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祈的挣扎声弱了些，惊惧的目光看着王希蕴，好像真的在思考王希蕴的身份。
王希蕴微微躬了躬身，俯视着他，柔声道：“我是你爹。”
她本想说“我是你娘”，但考虑到身后两人还一直以为她是个男子，便临时转变了说法。
“噗嗤”一声，身后传来一声笑，不知道是松绑的那三人里谁笑出来的。
林千祈的脸色在这声笑里由绿转红，眼瞧着他又要破口大骂，王希蕴率先出声：“张远，你来一下。”
张远依言走过来，站在她身旁，同她一起看着林千祈，只是他姿态远不如王希蕴随意，哪怕势高看起来也有些畏缩。
好在王希蕴不打算让他说什么，她看向林千祈：“你认识他妹妹吗？”
林千祈眼神亮了亮，王希蕴一打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果然，林千祈忍着痛哈哈笑了几声：“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贱人来讨说法的？”
他笑得越发张狂，明明躺在地上，却依露出一副讨人厌的仗势欺人的模样对着张远叫道：“你果然有本事啊，一个月就那么点钱，还能找到这么厉害的人，说说吧，是用了什么法子招来的人？”
他淫邪的眼神在张远下半身扫了一眼，转而盯着王希蕴：“他滋味不错对吧？不然就凭他这张脸我也不能睡他那么多次，说起来……”他又看向因愤怒而不断发抖的张远，“你妹妹这点到和你挺像的，可惜了，本来你们兄妹二人可以一起……”
他的话未说完，王希蕴便提起脚，踩在他那只原本打算碰她的手上——也是时遇折断的那只手。
“啊——”林千祈痛苦地嚎叫起来，王希蕴这一脚用了十足十的力，直到确定他再没心思吐出什么污言秽语才微微移开，对着张远和气地问道：“踩上去挺痛快的，你要不要试试？”
张远原本颤抖涨红的面皮一僵，不可思议地看向王希蕴，王希蕴还是那样的笑，肯定道：“真的，很痛快的，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们可以先回避一下。”
说罢，她便赶在张远回答之前朝后看了一眼，那两人还有点呆愣，被时遇推搡着一起出了破庙，王希蕴还极为贴心地关上了门，冲着里头的张远眨了眨眼，用嘴型无声道：“请自便。”
转过头，刘涛和沈任都用极震惊的眼神看着她，王希蕴耸耸肩，颇为无辜道：“别说你们不想那么做。”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听见那话何尝不生气，可那样……落井下脚，起码他们不一定敢做。
里头只安静了一会，惨叫声紧接着响起，王希蕴分辨了一会儿，确定里面只有林千祈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张远为他们提供了这样大一个线索，让他那点报酬也是应该的。
步濯指挥着刘涛沈任帮他将那几个大汉都塞到了那辆林千祈来的马车里，时遇确定那几人一时半会醒不来后走到王希蕴身边。
“步濯将事情都告诉我了。”他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半晌，才道，“……你吓到我了。”
后半句声音极低，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王希蕴原本以为他会斥责自己莽撞，却不想时遇开口就是这样一句，一时愧疚涌上心头，准备好的花言巧语也不好意思再说，只得讪讪笑笑，真诚道：“事急从权，我也没料到他会发现我们之前在调查他。”
时遇长长叹了口气，面容有些无奈：“待会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了不用了。”王希蕴忙摆手道，“你只用在需要的时候做个打手就可以了，问话这部分由我来。”
说罢，似觉得堂堂六皇子做一个打手还是有些委屈了，又补充道：“其实打手我一开始也想的是步濯就可以，您只要坐着等我将情报呈上来就可以了。”
她说得真诚，时遇闻言却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但又像说不出口，只好无奈看她一眼，道：“我还是做打手吧，省的你又惹出什么乱子。”
王希蕴“嘿嘿”一笑，抱臂看着那几人上上下下地搬运那群大汉躯体：“其实你钳住林千祈手时的模样真的很潇洒，跟话本儿里的大侠一样。”
“我知道，我故意的，”时遇学着她的模样站在她身边，“我想着这样会衬得你很高深。”
王希蕴斜他一眼：“这么短的时间，难为你还能想那么多了。”
时遇目不斜视，只是唇角勾了勾：“彼此彼此。”
