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响了一分钟后才接通，张强的声音很嘶哑，像是刚哭过。
季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叙旧打闹好像都不妥，一时间竟沉默了下来。
张强却仿佛知道他这通电话的来意，笑了两声，说道自己没事。
“你真没事？需要我这边帮忙吗？”
“没事”
对方话语里的颤抖季安听得明明白白，他暗暗叹了口气。
“你跟我客气什么？”季安对张强说道：“咱们好歹是兄弟，有事你不直说。搞什么请客吃饭？你打个电话直接说不行吗？我和顾子奇难道还能看着你的事不管？”
“谢谢你季安，不过不用了。”
“你妈去其他医院了？”
“······”
“没有······”
张强的声音轻的仿佛听不到，“我妈说不治了······没钱······”
季安：“······”
“还是谢谢你，我···我现在···可能没办法······”他强忍着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有机会去海口再···再请你吃饭······”
季安：“差多少？”
张强：“······什么？”
季安：“手术费差多少？”
张强：“······”
“三万八”
“我来出，就当借你的，你慢慢还。”
这句话说完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好久都没人回应，但季安知道，张强其实还在。
他贴心的等待着，没去催促。
过了一会儿后，张强好像是终于发泄了出来，发出了一声极大的悲鸣。
季安：“没事，手术后你妈就能好转，以后都会好的。”
张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断断续续：“他说他会出的······骗子······我给他下跪他都不给······他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还有我和子奇呢。”季安安慰道：“我明天就去找他，看你妈妈的手术要怎么弄。”
“钱的事你别担心，我有些存款，顾子奇那里也有不少。只是你别和你妈说是跟同学借的，免得她操心，到时不利于手术。”
张强还在哭，压根说不了话。
季安很理解他的心情，毕竟还是个不大的少年。这么大的事全压他一个人身上，没有崩溃已经很好了。
手术费三万八，放这个年代许多人都拿不出来。更别提有限的主刀医生和紧张的病床位置。
有些病人甚至因为没有空余的病房，需要睡到走廊里。
当然，那些大多是着急手术，而又不太需要住宿环境的病人。但张强妈妈的手术并不是。
她是大手术，必须有优质的休息环境。如果住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那么伤口可能会二次感染。
医院是绝不会同意的。所以如果没有病床，医生就会建议病人去其他医院就诊。
可H省眼科方面最权威的医生就在省医院，去其他医院手术风险会变大。万一手术失败，张强和他妈妈绝对接受不了。
所以张强压根没考虑过其他医院。
知道省医院病床没有空位，就找上顾子奇，希望能走家属的名额约上手术。
后来发生了点小意外没说成。兜兜转转，结果现在事情又回到了顾子奇身上。
“你放心，明天和子奇谈完后我就联系你。”季安是个及其负责的人，这一点身边的朋友们都知道。他答应的事情都会尽力去做好，他希望张强能相信他。
“不管成不成，我明天肯定会给你打电话。如果顾子奇这边不行，我再帮你想其他办法。”
张强：“嗯~”
“这几天你把你妈的病例拿好，带着你妈上海口，先找个旅馆住。”季安一步步教他，“等医院这边没问题了，马上就办手续住院，准备手术。”
张强：“好······”
“身上还有钱吗？”
“有···三千多······”
“就这么点钱还搞请客！”季安一时忍不住爹味上头：“不该花的都省省，从现在开始你别再随便花钱了！”
张强没说话，在电话那头一个劲的点头。
“你们什么时候上来给我电话，我去接你们。钱不够我先给你点。”
“不，不用······”张强拒绝道：“住宿的钱我们有，如果来海口我会和外公他们说，他们到时也会给我钱。”
“虽然我外公家肯定给的不多，但住宿的钱总归有。”
