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到哪里都是黑暗。

寒贞落在了地上，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她本能地伸手去扶腰间的剑，一摸之下落了空，才想起自己的剑早就被收走了，现在可以算是赤手空拳。

于零双抱着手臂，躲在一边。他的模样好像刚刚三下五除二敲打开几个机关，问寒贞借了一只手镯，毁坏了另外几个机关的人不是他似的，因为这一切来的实在是太快，也太突然，以至于寒贞觉得自己跃入那条黑漆漆的地道的时候，依然呆呆愣愣地回不过神来。至于安放药人的地牢中为什么会有一条地道，这件事却是寒贞想不明白的，只能暂且归类为魔教中人品味独特，且诡计多端，且乐于助人。

“不管你怎么想，想杀我也终究是不能了。”似乎见她神色有异，零双便自顾自道，抓了抓额上的乱发，转身向前走去。寒贞不愿理他，自顾自伸手触碰着左手边的石块，辨明前进方向。

灵皋一直在旁边嘟囔着这里气味不好，怕黑，诸如此类的话，寒贞惯于忍耐，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只得好生劝她既来之则安之。

灵皋却道，“这地道甚是古怪，连我都不知道这里有路。也不知道到底通往什么地方，你们两个外头的人还是小心为好。”

“你之前常常夸耀，说自己对武夷山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如今进来不到半天就露怯，真叫人难以置信。”寒贞慢吞吞道。

“这叫什么话？”穆灵皋怒道，“别人秘密置办的地道，我怎么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既然如此，一开始就不应该夸下海口才是。你太不谦逊。”

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险些互相推搡起来，当然，主要是穆灵皋用肩膀撞寒贞，也亏得是在黑暗之中，因此寒贞就算走的歪歪扭扭的，也不见异常。

就这样走了不到百步，寒贞只觉得两边空间越来越窄小，肩膀不时碰撞到两边石壁，虽然现在还能继续往前行走，但若再这样下去，只怕通道早晚会狭窄得难以通行。

然而此刻要是再退回到石室里去，老老实实做个药人，却也让人好大不愿意。零双在前面领路，不时侧过身子，动作中流露出几分焦躁的神色。寒贞倒不疾不徐，一声不吭，继续安安定定地往前走着，只有灵皋落在最后面，着急起来，“喂，你再这样走下去就不怕卡在石头缝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要到那时候，我可不会喊人来救你。”

寒贞道，“你不必大叫。走在前面的人都没说什么，你又担心什么？他身为男子，肩膀于我而言更宽，想来要卡住也是他先卡住，不会是我先卡住。”

灵皋哧哧地笑了起来，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却骤见零双猛地转过身来，脸色极为异样，他退后了几步，用一种极小的声音说道，“留神，前面……前面有血的味道！”

前面阴冷潮湿的空气之中，果然有丝丝血腥气升腾起来。寒贞皱了皱眉头，道，“这里似乎并不与外界相连，又怎么会有血腥之气？”

零双道，“瞧这味道，仍然很新鲜的样子。莫不是有人受了伤，逃到这里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却突然感到头顶心一凉，伸手一摸，触觉极为的潮湿黏腻。零双把手掌凑到鼻下一嗅，眉毛顿时跳了跳，“噢，原来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他虽然一举一动都是轻松带笑的姿态，眼里的神色却已充满肃杀之气。脚尖一点，已然顺着两边石块，如游蛇般盘旋而上，直至到顶。他左右分踩两边的石壁，手臂试探着发力，顶上巨石分毫未动。零双颇感诧异，双手小心摸索，倒是没在上面摸到机关，只摸到个小孔，细看下似乎还有天光透过。

寒贞道，“好俊的轻身功夫。”一路往后退出十步，方才停足，仰头仔细地看着他，似乎在决定该不该跑出更远。

“你这般作为，还真是口不对心。”零双没空纠结她的奇怪行径，他伸手将那小洞抠大了下，试图把眼睛凑过去，但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寒贞叹了口气，幽幽道，“本来是想用心夸奖两句的，但此时此地，我只能想到一个场景。”

“什么场景？”

“一出了什么事情，你便顺理成章地把我抛下，自己蹬着墙壁跑了。”

“倒也不至于如此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其实还有另一个想象，更加合理，但是不太礼貌，因此我刚刚没有说。”寒贞诚恳道，“你伸手上去触碰，不知触动哪一处机关，只听到一阵咔咔声，上面生出无数利箭……”

她的停顿恰到好处，零双稍有些无语凝噎，石缝之中突然又有一滴滴的鲜血落下来，险些滴进他的眼睛里。他低声咒骂了句什么，上头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拖沓，兵器碰撞的声音，有人痛呼，有人高声大喝。灵皋大叫起来，寒贞道，“我明白了，看来上面正在上演一场厮杀。”

这种时候，她的脑筋倒转的很快。零双惊异地往下望了一眼，试探道，“可是据我所知，魔教管辖极严，从没人敢在医者部舞刀弄枪。”

“这就不清楚了。我短期之内只能想到三种可能，第一，我们已经走出老远，现在已经不处在医者部的地界内了，第二，这些喊打喊杀的人并不是魔教教众，噢，不过听口气，他们也不像惊云山的人就是了。这点也很重要，我要特别声明。第三，魔教之内起了内讧，现在正在内部火并，我们既不幸又幸运地赶上了他们动手的当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