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林不移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某天晚自习课间，周声声趁着林不移去接水的间隙，悄声问江书远。

“没有啊，我们能有什么问题。”

江书远当然不可能承认。

“少来，要是没问题，你这会儿都帮她接水去了。”

江书远摸摸鼻子。

夏凡简和周声声对视一眼，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但林不移这时候接完水回来了，没给她们继续问的机会。

“哎，对了，听说南溪去参加美术联考了。”夏凡简转移话题道。

周声声闻言叹了口气，“是啊。”

“你这什么反应，她联考跟你有关系？”夏凡简问。

“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到高三了，大家都各有各的出路，学神肯定是保送啦，你高考肯定没问题，书远再怎么样也有家里兜底，就我，也不知道之后要干嘛。”

话音刚落，一本数学习题集重重拍在周声声桌子上。周声声吓一跳，冲始作俑者怒目而视。

江书远面不改色，“与其想那么多，不如多做几道题，说不准就上本科了。”

夏凡简深以为然，“有道理的。建议你周末跟我去自习。”

周声声面露苦色，“可我现在年级倒数哎......本科，不可能啦。”

“不试试怎么知道。”江书远说，“再说了，一中本来就是省重点，教育资源处于领先位置，你在一中垫底，基础比其他学校的垫底生还是好一些的，努努力不是没希望。”

说话间，一张纸出现在周声声面前，纸上覆着一只白皙纤瘦的手。

周声声怔愣看着这张“价目表”，过了会儿，才不解地抬头看向这只手的主人，一时无言。

“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能拿到保送名额，之后的时间会多一点，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补习。”林不移神情淡然，“当然，这是市场价，鉴于我们的同学情谊，可以给你打五折。”

江书远眉头跳了跳，一种强烈的，怪异的既视感，让她的嘴巴和身体比脑子先一步行动——

“给我补，不用打折。”

江书远说着，还直接将那张纸抽走了。

“哎哎哎，你怎么还卷起来了！我补我补，有学神给我补习，那我不得蹭蹭进步！”

林不移眉头微蹙，“还是要看你自己努力的。”

“当然当然，我一定好好学！”周声声嘿嘿笑起来。

“既然这样，不如带我一个吧。”夏凡简眯眼笑着，看向林不移。

林不移有些为难地揉了揉眉心，“我这是一对一的价格，你们三个人，我没那么多时间......”

“有道理的，建议别管她们了。”江书远赞同地点点头，没好气地扫了夏凡简一眼，“尤其是你边上这个。”

林不移：“......”

夏凡简瞪了江书远一眼，又看向林不移，“没事，我旁听就行，你不用管我。”

“那我可不能收你钱。”林不移说，说完又看向江书远，“你别来凑热闹。”

江书远委屈道：“我怎么是凑热闹呢......？”

林不移还想说什么，铃响了。

江书远想了想，撕了张纸，开始写。

【你干嘛不让我一起啊？】

林不移没理她。

于是江书远继续写。

【你该不会是冷静了几天，对我下头了吧？o(╥﹏╥)o】

林不移先是被江书远的颜文字可爱到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眼睛盯着“下头”这两个字，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林不移不怎么上网，对很多的网络用语，流行词都不大熟悉，有时候听周围人聊天，都感觉很累。但林不移很聪明，虽然没怎么听过这个词，稍一细想，就反应过来了。

她本来想着，下了晚自习，在路上和江书远解释，但对方不知道小脑袋瓜里想些什么，都已经想到了这么远去了，她只好把纸条翻过来，在背面写道：下课说。

这几天，江书远有在约束着自己，尽量不去找林不移，林不移自然感受到了，虽然心里空落落的，但一想到距离期末也没几天了，眼下还是好好学习比较重要，而且，林不移自己也觉得，她和江书远交往的过程中，心理状态并不是很好，她很害怕，这会导致一段失败的恋爱，也许冷静一段时间，好好地思考一下，能找到好的解决办法也说不定。

谁知道，江书远背地里都担心成这样了。

于是，这天晚自习结束，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又悄咪咪落在了最后。不过，怕像上一回那样，错过闭寝时间，也怕被值班的老师抓到，她们磨蹭到教室里最后一个人也离开后，就收拾了东西出去。

这个时候，路上人已经很少了，楼道里也只有零碎的脚步声。

江书远大着胆子牵住了林不移的手。

只有在这种时候，江书远才有一种她们真的在交往的实感。

林不移感受着那股裹住自己整个手掌的温热，很神奇的，这段时间的躁动似乎都被抚平了，她忍不住，往江书远靠近了些。

江书远的紧张和不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林不移安抚了。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要完蛋了，整个脑子好像都变成了恋爱脑的形状。

“我最近想了很多。”

她们之间的谈话，大多数时候是由江书远开启的，但这回，是林不移先说。

“我觉得我可能是有点害怕。”

害怕？

江书远不解：是因为顾初笙？她想问，但掌心被自己捂得没那么冰凉的手，微微用力，阻止了她。

“时间和距离，是很可怕的东西，时间能潜移默化地改变很多事，而距离能凸显这些变化。”

林不移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脚步缓慢却没有丝毫停滞。这些话像是在她的脑海中排演过千万次一般流畅。

“在北都的这段时间，我总是在想你。”

江书远的脸颊刷的一下红了，在夜幕的掩护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转头，目光不可置信地凝望着林不移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怎么可以有人这么平静地说情话呢？

“从早上起床开始就在想，吃饭的时候想，睡觉前也在想，就连梦里也都是你。只有做题的那段时间，我能短暂地把你请到一边。”

江书远听到最后，分神片刻，她想：居然还是没打败数学啊。

“江书远，你知道这是多可怕的事情吗？”

林不移停下脚步，转过头，目光灼灼。

“我觉得我变得不像是我了。”

*

【我觉得我变得不像是我了。】

【你知道吗，以前，我的世界是很简单的，就一个目标，我只要心无旁骛地奔着去就行了。但现在不行了。】

【我开始想很多事：我开始把你圈进我的未来里，尽管我都没问过你的意见；我开始在意你的想法，甚于我自己的；我开始瞻前顾后；我开始变得贪婪......】

【我没喜欢过谁，也没和谁交往过，我不知道喜欢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不知道交往的时候该怎么做才合适，你说做我自己就好了，可我是什么样的呢？】

谈话进行到最后的时候，她们被查寝的阿姨看到，赶回了寝室，江书远没能来得及作出任何回应。

不过，在洗漱以后，躺在床上回想的时候，江书远想着林不移那双似乎噙着眼泪，微微颤动的双眸，又觉得就这样被阿姨打断也许是件好事，在那个时候，她不确定自己能做出恰当的回应。

理性上，她能听明白林不移那些话，可感性上，她做不到感同身受。

和林不移一样，她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和一个人交往，没有经验，小心翼翼。她想对她好，却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是真的为对方好。

要是学校能开一门课教人谈恋爱就好了。

临睡前的最后一刻，江书远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