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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龙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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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窈礼望着松下凉凛凛的翠绿眼睛,对方莫名朝他发这么大火气,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吼了回去:“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我连小菊之水是哪都不知道!”

松下凉异样的态度令他立刻知道大事不妙,白窈礼心焦地抓住松下凉的肩膀:“喂,你急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别吵!”松下凉拍开他的手。他低下头,好像喃喃自语:“不应该啊,不可能……现在这时候他为什么要去?他是怎么过去的?”

“喂,到底怎么……”白窈礼还想逼问,一旁的贝儿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安静一些。她把白窈礼拉过几步来:“小菊之水是散落在人间的仙界,里面盘踞着一只强大的龙神。要进入小菊之水,必须受到神的邀请,或是带有神的信物。不然无论妖怪还是人,统统会被仙界拒绝。”

“信物?”白窈礼眼睛一亮,“白琅大人总是带着一把很强的法器,应该是靠那个进去的。”

松下凉闻言转过头来:“白琅的法器?对,对啊……可是他怎么,他真有那么……该死,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松下凉越是心焦,白窈礼越觉得事关重大,然而此时又帮不上什么忙。不知不觉,他已经死死抓着贝儿的手。

松下凉额前也印出汗珠。他皱紧眉头沉吟片刻:“只能试试了。可是这个季节,不知道能不能叫出他来……”

白窈礼反应不迭,但贝儿已然明白了松下凉的意思。她站起身,拉开房门:“我这就帮您准备。请您不要担心,他一定会回应您的。”

这一次,没等白窈礼问到底什么情况,贝儿便喊他:“你也过来帮忙!”

松下家的和室老宅遍布着狭长的走廊,贝儿领他去了一间无人的空房。她教白窈礼布置阵法的方法,自己则绘制了最重要的纹样。

当松下凉赶来的时候,贝儿已经完成了最后一步,在房门前挂好了注连绳。

房间中央,纯白的长方符纸散落在地,在这些铺洒开来的符纸上,贝儿用墨笔绘制了一个完整的阵法。房门前的注连绳也悬挂符纸,当松下凉开门踏入,整个房间仿佛在对他做出回应,又像是受到他强大妖力的感召,符纸微微颤动起来。

贝儿拉着白窈礼退到远离阵法的房间角落。只见松下凉舒了口气,但依旧绷着脸。他走到阵法中央,咬破自己的指尖——此刻猫妖的影子还没有退去,他依旧留有那双尖锐的虎牙。

他将血滴进阵法。鲜红的血液浸透了符纸,没有吟诵,松下凉只是低声呼唤了一个名字:

“雪之介。”

那些符纸只是翕动着,仿佛真空中的蝶翼。房间中的妖力依旧如此平静,没有任何声音来回应松下凉的感召。

他皱了皱眉:“……雪之介。”

阵法静默在他面前。

松下凉加重了几分语气,他合上眼,尽可能地集中精神:“雪之介,我以主人的身份呼唤你!”

数百张纯白的符纸在一瞬间发出整齐的声响,但只有一瞬便继续沉默。松下凉咬了咬唇,他睁开眼:“今夜……以此身为祭,此血为誓;雪之介,到我面前来!”

他话音刚落,结界顿然升腾起一阵流光,光芒伴着龙息般的强风拔地而起,数百符纸倏然吹散,在风中被撕裂成雪一般的碎片。

而这房间也确实有如雪夜降临。那白莹莹的光辉冷得刺骨,房间的墙壁瞬间爬满冰碴。雪花与纸片似乎彼此交错,随着逐渐收敛的风落在松下凉肩头。

就在这雪风里,一个纯白色的身影缓缓落到松下凉身前。

“你需要我了吗,凉?”

