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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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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女生说话收敛着,但梁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能听见,贺山肯定也能一字不落地全听见。

梁树光是站贺山旁边都觉着他整个人全僵住了。贺山没忘转头看一眼梁树的反应,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烦躁的情绪。

梁树心里不觉得有什么,特自然地拉着贺山的手往自己兜里放,就像做过成百上千次一样。贺山的手动得跟冰块似的,关节冻得梆硬,本来兜里还有点温度,一放进去兜全凉了。

“你。”贺山瞥了一眼梁树,又偷瞄那几个女生,红绿灯亮过了一轮,早没影儿了。没见着人又回头看梁树,整个人被他拽着走。

他心跳如擂鼓,低着头怕别人看着自己的脸,实际上什么也挡不住,就是这样让他觉着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梁树这么牵着,非常羞耻。

从前的经历和贺山一直的认知不断地告诉他,同性恋本来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要是搁家里,就两个人还好,没别人能看见。

这会两个人在明晃晃的校门口拉拉扯扯,贺山觉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压着自己,又像刀一样在割自己的肉。

“怎么了,这么冷,我们赶紧上车,空调打开就暖和起来了。”梁树能感觉到贺山身体的僵硬,转头关心了他一下,另一只手在包里摁车钥匙,提前把车锁打开。

梁树脸上的坦然让贺山愣了一下,接着又让他觉得自己的羞耻似乎是无稽之谈,以至于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体会现在的情况。

但两种情绪不能抵消掉彼此,只是像被装在同一个密封罐子里横冲直撞,撞得贺山心烦气躁。

“你这么拉着我,不怕别人看见?”贺山盯着两人交叠的袖口看,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吸了下鼻子。

梁树松开贺山的手,贺山立马觉着手的皮肤又被冷空气裹住了。两人上了车,太冷了分不清轻重,嘭的一声关了车门。

贺山看梁树一气呵成地点火开空调,手只是搭换挡器上没动。心里想着刚才自己那个问题是不是太唐突了,梁树又没亲口说过喜欢他,自己在这自作多情个什么劲儿。

他还是希望梁树能自己想明白,而不是被他逼着,晕头转向就做了一个选择,事后又后悔。

就像梁树这几个星期没回家一样,贺山知道他需要自己的时间和空间来消化这些事情,更何况这件事并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

他要是想不明白,贺山就一直等,等他想明白了给自己一个答复。

他不想看到梁树后悔。

只是贺山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他可以接受梁树不见自己,但没法接受自己见不到梁树。梁树不回家,他就忍不住到梁树学校来。

校外人士进不了学校,只能被人带着进。贺山进不去,也知道自己这种做法会给梁树带来压力,因此心里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在这。

好在梁树下了课从教学楼走到宿舍有一截路,站在校门外也能看着。贺山每天就趴栏杆外边看,校门口保安看他鬼鬼祟祟,来盘问了两句,贺山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一句“对象生气了不愿意见,自己在这等原谅”。

说“对象”这俩字的时候贺山心跳得老快,说得嘴唇发麻。

保安见他老实巴交的样子放过了他,只是多留了一对儿眼睛在他身上。

梁树在栏杆内走,贺山趴栏杆外看。隔得远,只能看见一个人点子,每天穿得还不一样,但贺山就是能认出那就是梁树。

有时候走得吊儿郎当的,有时候低着头走得急,有时候身边围了几个人。就那么几分钟,贺山看得眼睛发酸,想着下次来戴个眼镜,冬天的风刺得人眼泪直淌。

雷打不动地来了十多天,门口保安从能和他搭上两句话,到最后调侃他两句“现在的小姑娘真是难哄”,贺山只是点头,笑得僵硬,说句“是有点儿”。

空调效果挺好,车内一会儿就暖和起来。梁树抬手摘了围巾和帽子,往贺山身上一扔,一边解衣服扣子一边说:“看见了也没什么,虽然我也确实有点不太好意思。”

梁树的声儿越说越小,贺山听他这话,明白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我不是说这个。”贺山补充了一句。

梁树笑笑,伸手系安全带:“我知道,大学生还是很包容的,最多就多看两眼吧。”

“哦。”贺山点点头,伸手把梁树的东西朝自己怀里拢了拢。

梁树看着他动作,有点想笑,就这两样东西被贺山搂得跟宝贝似的:“我那一堆东西放你身上跟金子似的,你赶紧把安全带系上吧,东西要不方便就扔后座。”

贺山点点头没说什么,系了安全带,东西也还放他身上。

车开到半路,两人一直沉默着。梁树按下一点车窗透透气,趁着红绿灯的间隙,试探性地问贺山。

“你……在门口站了好几星期?”

