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们为何想……要我的命吗?”后半句话并不十分好开口,王希蕴抿了抿唇才继续道。
赵冬灼摇摇头。
王希蕴又道:“那如果你迟迟没有得手,他们会派另一批人来吗?”
赵冬灼还是摇头。
“那匣子里放了什么东西,你也不知道吗?”王希蕴皱起了眉。
赵冬灼低下了头。
“……好吧,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也挺刺激的。”王希蕴苦笑了声,“你回宫后有什么打算?”
赵冬灼表情空白了一瞬:“不能再跟着你了吗?”
王希蕴朝马车帘外扬了扬下巴:“我信了你的话,倒是不介意从前那些,但他可不一定同意。”
仿佛回应她一般,帘外响起一声清脆的马缰声。
车内一阵安静,看出赵冬灼的愧疚,王希蕴主动解围:“你先出去吧,这些事情太多太杂,还需要综合考量,我总会给你找个去处的。”
待他们回京只余下最后一丝天光,几人分别时王希蕴特意叫住时遇,凑近了些低声道:“和我同寝的还有个姑娘,你可注意些,别吓着她。”
时遇一阵无言,颇有些哭笑不得:“我才不会,您就安心吧。”
王希蕴依旧面容严肃:“我回去看看那个匣子,待有什么结果再去找你。”
时遇应了,临走前多看了一眼赵冬灼。
回到楼里先找洛槐销了假,玄音先上来关照了几句,得知他们还没来得及用晚膳后匆忙去膳房。
“等等,这个时候应该没什么吃的了,房里不是有些点心吗?拿来对付一下就好。”王希蕴叫住她。
玄音回身:“做天我去膳房帮了回工,做膳嬷嬷夸我手艺好,让我日后常去,今天特给了我厨房钥匙,让我明早早些过去帮厨呢。”
“我给您煮碗面来,很快的。”
果然如她所言,两刻钟后玄音端了木案,上头汤面还冒着热气。
“我不敢用太多食材,只做了最简单的鸡蛋面,您尝尝看,不喜欢我再换别的。”
王希蕴看着木案上只有一份的面,有些奇怪:“你已经给赵冬灼送过去了?”
“嗯,两份面是一样的,我先给他送过去了。”
“难道给他的那份加了肉,怕被我看见?”王希蕴搅了搅面,开玩笑道。
“不是的,给您的您要是不喜欢我就再做一份,他的话就没必要……”玄音赶忙解释道,似是自己也觉得这样说不好,说到最后音量慢慢低了下去。
王希蕴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忍俊不禁,低头尝了一口面,看着紧张地搓了搓手的玄音,真心赞道:“很好吃。”
话音落下,玄音面上浮现如释负重的微笑,王希蕴一边吸溜面,一边抬眼打量她,单一天不见,玄音面上精神气却好了很多,笑也不似之前那样唯唯诺诺。
“你好像有什么好事?”王希蕴端起碗喝了口面汤。
“也,也不算,就是感觉在膳房帮厨挺有意思的,跟从前在家里做饭的感觉不一样。”玄音听着又转起指头来,“您要是不愿意的话,我明早帮完后就再也不去了。”
“不,不用。”王希蕴见她回错了意,忙安抚她,“我本意是想着教你作画,但你既然有了别的感兴趣的事,去做也很好。我就怕你不爱画,又没别的兴趣,最后满脑子都只剩下我,反倒忘了自己想做什么。”
一碗面很快下了肚,王希蕴抹了嘴,将给时滢的那扇画补了几笔,直到玄音吊下帘子睡了,才从怀里拿出那方匣子,就着灯火慢慢查看。
匣子看起来平平无奇,木壳外表发灰,上头什么饰物都没有,摸起来有点刺啦手,锁口与匣身连在一起,又小又不显眼。
就这样一个匣子,时遇却说强开的话会连同匣内东西一起毁掉,看来里头放的是极重要的。
强开不行,那撬开呢?
王希蕴有点想试试,拿来了根绣花针,绘神楼的画师不用做刺绣女工的事,但每间房里还是常备着这些日常的器具。
王希蕴捻着针,试着往锁孔里掇了掇,她没做过这种事,又担心万一连撬锁都会引得匣子销毁,只在锁口轻轻戳了下又不敢了。
她叹了口气,明白自己是没法子了,收好东西站起身来准备休息。
收起绣花针时不小心碰掉了旁边的盒子,盒子摔到地上,里头东西叮呤咣啷洒了一地。
玄音账内传来模糊的声音:“您没事儿吧?”
