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毒贩交接的线人？”

审讯室外人声嘈杂，沈衡翳接到通知赶到时，一眼瞧见站在观察窗最前边的晏景医，还未等他出声招呼，审训室内便传出李志君这声带有疑问语气的应声。

他顿时捕捉到“毒贩”这个关键，表情登时严肃不少。

“晏顾问，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只听到说老李抓了波职务犯罪和团伙作案的。”

晏景医方才早在余光中注意到沈衡翳过来，早早就预料好对方会如何问，虽然没转移视线，但回应得毫无停顿∶

“根据老李目前消息，是隔壁县分局局长私下收了好处，与毒贩的线人进行交接，合伙的还有天灵山派出所所长，以及山上村庄的几个主要干部。

至于具体交接内容，以及线人身份这些，里头还在问。”

天灵山自然就是他方才才离开的山，也是那名江自渡所资助者的所在地。

“这样…”

沈衡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怪不得老李前段时间一直没消息，原来是在忙这事。

…话说回来，晏顾问，你为什么会在天灵山，还刚好与老李撞上？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发生什么了？你受伤了？”

他从看到晏景医第一眼起就注意到有些异样，对方衣服有些凌乱，有几处甚至有擦痕，衣摆更是有明显尘土痕迹。

虽说晏景医平常对形象方面本就不甚重视，但无非只是不会刻意打理，而绝不会是这样出现意外破损、像是在地上滚了几圈的狼狈模样。

更何况……

还没等晏景医有所反应，沈衡翳便已经下意识拉住对方手腕，露出了手臂上一处血迹。

但他只是揪起心认真看了看，便又松了口气——

还好，按这个形态看，这个血迹是溅射到衣服上的，应当不是晏顾问受的伤。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担忧，晏景医任由他拉着看，自个则轻声解释∶

“只是意外。放心，我没受任何伤，倒是老李遭人袭击，伤了手臂。”

沈衡翳“嗯嗯”两声点着头，却还是继续像摆弄玩偶般，把面前人又来回转了个遍，确认晏景医除了衣服出现破损外，没再有任何损伤，才彻底安下心，回过头追问∶

“袭击？用什么袭击的？我听他们说这伙人手里头有正儿八经的枪，他们开枪了？”

晏景医耐心道∶

“一把生锈的匕首。袭击者身份尚未查明，我们是在嫌疑人后备箱发现他的，当时他手脚都被困住，比起同党，更像受害人，老李虽然留了心眼，但还是被打了个措不及防。

至于枪，嫌疑人确实携带了，还是81式步枪，但当时没开枪。”

“后备箱？”

沈衡翳讶异重复。

以如此独特的方式出现，还被捆住手脚，光是脑补，眼前出现的都是副铁打的受害人形象，会因此松下警惕也是寻常。

不过某人貌似跳过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沈衡翳朝晏景医幽幽开口∶

“所以，晏顾问，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天灵山。”

晏景医短暂沉默。

几秒后，顶着沈衡翳炯炯目光，他默默移开眼，熟若无睹地扯开话题∶

“啊…老李应该快审到关键了。袭击者那边的审讯和这边同步，那这边，就劳烦沈队长盯着了，我去那边看看。”

再明显不过的转移注意，沈衡翳自然一眼看出，奈何晏景医遛得飞快，丝毫没给他留下叫住的机会，只得无奈作罢，望着对方背影沉默几秒，便回头再次看向审讯室内的动静。

比起大多数同事，李志君审讯时的画风相对别具一格。

平常双人审讯常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主打一个团队合作步步紧逼，李志君则是全然看个人情况，有时候兴头足了，跟顶了俩人格似的，一个人直接把俩脸全唱。

如果兴头不足…那大抵就像现在这样了。

兴许是接连几日毫无停歇的跟进案情、吃喝拉撒全挤在一辆车上的缘故，平日雷劈眼前都能轻松出笑的李志君此时，也难免倦意上脸。

将近一米九且平日训练有佳的男人搁那一坐，跟个直立双开门冰箱似的，新包扎的伤口散发的淡淡铁锈味在空气蔓延，眼皮半耷拉在那，目光却又异样放光地紧盯面前的受审人，压迫感不言而喻。

