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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十二、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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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因为也实在没有多余的桌子供凰烟和陈水若玉坐,史怀先生无奈又拆了一张床,他现场表演了自己的木匠手艺,引得孩子们一片崇拜的眼神,在孩子们眼里史怀先生仿佛无所不能,什么都会。

史怀先生被孩童热情簇拥着:“好了好了,大家快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那今天我来教你们一些实用的,在野外如何辨别方位……”

道观的供台作讲台,史怀先生就在供台之上执卷,骇人的傩戏面具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神圣的滤镜,好像神仙下凡教书一般。不过神仙下凡教书也不能消除午后的慵懒氛围。蝉鸣幽幽,暖阳飘飘然照亮老旧的教室,学堂里的孩子们在史怀先生清朗温柔的声音中昏昏欲睡。

凰烟天生觉少,加上时不时就要通宵受蛊毒的折磨,早已练就了一夜不睡觉也依旧精力充沛的神奇体质。她压根懒得听课,干脆无聊地在桌子上画王八,一只两只,没一会儿便画出了一池子的王八。

同桌的陈水若玉小声制止:“不能在桌子上乱涂乱画!”

凰烟不屑地瞟了陈水若玉一眼,挑衅般落笔画了个更大的,一池王八就在陈水若玉不满的眼神中画完了,还有几只“游”到了陈水若玉这边。

陈水若玉忍着良好的修养,道:“你可以在纸上画的。”

凰烟摊手,表示没有纸。陈水若玉无奈,只好翻找书桌看看还有没有多余的,再抬头时却看到自己的书本上也多了只大王八,遮盖了大片字迹,张牙舞爪十分嚣张。

凰烟一脸坏笑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陈水若玉羞愤至极,撇到凰烟包扎伤口的布料一角,想都没想就用力一拽,“嘶啊……好痛!”凰烟瞬间疼得龇牙咧嘴,登时连坐都坐不稳当。

陈水若玉气鼓鼓:“我叫你再搞破坏!”

凰烟气笑了,恶狠狠地盯着她:“你敢惹我……”

说罢她一把拽过陈水若玉纤细的手腕,陈水若玉忙抬起另一只手抵抗,可她如何掰得过凰烟,一个踉跄就被拽到了凰烟身前,手撑着凰烟的大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凰烟一声冷笑,故意轻拍了一下陈水若玉的屁股,杀伤力不高,侮辱性极强。

陈水若玉身形明显颤了一下,凰烟却还抓着她的手不放,另一只手快速握笔蘸墨,手腕一甩便将墨汁尽数泼洒在陈水若玉洁白干净的外衫上,黑白相称,层层晕染,宛若一幅游龙入渊的水墨画。

陈水若玉僵硬地移动视线,看到自己被玷污的衣袖,委屈的情绪瞬间喷涌而出。她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凰烟!”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凰烟得逞一般勾起唇角,手依旧握着陈水若玉的手腕,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这时一片高大阴影笼罩住她们的身体,两个人争执间抬头,只见史怀先生高高在上,正拿着他那从未打过人的戒尺低头望向她们。

凰烟和陈水若玉:“……”

*

“哎小胖,你听说没有,咱们学堂新来的那两个女同学被先生罚了!”

小胖嘴里叼着馒头,说话含糊不清:“罚?他们犯什么事了啊?”

一个小姑娘蹦蹦跶跶凑过来,头上的小辫子一甩一甩:“我知道,因为他们不相亲相爱!所以史怀先生才生气的。”

“在史怀先生的地盘竟然敢不相亲相爱?!这可是大罪啊!”

扎辫子的小姑娘:“是啊,我还记得上次你因为总揪我的小辫子,被史怀先生罚每天给村口那头老马编麻花辫哈哈哈。”

小胖苦不堪言:“天你们知道那马尾巴有多糙吗!里面还有虱子,我手都编麻了!”

“哈哈那是你活该,教你总欺负人家!”

“切……”小胖撇嘴,“话说史怀先生生气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史怀先生生气呢。”

“也不算生气吧,反正就是重罚了她们!”

小胖把包子咽下:“重罚?有多重?”

“超级重!”那个小朋友把两个同伴拉得离自己近了些,悄声道:“可离谱了,史怀先生让他们在学堂后院,手拉手面壁!”

