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李莲花所想,宋眠确实有些不太好,宋眠很不安,他在害怕若是岑婆不同意,李莲花会不会很伤心。
是的,宋眠不担心两人的关系会因为岑婆的态度而改变,他知道也相信李莲花不会。
但岑婆又是李莲花在世的唯一亲人了,虽然李莲花从来没有说过,但宋眠看得出来,在李莲花心里亲人的份量很重,虽然李莲花不会因为岑婆的态度改变心意,但他却会伤心。
李莲花会伤心的,一想到这里,宋眠就很难受。他想或许是他刚刚表达的不够真诚,他应该和岑婆说清楚,李莲花于他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宋眠这样想着,便起身前往岑婆的住处。
“叩叩叩”
岑婆的房门被敲响。
“岑前辈,是我,宋眠,晚辈有些话想和您说。”
岑婆打开房门,让宋眠进屋。
“宋大夫,你想说什么?”
“岑前辈,此前并未送拜帖便贸然前来拜访前辈,是宋眠失礼。”
宋眠说着先是向岑婆作揖,看岑婆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便继续开口说到:
“今日是宋眠与前辈第一次见面,晚辈在江湖上并无盛名想来,前辈定是对宋眠陌生至极。”
“确实如此”
“宋眠是个孤儿,幸得恩师垂怜将我带回忘尘山细心抚养,传我医术和一身武艺,十五岁前我都生活在忘尘山上,15岁时奉师命下山行医治病救人,途径扬州城有幸见到李相夷在江山笑屋顶的那段红绸剑舞,宋眠一见倾心,心生向往,欲与其结交,未果。
一年后,于东海之滨拾得身受重创且中毒的李相夷,我替他疗伤并暂时压制了毒性,这是我们便是我们的相识。
彼时,我手上并没有能解毒的药物,但我师门百余人皆是学医之人,且忘尘山上有口药泉或可解毒,我问过他可愿随我上山,但他不愿,我知他心意已决,便随他所愿。况且那时我虽无法解毒,却能用药蛊入体,护他十年,十年我定能找到法子解那碧茶。
我二人于东海一别近十年,两年前我找到已经是李莲花的他,把他带回忘尘山上,用药泉解了碧茶之毒,然后又留他在山上调养身体。
前段时间,我的小徒弟下山前做了错事,我便带李莲花下山寻他,在这个过程中我和李莲花互通心意,约定终身,欲告知父母师长,我二人之意。
晚辈今日前来,并非想要前辈认可我,也不是挟恩图报,宋眠只是想告诉前辈,宋眠此心皆系于李莲花一人,此生不渝。前辈可以不喜欢我,但请不要与李莲花起了冲突,伤了您与李莲花的师徒情谊。”
宋眠一段话将他与李莲花的相遇相识相知的过程悉数道明,此心坚毅日月可鉴,此情绵长天地可鉴。
“好!说的好!不愧是那小子看中的人。”岑婆拍手叫好,“相夷,你还藏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进来,带宋眠去见你师傅。”
“李莲花,你怎么在这里?”
李莲花安抚好跳脚的方多病,便想去寻宋眠好好安慰一下小医师,哪曾想才到宋眠房间附近便见宋眠往岑婆的住处去了,李莲花担心两人起了冲突,又好奇小医师来寻岑婆有何事,便隐匿身影在屋外偷听墙角,本来藏得挺好的,可是听完宋眠的话,心中荡漾,一时气息不稳,便被岑婆察觉。
“咳咳,师娘,阿眠,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我能吃了你的小媳妇吗?”
“师娘。”
“岑前辈...”
“还叫什么岑前辈,该改口叫声师娘。”
李莲花贯会顺杆子往上爬,一听岑婆的话就知道师娘是同意他与宋眠的事情了,便赶紧让宋眠改口。
宋眠之前剖析自己与李莲花之间的事情还挺胆大的,结果现在突然被承认了还有有点不好意思了,看到岑婆的脸色不像是勉强,便咬牙开口唤到:“岑...师娘”
“哎,好孩子,相夷我便托付给你了”
岑婆说着牵着李莲花的手放到了宋眠手上。
“师娘,你放心,我会好好和李莲花过这一生的。”
宋眠觉得李莲花的手很重,重到他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颤抖。
李莲花感觉到宋眠的激动,回握住他的手,说到:“师娘,我们会好好的。”
岑婆见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这一生遇到个能长相伴长相守的人是需要运气的,自家这个小子确实有运道,虽然几经波折,终是觅得良缘,如此便很好,老头子见了定然欢喜的。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乏了,就不留你们两个了。”
“那师娘你好好休息,我带阿眠去见师傅。”
“嗯”
李莲花牵着宋眠走出了岑婆的住处,刚到岑婆的院落是下午,如今这一折腾,竟然一是月上眉梢了。
李莲花先带着宋眠去了趟他师傅藏酒的地窖,取了一坛酒上来,才领着宋眠去漆木山的墓地。
李莲花将酒水倒在碗中,跪在漆木山的墓前。
“师傅,不孝徒弟李相夷来看你了。”
李莲花说完先磕了三个响头。后又继续说到:
“师傅,你的仇我已经替你报了,两年前在皇宫我废了单孤刀的武功和经脉。师傅是徒儿不孝,竟全然不觉他的狼子野心,害的...害的师傅因相夷而死...”