“啊,”贺山没想到梁树会突然提这茬,条件反射地点点头,“顺路过来看看……而已。”

顺什么路,看什么看。

贺山在心里面特没出息地骂自己。

这鬼天气本来就没活儿,前两年窝那小出租屋里,到了冬天也想着做点什么多挣点。

前两年搞了一个小吃摊,推到大学门口去,没想着那地方大家都有固定的摊位,也有固定的圈子,自己只能窝在一个角落里卖。

贺山卖炸串,和自己做的一些小零嘴。不知道凭的是他的手艺还是这张脸,虽然地理位置不大好,但来他这买东西的人只多不少,有时候到了饭点还得排队,挺多都是女大学生,站贺山旁有时候还脸蛋儿通红地问能不能合一张照。

贺山心里有着“顾客就是上帝”的理念,因此对于合照的请求基本都没拒绝,只是不让打扰到后面正常排队的人。

勺子从中午挥到下午没停。到了上课时间,勺子在外面放一会就冻成冰块了。贺山手上有茧,直接摸着勺子倒是没那么难以忍受。

但到后来,这天气离谱到不戴手套两分钟手就会冻僵,贺山干活的手套又漏风,迫不得已给自己添了一双棉手套,加绒的,手一放进去跟放进火炉似的。

他戴着手套搓了好几下,又十指交叉来回捏了几遍,第一次觉着北方的冬天没那么冷。

生意不错,但到后来架不住人眼红,挺多都是外地来打工的,又都是些比贺山年长的,心里看不起他,有时候明里暗里刺他两句,说好好读书就进大学,不好好读书就像他一样来摆摊。

贺山也都没往心里去,想着就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事情。

那个冬天正好赶上大学城这一片儿重新规划,能摆摊的区域重新划分,没人告诉贺山。

他第二天推着车没看着其他摊贩,倒是看见了城管。城管笑眯眯地告诉他这片不能摆了,重新规划了,给他指了一条路,让他上另一片地方去。

零下七度的冬天,贺山拉着自己的车徒步走了两公里。车是二手车,轮子不太好使,动起来咯吱咯吱响。拖着这么个东西过马路不太方便,又笨重,还挡视线。

一过马路,贺山就费老大劲地想快点把这玩意儿拖过去。这城市车不让人,人也不让车。快走到对面的时候,老有右转的车对着他摁喇叭。

贺山站小吃摊车左边推,一有人摁喇叭他就得把头探过去赶紧看看是什么情况,对着车主一顿点头,脚上也没停,一鼓作气推到对面,摇得车上的东西叮铃哐啷地响。

这两公里过了五个路口,每个都这么胆战心惊。

贺山推着小吃摊车看见前面拐角那排了两列长长的小吃摊,想着应该就是那。

走到的时候背上出了一层汗,手腕酸胀胀地疼。贺山推着车想见缝插针地把自己的车插进去,来来回回转了四五圈,每一个空当都被塞得满满当当,连片灰尘都塞不进去。

已经摆好摊的人,认识的相互搭几句话。有些是熟面孔,在之前那地儿贺山就见过好几次。这会儿他们齐刷刷地盯着贺山看,生怕他抢了自己肉吃似的。

贺山没想走,来这一趟废了老大劲儿。先不说就这两公里,就冲着自己凌晨就爬起来准备食材,收拾了锅具,还得加上一路过来花费的时间,贺山也不乐意就这么回去了。

他推着车不甘心地又转了一圈又一圈,从上午待到了中午快饭点,学生陆陆续续地从学校出来。

旁边大姨看不下去,冲着贺山说了句:“小伙子,你来晚了点,这地儿都被占完了,你换个地儿吧。待会城管还得过来一趟,要是东西被扣了怪不划算的。”

贺山本来就只是累,累点儿没事,回去睡一觉就恢复了。冷风吹着他都没让他停下,这会儿这大姨的话让他一下停住了。

他抿着嘴深吸了两口气,使劲眨了眨眼睛,转头对着大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您,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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