他的声音让人想到冰,玉,剔透的新雪。

那是一个青年男性的声音。听上去如此遥远,以至于显得空灵。白窈礼被迷了眼睛,起先只看见一个身穿白色和服的背影。待符纸慢慢悉数落了地,才看清那只受召唤而来的式神。

他披着一头柔顺的纯白长发,发梢几乎够到脚踝。一袭白衣,长着外披了一件素雪的色无地长羽织。他头上生出一双半透明的白色鹿角,仿佛流淌着水辉般的光芒。他伸手去抚松下凉的脸颊,在他手腕上,白窈礼看见一层亮晶晶的鳞。他踩着木屐,与赤足的松下凉身高几乎相仿,那双修长的鹿角高出松下凉头顶,当他向他倾身,便蹭到他的额发。松下凉皮肤已比常人白皙,但那式神浑身如光洁瓷器,仿佛用雪塑成的。

“我起先还没注意,”他一边轻轻爱抚松下凉,一边向白窈礼在的角落偏了偏头,“几日不见,你又新收了式神吗?什么猫猫狗狗都捡,这可不是好习惯啊。”

白窈礼这才看见,他就连睫毛与眼瞳都是纯白的。

那只妖怪仿佛用白玉雕成,仿佛一尊立在房间中央的玉菩萨。他面容清隽,身材纤长。当他望向白窈礼,空气似乎也随着他的视线凝结了。

“什么叫猫猫狗狗……”白窈礼要驳他,一开口,自己气势先弱了三分。

“雪之介,”松下凉唤他——他便是雪之介了,“那是我老朋友的式神,他叫白。白,这是雪之介。”

他介绍的时候语气很急,想赶快切入正题:“雪之介,今天叫你来是为了……”

“老朋友?该不会是那个什么琅……”雪之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真是的,我不喜欢那个人。”

“雪之介!”松下凉提高了声音,“请你带我们去小菊之水。”

“小菊之水?”

尽管他刚出现没有多久,但白窈礼已经直觉的认为那是个自我中心又难以驾驭的式神。所以当雪之介问也没问,就化身为巨大白龙,趴在窗外对松下凉说“上来”的时候,白窈礼多少有些震惊。

“你也上来。”当松下凉骑上龙背,雪之介又瞥了一眼屋内。

他话还没讲完,白窈礼已经扒到雪之介背上:“好嘞!”

雪之介:“?谁说你了?我是说贝儿,贝儿上来!”

贝儿也已经坐到雪之介身上:“走吧。”

雪之介用龙相皱起了眉:“你们好沉……”

待三人都坐稳,雪之介在空中游动起来,他周身随之泛起一阵带着寒气的白风。贝儿离开时手臂上挂着松下凉的外套,她伸手为他披上黑色的风衣。

松下家的庭院似乎开始骚动,“怎么又召唤了他”和“您又要去哪”的声音彼此混杂,吵得松下凉有些头大。他回了回身,向下属与家仆们露出微笑。那是白窈礼司空见惯的,闪闪发亮的松下凉的笑容。

“我出门一趟。今晚的安排就都取消吧。”他笑着说,风衣在肩上猎猎翻动。

白琅第一次感到身体如此重,意识如此轻。

他跩着泥泞的步伐,右手仍死死握着那柄法器长刀。他整个人被抽得不剩多少力气,那刀尖铛啷啷地拖在地上,和他仓促虚晃的脚步一同回荡在钟乳石洞中。

“人类,你还想走?!”

白琅身后,一股磅礴的妖力自洞穴深处压顶而来,混杂着龙吟般的沙哑低语。他不敢回头,只一路拖着长刀向前,鲜血顺着他受伤的臂膀滴滴答答濡湿了地面,空气中弥漫开一阵潮腥。

那股威压自带一股狂躁的怒气,逼得白琅几乎喘息不能。龙神在他身后穷追不舍,游走的风声伴随撞击的声响向他步步逼近。白琅的心脏在耳畔狂跳,他踉踉跄跄向石洞出口跑去,此时已能望见出口处的明光。

而龙神也已近至身前,彻骨寒意钻进白琅的脊柱,龙神伸出一只利爪,眼看便要刺穿白琅的身躯。他侧身倒地,当即从龙神爪下翻滚躲去。白琅顺势从胸前掏出一张符咒,龙神离他只剩半寸,他抬手一挥,符咒立在半空,迸出阵阵光芒。

洞穴入口附近的岩壁上,七张早已布好的纸符与符咒彼此辉映,七道金光自符咒射出,连入白琅放出的黄符。符纸之间的光芒自行画成一道繁复阵法,一声嗡鸣,龙神的前爪撞在阵法之上,激得阵法一阵战栗,但竟未损毁。