小胖:“啊???”

*

学堂后院。

蝉不觉倦,树不移影,一黑一白两个娇小的身形在树荫之下手牵着手,好似一对亲密的玩伴。

不过走近一些就会发现奇怪,白衣小女孩非但不高兴,反而将头撇过去,脸颊红彤彤地抽泣。红衣小女孩脸上也不见任何喜色,撇着嘴将头扭向另一边,故作无事发生地望天,和亲密牵手的动作形成巨大反差。

其实凰烟和陈水若玉本来不用面壁的,史怀先生只要让她们互相道歉就好了,但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有着比佛塔还高的自尊心,都不愿意道歉,史怀先生才难得收敛温柔,严肃地对她们实施处罚。

陈水若玉是好学生,从小到大第一次被罚,还是这样的惩罚方式,羞愤地哭个不停,将陈朴离开前嘱咐她的“笑不露齿,伤不落泪”忘得一干二净。

凰烟频频用余光扫视陈水若玉颤抖的身躯,似乎想说什么但强忍住了,最后还是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自此,两个小朋友似乎是结了仇,每次见面都绕道走。

之后一年多的日子安静祥和,凰烟和陈水若玉的关系虽然依旧僵持,但她们和学堂其他人却逐渐打成一片。一群小朋友如成群结队的小鸡,每日结伴上学放学,吃着史怀先生从集市里买的好吃的,听着史怀先生将那些离奇精彩的故事,史怀先生还会带着孩子们上山下乡,种田烹饪,帮村东头的王婶养鸡,帮村西边的张叔砍柴,在农家乡下边学边玩,可谓不亦乐乎。

陈水若玉最初难免放不开,但在大家的怂恿鼓励下没几天便丢掉了矜持,将家规女训什么的通通抛之脑后,她和乡下孩子混在一起,河里摸鱼泥里打滚的,偶尔分享自己在大家族遇到的新鲜事,陈朴规定的课程都搁置了。

孤僻如凰烟也逐渐开始享受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到处跟人打架收了好几个村的小弟。

一日,史怀先生突然把陈水若玉叫来自己房间,问道:

“若玉,最近小胖天天不睡觉说要等‘老大仙人’,你知道‘老大仙人’是谁吗?”

陈水若玉捧着她刚抄完的一本经书,手指酸痛不已,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表情复杂。

史怀先生歪头:“若玉?”

陈水若玉:“啊,我……”

陈水若玉为难,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前段时间小胖和凰烟摔跤惨败之后,他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凰烟身后,一口一个“老大”地求凰烟教他武功,可凰烟只想打架不想收徒,对这个跟屁虫很不耐烦,于是瞎编说自己在午夜时分会遇到高人相助,所以才这么厉害,小胖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管凰烟叫“老大”,所以就自然而然地奉那位不存在的夜猫子高人为“老大仙人”。

可这些陈水若玉要不要和史怀先生说呢?她犹豫了。

史怀先生看出了陈水若玉的犹豫,劝导道:“若玉,你告诉先生吧,先生不会惩罚小胖的,小胖再这么熬下去会生病的。”

陈水若玉被说动了,而且她也有一点私心,或许史怀先生知道凰烟打架的事会教训她一顿!于是陈水若玉将她知道的都和史怀先生说了,史怀先生听后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这可怎么行!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日日熬夜会长不高的!”

他语气有点愁:“这孩子,我明日得和凰烟谈谈。”

陈水若玉窃喜:凰烟,叫你总欺负我!同时又有点难过:我这样打小报告是不是就是坏孩子了呢……

史怀先生打断她飘远的思绪:“若玉,你的功课我可以看一眼吗?”

“啊,好。”陈水若玉将经书递出。

史怀先生认真翻阅着,眼神肯定:“很不错,生僻的古文字都已经能默写下来了。”

陈水若玉收到夸奖,眉眼弯弯,忍不住笑意,有想起师父说的情绪不能外漏,又赶忙憋回去。

“不过我一直有个疑问。”史怀先生道,“陈长老为你准备的诸多功课中为何没有武艺相关的?”

