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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阿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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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城的赈灾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着,于坳村大部分被毁的房屋都已经重建了一半,能简单地睡人了,譬如阿天一家,阿天不放心让妹妹一个女子与母亲一起睡在简陋的帐篷里,特地将母亲的房间先修好让她们俩有个睡觉的地方,自己则是拿了木板放在地上睡觉,方便守着家人,也方便起来干活。

万物在暮春的暖阳下复苏,原先还是光秃秃的山头,现在远远的看着也已经开始冒绿。空气中弥散的烟灰味也被湖对岸吹来的草香冲散,废墟一般的村落焕发出生机勃勃的姿态。

湖边有一颗未被点燃的柳树,长着繁茂的枝条,微风一吹,柳条荡漾,若飘逸的长发。今早帮着村民干活的王月宜此刻累了,坐在地上靠在柳树上休息,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浸香的春风惹人心醉。

明日就要离开湖城了,在湖城的这段日子,虽然是条件艰苦了些,但是有刘兰芝和崔昀陪着,也还算是岁月静好。

在京城中她每日锦衣玉食,就快成为一个官家大小姐,那样的生活虽好,却太过平淡,不是王月宜所期待的。

人们都说上京是全天下最好的地方,好玩的好吃的应有尽有,可在她看来,那里没有广阔的沙漠,没有透亮的盐湖,没有大朵大朵好像可以触手可得的云,也没有母亲。

两年时间她就彻底腻了在长安的生活,他们都说昭国国土辽阔,可她此生只在长安和都护府生活过,感受不到那样的辽阔。

此次出逃,她原是不想跟崔昀成亲,但如今她给这趟旅程套上了更深层的意义,她要用脚步丈量昭国的辽阔,要看看那些她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太平。

耳边一阵沙沙的声响,这是有人来了。

王月宜顺着声音转头,看到云鹤纹香云纱的袍脚,便知是崔昀来了。

王月宜抬头打量着崔昀今日的穿着,感觉他的打扮不太低调,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最后目光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衣服普通,这个脸着实高调了些。

崔昀风寒痊愈,整个人又变回了那个风流倜傥的美少年,身姿挺拔如松,站在那里就像一只仙鹤,还散发着沁人的香气,叫人移不开眼。

“你今日不赖嘛!”对于朋友,王月宜总是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崔昀拽了拽袖子,眼睛弯成了弧形,“不仅是今日吧。”

王月宜撇了撇嘴,吐出个“切”,但眼睛还是笑着的。

崔昀这几日甚是奇怪,基本上都在她身边徘徊着,明明大家都在干体力活,他倒是拿本书在那里装模作样,纵使她再迟钝,也能感受到时不时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

尤其是在她探望阿天的母亲或者帮阿天修缮屋子的时候,他总是用各种理由找王月宜去一趟,等她去了,他却说是延之的恶作剧。

今日她好不容易歇了,他还在身边,她忍不住询问:“你总是在我跟前作甚?”

她问出这句话之后一点都不怕尴尬,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崔昀绝对不正常。

崔昀脸不红心不跳,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我没有啊。”

“还说你没有?光今天上午我就看见你八回。”

崔昀抱着胳膊,不像他那张脸表现出来的样子,“王福福,你是不是暗恋我啊,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你跟前。”

王月宜也学他似的抱着胳膊,“阿菟,我可比你大两个月,是你的姊姊,注意你的言辞。”

崔昀听见自己的乳名,当下脸就急得红了,“你怎知我的乳名和生辰!”

王月宜摇头晃脑,脸上挂着狡黠,“你猜。”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那日崔昀回答她的原话,崔昀无奈地笑了笑,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王月宜也懒得跟他谈这个话题,就随他去吧,他身上这么香,就将他当成移动的香炉好了,省的熏香了。

在湖城的这几天,天气越来越热,原先还穿着胡服的王月宜这下也穿不住了,开始换上了轻薄的齐腰襦裙,为了方便帮忙干活,还绑了一条襻膊将袖子收起来,很是干净利索。

这个刚及笄的少女拥有着京城关不住的洒脱与自在,这几日在太阳下帮忙十分辛苦,脸上已经晒出了些小雀斑,增添了几分俏皮,又不知道从哪里摘的野花,简单的别在耳边,是崔昀从未见过的美。

王月宜拍了拍地面,仰头看着他,眼睛因为刺眼的阳光眯成了一条缝,忽而意识到崔昀可能不愿坐在地上,又将自己宽大的裙子摊开铺在旁边,给崔昀辟出一个坐处。

“来坐着歇会儿吧。”

崔昀抬脚走过去,将王月宜的裙子拾起来归到她那边,而后撩起袍子与她坐在一起。

“你不怕脏吗?地上也敢坐?”王月宜惊奇地问。

“你都敢坐我有什么不敢的。”崔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实际上心里想的是王月宜的裙子若是弄皱了便不好了。

二人闲聊了两句,王月宜似是有些困了,眼皮一开一和,最终还是闭上了。

趁她睡着,四周安静下来,崔昀也掏出了书,在明媚的春色中温书,别有一番滋味。

忽而肩上一沉,他低头望去,就看见了王月宜弯翘的睫毛和娇小的鼻头,以及听见她细微而均匀的呼吸。

崔昀呼吸一滞,抬头继续看书,可书上的字好像连成了一句话:“她靠我肩上了……她是故意的吗?”