白琅靠着石壁,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他想站稳,但左胸深处疼得发慌,他最终慢慢滑坐在地。负伤的右手虽痛,此时远比不上心口。他把另一只手扣在自己胸前,一股殷红从他早已变成空洞的右眼漫出,将那只白色的眼罩濡透。

另一侧,暴怒的龙神对着结界接连撞击,就算是白琅施法,结界也已布满裂痕。他瞥了一眼,本能叫他快逃,然而他无处可退。

他真要回不去了吗?白琅合了合眼睛,眼前已经开始出现混沌的晕影。生死攸关,他竟有些搞不清,今天究竟是为了那孩子以身犯险,还是只想了却自己一个心愿。

他慢慢垂下眼睑。龙神的咆哮似乎渐渐远去,他的气息微弱而平缓。

“我们到了。”

白龙自云雾之间缓缓降落,一袭水汽有如纱衣,在雪之介周身萦绕。他平稳地落了地,将三人送至山林中央。

与白窈礼想象中不同,面前出现的并非什么幻象仙境,只是一处幽深的石洞。洞口不到一人高,需躬身才能进入。他从雪之介背上翻下来,跑了两步探头往里张望。里面黑黝黝一片,勉强可以望见湿滑的地面与钟乳石顶。洞穴空荡荡的,再无其他。

“这哪有什么仙境啊?你们说的小菊之水呢?”白窈礼回头问他,正被雪之介拽着胳膊拉出来。此时雪之介已化了他先前所见的人形,他纯白的眼珠向白窈礼轻轻一动:“后退。”

白窈礼不想退也得退,雪之介把他推给松下凉,自己则上前半步。他微微低头,用白玉般的鹿角在洞穴前轻轻一触。那洞窟入口本空无一物,当雪之介双角触碰到时,顿然泛起一阵七色流光,有如彩虹水潭碧波荡漾。

小菊之水真正的入口这才显现出来。雪之介后退半步,侧身让开:“没有神仙引路,妖怪与人都进不得仙境半步。如今入口已经打开,去罢。”

“辛苦你了,雪之介。”松下凉向他点点头,这就要进入洞穴之中。

贝儿紧跟在松下凉的身后,望了雪之介一眼:“你不来吗?”

“凉的要求只有让我带你们过来,”雪之介微微眯起眼,“况且,我本身居神位,不应与人世过多纠缠。”

贝儿听着就有些不快,她皱起眉头,语调谑讽:“你就是不愿意蹚浑水呗。有契约在身还对主人这么不在意,真不愧是你。”

听她这样说,雪之介反倒笑了。但不是冲贝儿,是对着松下凉:“我在入夏季节回应区区人类,已经算是恩典了。况且,许诺的报酬只够支付路费,要想驱使神明,这点贡品远远不够啊。”

白窈礼没懂,但松下凉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伸手点了点:“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是我也是有底线的,你知不知道?你要的那个人类可弄不了,你自己找妖怪去。”

白窈礼只知道这帮人磨磨唧唧没完没了,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松下凉,右手贝儿,一手一个塞进了七色入口:“出来再聊,都给我走!”说着自己也纵身跃入洞穴之中。

白琅感觉自己好像看见走马灯了。

他先是听见松下凉和贝儿在远处叽叽咕咕,紧接着还混进了熟悉的白窈礼的声线。果然人到临死,会看见自己最怀念最在意的东西吗?正当他这么想时,耳边传来一声大喊:

“白琅大人!我们来救您啦——!”

嗯,白琅默默点头,果然是走马灯啊,自己在最危险的时候竟然幻想白窈礼来救自己,看来这幻觉……

他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想再看一眼阻拦龙神的结——砰咚!