陈水若玉懵然,摇头说不知道。

“灵修界以武为尊,整日只学些作画写字这怎么行。”史怀先生思忖,似是决定了什么:“以后我来教你武功,现在还不算晚,若是错过了筑基期就难再修出灵脉了。”

陈水若玉秋水般的大眼睛里满是茫然,听到史怀先生要教自己武功后闪起一丝希望,又马上熄灭:“我……我不能学。”

史怀先生不解皱眉:“为什么?”

陈水若玉低头,语气怯怯好像要哭了:“我,我家里人不愿让我接触灵术……他们说我学那些东西没用,反正嫁出去了也不会用到……他们给我,给我定了一门娃娃亲……”

“娃娃亲?”史怀先生震惊,在河乡村这样的偏野山村都没有见过的落后民俗,竟然在大门派家族中出现了。

陈水若玉克制抽噎:“是陈邢两家门主定下的,据说是邢门主的亲侄子,刚对外宣称闭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在陈家的时候,家仆们都偷偷嘲笑我说我要守活寡。”

陈水若玉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语毕,地面上坠落两滴饱满的水痕。

史怀先生长久的错愕后叹息,他温柔捧起陈水若玉的小脸,用拇指轻轻拭去泪痕,道:“若玉,我真的很高兴你能与我讲这些,听到你的遭遇我很心疼,他们那么说是不对的。”

“你也没有错,不应该承受这些,虽然这么说可能有违你家的规矩,但我还是希望……如果实在不舒服就骂出来吧,没关系的。”

陈水若玉眼中噙满泪光,委屈的情绪喷涌而出,她毫不顾忌形象地扑在史怀先生怀里大哭。

“好孩子,这些压力不应该给到你身上,”史怀先生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你现在这个年纪快乐就是最重要的事,不要把自己绷得太紧,至少在学堂里你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可是,我的家人们,一直数着日子,盼我出嫁。”陈水若玉说话一抽一泣,她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倔强又让人心疼。

史怀先生把自己的椅子让给陈水若玉并扶她坐下,而后单膝下跪望着她,神神秘秘道:“先生教你一个方法,或许就可以赌住他们的嘴。”

陈水若玉看着他问:“是什么?”

史怀先生笑:“下次再有谁安排你的婚事你就回他:我游历途中天降神仙老道,老道掐指一算,说我英年早婚就会克死三个亲戚。”

陈水若玉愣:“这,这真行吗?”

史怀先生宽慰:“放心吧,大家对这种事情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有人问起来,我帮你作证。”

陈水若玉纠结:“可那样我岂不是太自私了……”

史怀先生温声纠正:“这不叫自私,这叫自爱。”

史怀先生起身,拍了拍膝下的灰尘,望向窗外语气轻松道:“先生我呢,虽然没什么作为,但也认识些江湖朋友,退婚不敢保证,但让你安安稳稳成年免为人妇,我相信我还是可以助一臂之力的。”

“先生……”陈水若玉一时间竟不知说出什么话来表达感谢,这一切来的太快太不真实了。

史怀先生却突然问:“对了,那你婚约的事,你师父也知道吗?”

陈水若玉语气不掩失落:“肯定是知道的吧,但这是整个家族门派的决定,还是陈家的传统,师父也只能默认。”

史怀先生:“啊,这样啊。”

陈水若玉:“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史怀先生笑:“哈哈没事。”

其实史怀先生心里觉得,陈朴虽然对若玉各方面都严格,但应该是挺疼若玉的。

因为陈水若玉来到学堂的这段时间,史怀先生发现陈朴偷偷跑来看陈水若玉好几次。有时是在树后,有时是在房檐,有时甚至是以灵门公务的借口趁机路过,还有好几次躲在树杈中偷听他们讲课被史怀先生抓了个正着,但史怀先生知道这陈长老要面子,就假装没看见。

麻烦的是陈朴经常会在陈水若玉和乡下伙伴玩耍时突然袭击,搞得史怀先生每次都要紧急把若玉叫回来营造出刻苦学习的假象,也是让他一顿忙活,废了不少功夫。

这么想着,史怀先生不由苦笑出来。

陈水若玉看不见史怀先生的表情,只见史怀先生带着面具一动不动,起身语气担忧:“先生,您不舒服吗?”

史怀先生回神:“没事没事,灵术武功我今日便开始教你,你要认真学,等以后回了陈家也一定要每日抽空练习,不能耽搁。”

陈水若玉郑重行礼:“谢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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