敏所说，他父亲最开始也是山匪的一员，借着世道乱发了家，积攒了第一笔财富，当国家渐稳时找机会行了商，表面已经洗白，但背地里同东岭山匪还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如今到了我这一辈，很快我的孩子要接过我的位置，林家，不能再和那些野蛮人有任何关系。”

林詹敏说罢看向王希蕴：“只要您能将林家剔干净，我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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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他的原话？”时遇听完皱了皱眉，他甚至不知道王希蕴偷偷找过林千祈，不知道她探得了那样要紧的事。

王希蕴点点头：“林詹敏已向我承诺，过往给予齐弈年的大额金钱从下个月起就全面截停，也就是说，在八月前，我要做到承诺林詹敏的事。”

“八月。”时遇顿了顿，道：“你还记得我说，下一任淮州刺史不会是齐弈年的人这件事吗？”

“自然。”昨日才说过的事王希蕴还不至于忘，“怎么了？不顺利吗？”

时遇摇摇头，面色却不轻松：“不是说不顺利，而是此事我拜托了时述，他在父皇面前得脸，举荐的人会更容易被选中前来，且他同齐弈年关系一般，不用担心选中的人会与齐弈年有关。”

时述，就是梧王，那日迎使礼与延格珍站在一排的人，王希蕴很快将人的姓名与容貌对上了号。

“这很好，有什么不妥吗？”窗外日头有些大，阳光透进来些许刺眼，王希蕴侧了侧脸，看了一眼远在四五步外的窗户，有些懒得过去。

时遇见状顺势走到窗边合住了那一隙日光，一边道：“倒也不是有什么不妥，只是他曾亲自前往岭东剿匪，如今回京一时半刻不会再去，而父皇许是听到了官匪勾结的风声，有意遣楚索老将军亲自下场将那狼子野心之人抓出来。只怕在八月前就会动身了，届时你若想做什么，或许会力不从心。”

王希蕴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着摇摇头安抚道：“不怕，我压根没打算再在这件事上费什么心思。”

“什么意思？你莫不是打算……？”

王希蕴点点头，见时遇神情略不赞同忙解释道：“我这是深思熟虑过的，若是想切身解决林家的问题，那未免太过于麻烦，得先深入匪处查明到底林家是在哪些事上与山匪相关，还得想办法抹去其痕迹，同时还得小心着不叫人发觉，此番下来所费的心力，还不如我直接画张画保林家无虞。”

她这样说，其实已经做好了打算，哪怕时遇要阻止，也是拦不住她的。

时遇看了她片刻，没再说出反驳的话，王希蕴心下一松，却也是明白时遇是因着黛妃暴毙，才惧怕自己某一日也面临这样的不幸，她招招手让时遇坐到她身边来，而后轻轻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揉：“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时遇的头发与他人不一样，格外细软光滑，王希蕴没忍住，又团了几下。

“放肆。”这样一句威严之语他却说得懒洋洋的，王希蕴龇牙笑了笑，又狠狠揉了几下才收回手。

此事就这样尘埃落定，有过几日朝廷派来的新的刺史大人终于走马上任，一行人没有再留在淮州的必要，启程离开了。

回京后皇帝对他们此行所为赞不绝口，每人都封了赏，他也终于想起来要给时遇分府，趁着此次机会大手一挥，在燕街赏了极好的府邸。

王希蕴抽空去看过，雕梁画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这本是前朝亲王的旧邸，如今皇帝分了三百工匠给时遇，让他照着自己的意愿自行修建宅院。

“这样看来，陛下还是体贴你的。”府邸尚未修建好，王希蕴也只是来看一眼，待正式落府后再来恭贺乔迁之喜，“我看这府已经极好了，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整的吗？”

时遇摇摇头，又点点头：“循例的一些去旧设新罢了，我对住的地方不挑剔，没操什么心，让他们自己按着规矩修整了。”他转头看向院中忙忙碌碌的下人，忽然笑了一声，“那你呢？有了爵位，感觉怎么样？”

一提起这个王希蕴就头大，那日回京封赏，其余人都赏了些金银财宝也就罢了，时遇赐了住宅，可她作为亲身深入崔故暗道查明杀害彭远山真相的有功之臣，必然不能随意地用金银打发了，可若要封官，绘神楼她之上，四大画师及楼主的位置都已经满了——在她去淮州的那些日子，徐知念补上了空余的那个位置。

其实王希蕴倒并不是很在意封官这件事，她清楚自己，有些小聪明，在一些事情上面能打出些出其不意，但要她真枪实刀地上官场，她没那个力气和精力。

既然这个不成，那个不成，皇帝一拍脑袋，干脆给她赏了个爵位，故而，她成了大齐史上第一位女伯。

此言一出朝廷震惊，满朝都在说此事不循古例，若真让一个女人获爵只怕要触怒祖宗，且王希蕴此行的功绩实在也够不上伯爵之位，皇帝若真想赏她，赏些珠器玩具就很好。

闻言一向宽厚的皇帝却动了怒，直言满朝廷之前被月延弄得焦头烂额之时也不见有谁说此事不循古例会触怒祖宗。

满朝兢战之时，时遇却率先站了出来，表示功不在此，若是论功行赏还要顾及着是男是女，那日后是不是还要念着有功者爹娘是谁，有功者身高几尺才可行赏。

时遇说完，时述齐弈年等也站出表示支持皇帝，几番唇枪舌战后，王希蕴封爵之事最终还是由皇帝拍板定下。

只是王希蕴出不了绘神楼，故而没有自己的封地，也不能有自己的府邸，甚至每年的石禄也不知要存放在哪里，好像除了一个名头外什么都没得到，还要应对楼中人同朝上人似有似无的嫉妒和刁难。

这下王希蕴便知道了，皇帝其实也不是真心想要给她这个爵位，只是却不明白既然并不想给，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时遇，现在听他这样问，也只能敷衍地笑笑。

时遇察觉出她兴致不高，有些疑惑：“怎么了？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获得个爵位，你却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也不是不高兴。”王希蕴叹了口气，“只是有些地方不明白而已，于我而言，实在是用不上这个空有虚名的爵位，于陛下来说，将爵位赏给我好像也不是他的本意，既然都不乐意，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时遇轻轻叩着茶盏，微微皱了皱眉：“在我们回京前，陛下许是见过谁。有人对你此次封爵表现有异吗？”

王希蕴开始回想，她此情实在难得，虽大部分人对比表示了不满，但也不是没有人替她高兴，比如书同，比如时遇等。

但独独洛槐，好像不为此有片刻波动，不过他向来是这样不喜不忧的样子，王希蕴倒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如今想来，他确实是太过于冷静了，甚至见了她一次都没有谈论此事。

所以皇帝是见了洛槐才决定给她这个伯爵之位吗？

时遇看着她深思的模样，试探着问了一句：“洛槐？”

王希蕴点点头，心中疑窦更甚：“只是为什么？若真要找个人担上此位，那没人比他自己更合适，却偏偏将我推出去，这是他的什么布局吗？”

时遇摇摇头，心里其实有些模糊的揣测，只是他不敢说，他抬头看向王希蕴：“不妨去问问他吧。怎么说，他应当也不会害你。”

正好也印证一番，与他所想是不是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