结界他没看清,只看见松下凉惊慌失措的大脸。那张混血帅脸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向着白琅直扑而来——这显然不是松下凉能控制的,因为白琅还看见他衣领上拽着一只自己熟悉的少年的手。松下凉被白琅绊个正着,砰咚一声就横倒在白琅腿上。

白琅被压得发出闷哼,天知道他刚才受了伤,松下凉有没有把伤口搞裂。没等他缓过神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尖叫,贝儿紧随其后被推进洞窟,哪能料到白琅半躺在入口。她接连踉跄两步,没摔,但依旧半跪下去,差点压了白琅扭伤的脚踝。

白琅谢谢这俩人给自己留个全尸。他谢字还没过脑子呢,只见入口扑进一个白色身影,从白琅这里看来仿佛一只大狗泰山压顶。

“白琅大——”白窈礼最后一个冲进洞穴,他直接和松下凉与贝儿相撞,前者刚准备从白琅身上爬起来,后者撑着身子半跪在地上。白窈礼雄赳赳气昂昂地撞上他俩,三人再次倒地,这次倒得那叫一个结实,如五指山将白琅死死压在身下。

“……人。”白窈礼最后一个字飘了出来。

白琅:“呃啊……”

白琅没想到,龙神没做到的,白窈礼做到了。他真的感觉自己要咽气了,被压得动弹不得还好说,气都已经喘不上来了。

“白!你干什么?你忽然推我干什么?”松下凉骂骂咧咧去推他,“你起来!压死我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入口怎么会有石头啊……”

贝儿从白窈礼那边挣出来:“我感觉不像石头,有点软。不会是什么妖怪吧……怎么有股血腥味,难道是龙神猎物?”

“我哪知道这有东西!”白窈礼摁着松下凉爬起身,“你自己不看路摔了还怪我,乌漆嘛黑,把我都绊倒了!别磨叽了赶快进去找白琅大人啊!”

白琅被他们在身上压来压去折腾,发出了痛苦的哀吟。

“等等!”松下凉拦住白窈礼。白窈礼那只眼看就要踩在白琅身上的脚收了回来。

松下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掏出手机,在幽暗的洞穴中向先前绊倒三人的物什照去。

照亮了白琅虚弱痛苦无话可说的脸庞。

白琅:“……”

白窈礼和松下凉和贝儿:“啊。”

白琅欲言又止,三人欲语还休。

白窈礼小小声:“我,我们来救您啦……”

白琅:“……我谢谢你们。”

气氛陷入了一时的尴尬,还是松下凉先伸手要拉白琅起来。白琅已经负伤,起身都有些艰难,只能被白窈礼和松下凉二人搀着,贝儿替他拿了刀。松下凉见他虽然受伤,但已经到了出口,以为白琅脱险,暗自松了口气。

那气还没有舒出来,只听白琅语气焦灼,要他们快走。

“你们不该来的!我谁也没告诉,松下,你知道我不想让你们来。”不知是急切还是虚弱,他声音都有些抖,“快走!不然来不及了,你们必须……”

咚!

三人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松下凉下意识回望过去,距四人不到半米的洞穴处竟设了一层结界。那结界已经布满裂痕,在巨物撞击之下终于不堪承受,开始寸寸断裂,金光破碎。

“快走!”白琅疾呼出声,然而为时已晚。

一颗青龙头颅从破碎的结界背后显露出来,祂口齿微张,呼出愤怒的热气。金色的血迹漫在龙神额前,祂以身强破白琅阵法,甚至于伤了自己。

如今结界已破,祂与白琅只有咫尺之遥!

白琅咬紧牙关,他先是将白窈礼推出洞窟,紧接着从贝儿手中夺回法器,顺势用肩背将贝儿顶到洞穴之外。长刀出鞘,白琅直面龙神,将松下凉护在身后:“走!”

走也来不及了!

松下凉十几岁时便与妖怪实战,眼前这境况容不得他脱身。结界被龙神用头强撞开一个大口,祂用龙爪将其完全撕成碎片,前后不过一息之间。白琅妖力灌入法器之中,登时金光大作,竟逼得龙神动作慢了半拍。

松下凉趁机甩出纸符,九份符纸腾空而飞,在二人面前一列排开,再展成九乘九的方形法阵。但龙神力量何其迅猛,愤怒之下何其蛮横,祂不管不顾,眼中只有白琅的性命。青龙飞扑而来,龙爪撕向松下凉的符阵,只一下便震得他口鼻出血,第二下符纸皆灰飞烟灭。

那一刻,白琅的心被悔恨占据。他目光落在松下凉身上,他最不希望的事情终究要发生了。不仅是他葬身与此,就连这几个孩子也自身难保。

他握紧长刀,在龙神攻向松下凉的前一刻迎击上前。既然无法阻挡,那白琅宁可死在松下凉前面,给他创造一个逃跑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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