“让你出手术费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闻言季安也没再坚持，又鼓励了他几句：“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相信这些事你能处理好。”
“如果需要我帮忙就给我打电话，别不好意思。”
“谢谢你季安。”
“谢啥，我们那么久的朋友了，又都在一个地方，指不定以后还要做一辈子的兄弟。”
“嗯······”张强又想哭了。
“我不和你说了，你也早点睡吧。来海口的时候东西记得带齐，到时指不定老狗会去接你。”季安笑道：“他这个人，全身上下只有嘴硬。”
“成天说不和这个玩，不和那个玩。结果出事冲得最快的也是他。”
张强在那边破涕而笑。
“你放心，你们那点小矛盾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要被秦国勇知道如今张强的情况，这煽情的大高个，搞不好眼泪都会流出来。
············
第二天一早，顾家别墅。
季安七点钟出门，骑着他的小电动，七点二十分就到了目的地。
作为初中在顾家生活了半年的人，他很清楚顾家的早餐时间。每天七点半准时，如果不吃，会被无情的薅起来。
“早啊眉姨！”
“早季安！”郝眉见到季安就高兴，拉着季安的手笑眯眯的打量：“又黑了一点。”
季安尴尬的挠了挠头：“都是训练晒的，现在的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男孩子黑点不怕。”郝眉笑道：“健康最重要，阿姨就喜欢你这样。”
说着客厅那头顾飞雄端着一锅粥走出来，见到季安后眼睛一亮。“小安来啦！”
“来得正好，一起吃早餐。”
“子奇呢？我去叫他吧。”季安转头看了几眼没见顾子奇，对两位长辈道。
“他指不定还没醒。”提起顾子奇顾飞雄就开始生气，“这小子是越来越懒了，成天早上不醒晚上不睡。我叫都叫不动。”
“抽他啊！”季安怂恿。
顾飞雄摆摆手：“抽不动了。”
“我帮您抽。”
“那行，多抽几下。”听到季安要抽自己儿子，顾飞雄不仅没生气，反而还挺乐呵。
一旁的郝眉也不管，给老公打了碗粥，然后这夫妻两就愉快的吃起了早餐，彻底把顾子奇抛到脑后。
季安到顾子奇房间后没敲门，直接开门而入。
他俩熟得都快一个味了，彼此进对方房间从来都不敲门。
此时季安进门一看，两米长的大床上顾子奇正趴在上面，不省人事睡的天昏地暗。
他走过去打了一下顾子奇的屁股。
“喂，还睡？”
人没醒，动都没动，仿佛死了一样······
季安见状又狠狠给了他屁股好几下。
还是没醒。
季安怀疑他是装的，后退几步，一个箭步跳到他背上，直接一个泰山压顶。
这下顾子奇总算没法装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你要杀死我吗？！”他气咻咻大吼，然后翻身把季安裹进了被子里。
季安：“靠！”
“还嚣不嚣张了？”顾子奇整个人缠上来，把季安裹得动弹不得，在一旁得意的笑。
“起开我靠！”
“不起！知道错没！”
“老子特么···啊！靠！错了错了！”
“不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谁是你爹。”顾子奇叫嚣着，见季安认错后才把人放开。
谁知季安刚重见天日，立马就朝他扑去。
两人从床上打到地下。彼此手脚都被锁住后，还想着用牙咬对方。
顾子奇：“你属狗的？！”
季安：“我没被你咬是怎么的？你就不属狗？”
顾子奇：“老子特么三头天犬！”
季安：“你歹！”（注：‘歹’H省方言里大粪的意思。）
两人又打起来，噼哩哐啷的，一楼顾飞雄和郝眉都听到了动静。
“这才刚见面又打架。”看了眼二楼，郝眉忍不住说道。
“别管他们。”顾飞雄给老婆剥了个鸡蛋，“让他俩打去吧，打完他们自己会和好的。”
闻言郝眉赞同的点点头，接过丈夫递过来的鸡蛋继续吃早餐。
二楼，此时战争进入白热化。顾子奇没收住力，不小心踢到了季安的腰，顿时把人踢得倒吸一口凉气。
见他白了脸，顾子奇吓一跳，赶紧上前查看。
“伤着了？”他撩开季安的衣服看了看，没看出啥，还下手摁了一下。
把季安摁得惨叫一声，直接把他踢开：“滚！”
“我给你找点红花油擦擦，你先别动。”
翻箱倒柜一阵后，顾子奇把红花油拿过来，忍不住道：“我也没用力，你太细皮嫩肉了。是不是没有好好训练啊？”
“你信不信我砍死你？”
“OK，我闭嘴······油还擦么？”
“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