王希蕴稳了稳心神,扬声道:“没事,不小心碰了东西,你睡吧。”
一阵窸窸窣窣,玄音揉着眼睛钻了出来:“我帮您收拾吧,您不用管了。”
说着就弯下身子一点一点捡。
王希蕴看着,这才觉得自己很不适合着人伺候,起码这个时候,她是万万见不得玄音一个人帮她捡东西的。
她蹲下身来,这个盒子里放的皆是些零碎的小物,倒是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那里还有一个!”王希蕴正欲合上盒子时玄音叫到,手摸到桌腿处捡起个东西。
王希蕴一看,是她那次看了许清后莫名多了的那把钥匙。
她看着微微有些发愣。
两人将钥匙收起来后就回床上休息了,王希蕴脑子里还是那把钥匙,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干脆翻身下床,拿起那把钥匙。
它平平无奇,略带锈意。
同样平平无奇的,还有那方匣子。
心里莫名跑出股冲动,想将这把钥匙插入匣子锁口中。
但她还是顾忌着那个“玉石俱焚”的威胁,从抽屉中拿出张未画完的草图,许了个愿保了底,才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插进了那个锁口。
轻而易举,严丝合缝。
王希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手腕轻轻一动,那把钥匙随着旋转,“咔哒”一声,匣子应声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是预料之外的顺利,顺利到王希蕴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许错了愿,专门顿了片刻来等待不适感的降临。
却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王希蕴握了握那把钥匙,另一只手沿着缝隙打开了匣子。
里面并没有什么她猜测宝物,甚至东西称得上有些单薄——一张折了两折的纸。
王希蕴打开,将里面内容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后,却登时变了脸色。
那张纸准确来说是个名单,根据名单最后一个名为“常风”的姓名来看,不难猜想这是一份写着他们刺杀目标,或者已经得手的名单。
而最让王希蕴心惊的,是里面的一个名字——彭远山。
那个曾在淮州任职,今年年初才卸任,据洛槐正在某个小县安度晚年的彭远山?
他怎么会?
这份名单不长,王希蕴手有些抖,将名单收起来,强迫自己入睡,但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数不清的问题。
洛槐都不知道彭远山死了的话,那现在那个彭远山是谁?看他在名单上的先后顺序,应该早就被杀害了,为什么直到年初才将他要卸任的消息传来?为什么要杀他?
思维不断发散,她又想知道为什么钥匙会在那里,这是许明涯的东西吗?他为什么会拿到这把钥匙?他是知道了什么事才被齐弈年盯上的?
折腾到天蒙蒙亮,王希蕴才略略睡着,没休息多久又该起床去上洛槐的早课。
期间她反复犹豫,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洛槐,但若说了,就得脸她去楠起遇到的事一并告知,还得想借口遮掩赵冬灼的事情,甚至还要解释她怎么拿到打开匣子的钥匙,哪怕如此,洛槐也不一定相信。
这件事,只能告诉时遇,告诉时遇,就是告诉青阁,这样有关画神师离奇死亡的事,青阁起码不会置之不理。
王希蕴很快打定了主意,佯装无异地上完了洛槐的早课,洛槐看她神思倦怠,只以为是出去一趟累着了,便没留什么复杂的课业,下课后王希蕴直接叫来了步濯,让时遇尽快来找她。
“一定要快,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她反复叮嘱。
不过半个时辰,时遇悄然而至,到来的第一句话便是玩笑:“有什么东西落在我这儿了?这么急着要我过来?”
王希蕴勉强勾了勾唇:“不是落了东西,是要给你个东西。”她将那个匣子递给时遇,锁口就插着那把钥匙。
“这是……”时遇很快就认出来这是哪里来的钥匙,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把钥匙能将匣子打开,王希蕴便当着他的面打开了锁,露出里面一方纸。
时遇拿起来一目十行地扫着,王希蕴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某个地方停顿了片刻,而后在看到最后时愣了愣,随即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很快变了脸色。
好极了,不用她再多嘴解释什么。
“这个彭远山,是年初退任的那个淮州画神师吗……?”时遇看着王希蕴默认的神情,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他已恢复成原本冷静平和的样子。
“没关系,我先去找青阁的人商量,之后……应当要禀告父皇,你放心,这件事有我,肯定能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