不多时，破庙的门咯吱一声打开，张远有些不好意思地探出头来，王希蕴看他额角都闪着汗，忍不住失笑，递过去张帕子，递了一半，时遇却抢在她前头扔过去方棉布。
“擦擦吧。”甚至他还在她之前关心道。
王希蕴一愣，默默地收起她的帕子，跟在后头进了庙中。
张远看着废了不少力，但其实下手还算有轻重，林千祈只是面上有些淤青，但神思还算敏捷，问上话也能清楚地回答。
让人把他拖到墙边靠着，王希蕴蹲到他身前：“现在，我问你问题，你能好好地，听话地告诉我了吗？”
她的语气还是那样和善温柔，林千祈听着却无端除了一生冷汗，他费力地点了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王希蕴满意地笑了笑，若当初她在牢里学会了什么，那必然是，很少有人能在重刑之下撑过去，进了牢里的，多半挨顿打该说的就能说个干净了，若一开始就能熬过去打死不说的，后面多半也很难再问出来了。
幸好，林千祈是个软骨头，不用她费什么心思。
“那很好。”王希蕴道，开始她的审问，“方才打你那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
“他是谁？”
“秦竹馆的男倌，张远。”
“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我点他伺候过我。”说罢，林千祈抬起他那只还能动的手挡了挡脸，似怕王希蕴再动手打他。
王希蕴笑了笑，没管他的动作，继续道，“他为什么要打你？”
这个问题出口，林千祈停顿了一下，直到王希蕴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他才赶忙道：“他以为我……奸污了他的妹妹。”
话音落下，王希蕴听见身后似有一阵哽咽，她没回头，继续问：“那你有没有？”
林千祈不说话了，王希蕴等了一会儿，为着后面的审问，直接上手给他来了一巴掌，她没留一点力，打完之后自己的手都疼得要命，她忍着痛，紧接着问：“你有没有？”
这一声她提高了声调，林千祈一震，来不及顾念脸上的疼痛，闭上眼破罐子破摔道：“有！”
“你怎么做的？！是不是找人蹲守在她散学回家的路上，趁人少下的手？！”
“是。”
“是不是后来还散布谣言打算把她逼死？！”
“是。”
两人一问一答，王希蕴没有问他怎么做的，只是用是不是，就将林千祈做的恶事全都拼凑起来。
王希蕴的语速越来越快，林千祈回答得也越来越快，甚至来不及思考，王希蕴的下一个问题便问了出来。
“你十一月搬家是因为彭远山的事吗？!”
“是。”
话音落下，林千祈还没反应过来他自己说了什么，直到王希蕴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他才如梦方醒，慌乱地摇头解释：“不，不，这个不是，我刚刚听错了……”
王希蕴没理他，缓缓站起身扭头对着张远：“方才的话都听到了？记住了吗？去报官吧。”
张远唇动了动，还不及说话，后面的沈任便上前道：“放心，他不敢改证词的。”他一直坐在最后面，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此刻走出来，众人才看见他手中拿了张纸，“我都记下来了，只差他画押就可以当做供词了。”
“你从何处搞来的这些？”刘涛惊讶，他一直同沈任待在一块，怎么不知道他拿了纸笔？
“马车上就有，你没看见罢了。”沈任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将纸递给王希蕴，“画押吧。”
王希蕴接过，略略看了几眼，字句全面，内容详实，确如沈任所说，画押后便可当做供词了。
“那么？林公子？”王希蕴斜睨了一眼林千祈，对方在审问时便料到了这一劫，灰头土脸地用沾了血的手按了手印。
王希蕴将供词递回给沈任：“现在去吧，放心，你告诉崔大人，这是六殿下问出来的供词，绝对真实可用。”
“六殿下？你是时遇？！”抢在旁人前，原本已消沉下去的林千祈震惊地看着她。
王希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怎么，还打算狡辩吗？”
时遇：……也不是不可以。
张远郑重地接过那份供词，朝着王希蕴深深躬了一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走投无路出的一步棋，竟然真的帮他拿到了能为妹妹报仇雪恨的证据，甚至给了他一个机会亲自动手泄一泄恨。
张远匆匆离去，王希蕴遣了步濯跟在他后面护着他，省的路上出什么事。
现在张远已经离开，王希蕴敛了敛衣袍，可以问一些别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