沈衡翳正不由担心同事的精神与身体双重状况，后者带有沙哑的嗓音却又从口中发出∶

“在咱这当哑巴可不好使，想耗，咱们有的是人和时间陪你耗，想瞒，也有的是证据打你的脸。

咋的，真以为你们藏得很好？是方龙集团的倒台，不够给你们个教训，还是怎么着啊？”

方龙？怎么又是方龙？

沈衡翳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整句话，脑子就先抓紧了关键词。

见受审人听到这名称也是明显一僵，想来李志君会提到，也绝不是空穴来潮，按照先前“与方龙扯上关系的案子都不会有什么好发展”的经验看，恐怕又是场难缠的案子。

他这厢泛起愁，那厢便听李志君敲着桌面，慢悠悠咬着字继续吐出话∶

“说实话有时候我是真不理解，你们放着好好的官不当，铁饭碗都塞怀里了，偏要去寻啥刺激，干啥，主打一个求量不求稳是吧。

搁市局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以为有人保就能没破绽？做你的狗屁梦去吧！”

他语气忽而上扬，的的确确起到个震慑作用，但立马又因为用词不当，被旁边的同事悄摸提醒后，再次端起正色∶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嗷，是继续死犟，等着咱给你一件件、直到底裤都扒光咯再开口，还是自己现在主动坦白？”

李志君话虽如此投递出两个选择，手上却有意无意挪动了两下桌上被提前摆好的证据链，眼底神色暗含凶意，其威胁意味一目了然，再开口时，其问句已然有了指向∶

“情报里提到的‘梅菌’，就是那个组织交代给你们的线人吧。祂是男是女？现在在哪？最近一次情报里，要求在哪里进行交易碰面？”

虽没有过了解，沈衡翳也从未多加询问，但根据上下句一联系，多半也能推测出李志君口中的“组织”断然与方龙多多少少存在点关系。

李志君步步紧逼，到也没见受审人心理防线有肉眼可见的崩塌，该说不愧是敢干亡命之事的官员，这点心理承受能力，的确比普通人要强些。

当然，如果忽略掉对方连老旧监控都能清晰拍到的额间汗珠的话。

沈衡翳不住屏息，但见李志君十拿九稳的神态、与对面那人缓露破绽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心下也跟着有了数，低头看时间的瞬间，心思已然飘到了另一间审讯室。

晏景医抱胸站在监控前观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碰手肘，其姿态放松，与之对应下，镜头内那少年僵硬甚至略带扭曲的身影，显得更为异样。

当然，比肢体更为可疑的，是他面对警方问话时的回答——

“姓名？”

——“吾主赐名，不可直言。”

“出生地？”

——“或生废土，或于极乐。”

“籍贯？”

——“神域。”

“……”

总而言之，已读乱回。谈了大半天，愣是没一句正经话。

对此，被叫来一同旁观、被迫见证全程的陆青阳见状，不住便是一句脱口而出∶

“这不精神病吃饱了撑的么？！”

当然，口无遮拦的下场，便是在晏景医的死亡凝视下，默默闭上嘴，而后被亲爱的好老师毫不留情地推入了审讯室。

眼瞧着被替换的同事满脸幸灾乐祸地经过，不等他开口，便毫无迟疑地关上审讯室的大门，陆青阳黑着脸短暂沉默，最后顶着监控中传来的威压，带着凉了半截的心，还

是不情不愿挪到了那满嘴胡言的少年面前。

刚一落座，那少年便朝他投去目光，不过只有一瞬停留，便继续眼球上翻，持续盯着往上约摸四十五度的方向，最终念念有词。

陆青阳侧耳一听，嗯，听不懂。

少年最终说的话乱七八糟参在一块，听不清半分，难得听到几个字音的，也分辨出是哪方语言，他只好作罢，侧身又朝少年盯着的方向看去。

意料之中的一无所有。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少年眼中满眼都是诚恳。

要换个别的什么人，见到这副场景，不是觉得对方中邪，就是多少带点邪乎。

然而陆青阳对那种装精神病以逃脱法律制裁的人早已司空见惯，如今碰到这种，即使没有过早下定论，也还是难免带有这方面心理，自是心下毫无波动。

他拍两下桌面，强迫少年转来注意，而后试探着问道∶

“你在看什么呢？”