李莲花说着眼泪不自觉地掉落隐入尘土,声音哽咽。
宋眠心疼的抱住了李莲花,李莲花才从那种悲愤懊悔的情绪中走出来,指着宋眠对这墓碑说到:
“师傅,这是宋眠,那时我要死了,是阿眠救了我两次,还替我解了碧茶之毒。师傅,阿眠是我此生认定的人,今天特地带来给您看看,您以前不是老说我找不到媳妇,要打光棍一辈子,如今看来是您错了,我和阿眠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漆前辈,晚辈宋眠,真心爱慕李莲花,愿与他共度余生,共赴黄泉,今特告知前辈,已宽前辈爱徒之心,前辈,宋眠定不负李莲花,请前辈放心。”
宋眠说完伏身磕头,又端起一碗酒散在地上。
李莲花看着宋眠又看了看墓碑,心里的悲伤悲愤还有愧疚渐渐散去,逝者已逝,往事不可追。
活着的人只有怀着对逝去的人的思念,继续活下去。
师傅,请原谅相夷失约,无法现在就入地府,陪师傅喝酒练剑了,待来日相夷归为尘土,在与师傅饮酒对招。
两人祭奠完漆木山,李莲花便带着宋眠去了他儿时最喜欢待的地方--云隐山一处山崖。
李莲花指着山崖的一块立石说到:“我第一次见到这块石头的时候,它还那么大”
李莲花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个大概,宋眠看着李莲花的意思是这立石原先约莫有五米宽3米高。但如今这立石却只有3米宽了。
“小时候,有段时间我力气小,出招没有杀伤力,师傅便让我对着立石练,什么时候能砍动了给石头留痕了,什么时候才继续教我。”
宋眠上前摸了摸立石上纵横的剑痕,说到:“那看来你那时很努力呀,这立石上的剑痕可不少。”
“是,师傅虽然说我根骨奇佳是个练武奇才,但其实我一开始不是很喜欢练武的。”
“哦,我竟没想到天下第一的天才李相夷竟然和我一样不喜欢练武。”
“阿眠,你我都是少时便习武的,自是知晓习武要吃多少苦头,我那时年纪小,很是怕疼,练武也要师兄哄着,人要是一直不长大该多好。”
“李莲花,我知你虽不说,可心里最是看重亲情,我知你难受,你想哭便哭吧,没有人规定长大了就不能哭。”
“阿眠,我...”
“李莲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换个人不一定会比你做得好,至少换成我就不能。
世人皆叹你是天纵奇才,可他们没有见过你背后付出了多少汗水,就像着立石他见证了你的从剑都提不起的小孩到剑气可刻石三分的过程,可它只是个深山里的石头不会说话不会走路,无法告诉世人你的艰辛。
李莲花,若不是你今日带我来这里,这世上便又少了一人知晓。
李莲花,若我是你,我既不能15岁便成为天下第一,也不能17岁建立天下第一门派四顾门,更不可能做那匡扶正义一意孤行的天下第一。
世人说的天才,也不过是他们口中的异类,你有能力又有胸襟做那样的大事,如何不能骄傲自负?
只是你那时年少,不知人心险恶,识人不清,才使得自己入了险境,你孤身一人赴东海,又何曾想过能活着回来。
李相夷‘死了’他们才出来指责你,那为何李相夷活着的时候无人出来指责你,不过是世人欺软怕硬罢了。
李相夷不是神,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至于你那个师兄,一切起于他也终结于他,这便是因果报应。
李莲花你要是觉得对不起你师傅,就连着他那份一起活下去吧。我想漆前辈若是还在,定然不会怪罪你的。”
宋眠知道李莲花心里的那根刺还在,他还是对曾经的自己有怨言,但宋眠想告诉李莲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李莲花看着宋眠,他今天喝了酒又见了师傅,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总是免不了伤感的,可宋眠却说:李相夷没错,李相夷不是神,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李莲花的眼睛涩涩的,眼泪盈满眼眶,一颗一颗的滴落在宋眠的衣襟上,砸在了宋眠的心上,宋眠抱住了李莲花,他的爱人啊,什么时候能真的放过自己,他的爱人啊,为何要遭受这一切。
芸芸众生不懂爱神,只会一味的渴求神明的帮助,若是神明没有带来救赎,便指责埋怨神明,可神明又有什么错呢,神明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满足那些不断滋长的贪念,神明只是无法满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