春风拂动柳条,吹乱满池涟漪。

王月宜中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受到自己靠在一个坚实的肩膀上,脑中混沌丝毫不感觉奇怪,那个肩膀的主人还拿着一本书,正一动不动地看着。

崔昀不是个纨绔子弟吗?怎么老是拿着书看啊。

王月宜这样想着,再次陷入睡梦当中。

太阳渐渐偏移,崔昀似是感受到身侧的王月宜动了两下,放下那本自己只看了一页的书,轻咳了两声。

王月宜方才转醒,意识到自己的头靠在了一个硬物上,鼻间的沉水香竟十分浓郁。她立马弹开,用手拍了拍崔昀的肩膀,略显尴尬。

“借你肩膀一用,多谢。”

离别来得太快,王月宜感觉才与刘兰芝见面就要分开了。

刘兰芝将她们三人送至官道的岔路口,手里握着王月宜的手,百般不舍。

王月宜也是一样,刘兰芝的性子跟她差不多,聊得也投机,从她的话语中能听出她是个颇有胆识和见识的女子,将来一定能继承她父亲的家业。

肉麻的话到嘴边也说不出,两位新认识的小姐妹也只能执手相看泪眼。

两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样的氛围,原来是阿天和阿云。

崔昀初见阿天时脸色一沉,但看见刘兰芝难过地埋在阿天怀中后,现下了然,眼底一闪而过笑意。

阿天和阿云拿了许多东西过来,皆是些干粮吃食,他们的家业尽数被毁,拿不出什么东西,只能用自己的劳动换些像样的吃食,还都给王月宜拿来了。

王月宜是救他们母亲的大恩人,即使拿了这些他们还是觉得亏欠王月宜很多,本来今日母亲也要来,只是她腿脚实在是不方便,若是中途摔了,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王月宜自然懂这些道理,看他们大包小包的拎着一堆东西颇为感动也于心不忍,只是拿了两样,剩下的东西便让他们都拎走。

阿天眼见着要给她再磕几个头,王月宜赶紧给刘兰芝使了个眼色让拦着些,自己赶紧钻进了马车。

原先王月宜还想跟延之一起坐在外头,但临时又反了悔,她怕看见刘兰芝便不舍得走了。

崔昀一进马车,便看见王月宜红着眼眶,两只手捏着裙子小幅度地搓。

哭了?

崔昀提着袍子靠着王月宜坐下,温声问道:“怎么了?”

王月宜嘟着嘴,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她侧过了身,掀开车帘的一角,将手中的帕子伸出去抖了两下,似是在跟刘兰芝做最后的道别。

过了一会儿又正了回来,随着马车慢慢行进,眼泪竟再也止不住了,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在红色的裙上晕开几个小点。

崔昀未见过女孩子在他这么近的地方哭,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崔昀疑惑,这么短的时间,王月宜竟会这么不舍吗?在朝邑那个将一个壮实的男子踢到在地的女中豪杰哪里去了?

“以后你们还会见面的,不要哭了。”崔昀低头去看王月宜的表情,本就不白的小脸哭得透红,显得有些滑稽。

王月宜并未因为崔昀的安慰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巴哭成了方形,嘴角的痣也被泪水淹了个彻底,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可怜见的,怎会哭成这样?

崔昀欲伸手扶住她的背安慰,却被王月宜的对视逼了回来。

王月宜红着眼眶,眼泪一汪一汪地往下掉。临走时刘兰芝拉着给她敷了粉和胭脂,此时在眼泪的冲刷下妆容变得斑驳,像一只小花猫。

她拿着布擦了擦眼泪,却仍是止不住,就好像一条小溪似的。

睫毛因为流泪沾成了一簇簇的,她眨巴着眼睛,有一根睫毛还落在了脸上。

王月宜一边哭得吸气,一边说着,上下两瓣嘴唇还跟着颤抖,“崔昀,局势这么乱,万一我再也见不到四娘了怎么办。她可是我来西京之后的第一个朋友。”

原来她还在为局势的事情担心。崔昀眉头微蹙,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叠得整齐的帕子,递到王月宜的跟前。

“没事的,局势还没那么坏,别哭了。”

王月宜看到帕子后摇摇头,而后把一块布伸到眼前,一边抽泣又一边不好意思地说:“我已经擦过了。”

崔昀定睛一看布的花纹,跟他身上的袍子一模一样,王月宜手上的竟是他的袖子。

崔昀用另一只手慢慢抽回了袖子,右脸不禁痉挛,又将帕子递给王月宜,“还是用这个吧。”

前几天下了大雨,这条官道上的泥土被车轮塑造成了凹凸不平的样子。马车一边行进,车前銮铃发出无节奏的乱响,在车厢中的人也被颠得摇摇晃晃。

王月宜哭累了,摇摇晃晃之下生了困意,慢慢的眼皮子开始打架,崔昀方才看着自己袖子上的一滩湿润皱眉,此时看着她的滑稽模样,眼底染上一层笑意。

当真是无法评价这个小娘子,明明人前一副小土匪头子的样子,关了车厢门进来就是一个因为舍不得朋友而哭的小孩子。

原先听闻她的事情,以为她是个顽劣暴力的泼妇。可是她明明是能够舍己救人、心地善良的小娘子,虽然活泼强势了些,也是在边疆长大野惯了不适应西京生活的缘故。

崔昀从车厢的座位箱子里抽出一个软垫,放在王月宜的身旁,而后温柔地说:“躺在这上面睡一会儿吧。”

王月宜睁着迷离的眼睛,看了看软垫,而后重重地倒在上面,彻底陷入睡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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