少年没理他，只是艰难地双手合十，微微闭目，赤忱地吟唱出声∶

“吾主仁慈～吾心向主……”

又是吾主。

陆青阳现在一听这俩字就不住青筋一跳，却也只能耐着性子跟着说∶

“大清早亡了，哪来的主子，别装傻，我现在在认真问你。”

“……”

少年原还自顾自碎碎念，闻言愣是被硬控着瞪了陆青阳一眼，后者也是毫不犯怵，直愣愣便与之对视。

三秒后，少年移开目光，继续方才的举动。

陆青阳这会倒像块狗皮膏样似的缠起了对方∶

“唉、你口中的‘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实体不？”

既然这少年听别的都不起兴趣，唯有和他口中的“主”有关时才会起反应，那他只好先对症下药，试着一点一点撬开这人的嘴。

果然，听面前的警察对主感兴趣，少年微微仰头“哼”了声，虽说依旧没有回答，但好歹有了点动作。

陆青阳赶紧追问∶

“如果有实体的话，那你在这碎碎念也不管用啊。祂救不了你，你在这念叨也没有任何用处。”

这话确实管用，那少年立马从静坐转而跳起，动作幅度巨大到将座椅碰撞着发出重响，却也无法挡住少年的反驳∶

“愚蠢的凡人！你懂什么！吾主无处不在，而这、这是吾主对我的考验！只要我通过了考验，那就能永远得到吾主的庇佑！只要我能通过考验……”

他挠着头还想再说，陆青阳却没给他机会，干脆利落地打断∶

“只要你能通过考验，下半辈子就能体验什么叫铁窗泪时梦你主了。”

他素来不信这些，如今听到这话，不自觉带上些不屑的语气∶

“无处不在的只有各种气体和微粒，能庇佑你的，只有你自己的如实坦白。

说吧，难道你自愿被捆住双手躲在后备箱里，被发现后伪装受害人还袭警，也是你主的意思？我猜猜，什么神的旨意啊意志啊…还有什么东西？”

“那是必要的流程！”

少年恶狠狠低吼道，他稚嫩的声线被刻意压低，顿时将突兀感放大，随即又忽而神叨叨地低下头，嘴里碎碎念着不知什么。

陆青阳皱眉，努力凑近，这才隐约在对方最终，断断续续听到类似于“必须的牺牲”、“自身献祭”，“真正的永生”等等词汇。

好熟悉，上次听到还是局里开的邪教培训。

等等，邪教……

他心头一动，顿时回忆起几周前局里开的那场会议。

那是关于境外为主、但势力已经侵入大陆的一个邪教组织，当下其危害已经超脱骗财的范围，已经涉及到害命的程度，又有可靠消息得知此势力最近有一波就在湖西周边出没，因而局内紧急召开了会议。

说起来，关于那场组织的消息，貌似也是那个叫李志君的支队长那边的队伍传来的？

那看来这少年所说的，大概率就是那组织的事了。

但当时开会的时候，由于与之相关的工作与他关系并不大，因而更深层的内容，他并没有听到。

不过…有一项令他记忆尤为深刻的点。

陆青阳看着少年，目光慢慢转移到了对方一直用衣物裹紧的右手，开口道∶

“你的右手，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空气短暂凝滞，二人目光相触，半晌后，电光火石间，陆青阳一个翻身便将少年死死压制住、强硬扯开了对方右手的袖子。

在被刻意用厚重衣服包裹下的右手上，被发旧的绷带包了一圈又一圈，在陆青阳触碰到绷带的瞬间，少年突然发了狠般，猛地将人撞开，若非陆青阳反应及时，那人竟还想狠狠用头部撞击墙体。

正当陆青阳再次控制住对方、将手伸向那绷带时，审讯室却再次响起开门声。

下一刻，门口响起熟悉的男声∶

“春天，你先放开。”

每天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完全没注意到已经断更一个月了……

我错了（轻轻跪下）

有在努力调整状态，感谢宝宝们不离不弃，爱你们呜呜呜……要高考啦，高考结束应该能恢复稳定更新！（可能）

推荐一本亲友的文《和黑莲花回溯的那些年[无限]》钏湘。偶尔发疯绿茶黑莲花攻/嘴硬心软力速双a美人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