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宁上前一步，“我这是借你的又不是送你的。”

“借也不合适，就...反正不合适。”李立冬倔强地侧过脸去，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从裤兜把一百块钱掏出来，再次举到林恩宁面前，“这个钱你得收。”

林恩宁瞪着这截又高又大的木头桩子，又气又想笑，“这钱又不是我出的，要还也是你还给陈雅惠。”

“我不认识她。”木头桩子倔强的伸着手臂，一副坚决不肯收回的态度，“你的朋友，你还。”

“行！”林恩宁眼珠一转，笑容狡黠。

她在拿走一百元的时候，迅速把ipod放进他手心，然后转身就往学校里面跑。

林恩宁边跑边回头向他挥着那张钱，喊道：“就当租金了！”

那猝不及防塞进手里的小方块，还带着微暖的温度。李立冬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低头研究起这个新奇的小玩意。

从抗拒到到惊讶，再到好奇、新鲜，李立冬一路听着这个小方块回家，车也骑得越来越快。

直到躺在床上，他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跳得疯快。

原来她喜欢听这样的歌，他似乎走近了她的生活，窥探到一点点她的内心。

他戳着屏幕上看不懂的图标，不明白这么小的东西为什么能装进去成百上千首歌。

大概这就是李春说的有钱人的生活吧？

李春这次回来还换了手机，跟林恩宁的手机一样，都是能看电影的那种。

而他却连手机都没有。

他对着这块小小的电子屏幕时而欢喜时而忧愁。

喜的是他好像离她越来越近，忧的是他们之间的距离竟是这样的远。

-

第二天最后一节晚自习，林恩宁果然来检查。

李立冬虽然背的磕磕绊绊，但也算通关了。毕竟一整天心里都挂着这件事，每个课间都拿出英语课本瞄两眼。

“明天背这个。”

林恩宁又圈了两段，走的时候把ipod的充电器放进他的桌洞，“昨天忘记给你了。”

她说完离开，前座的万晓辉回过头来，“她昨天忘记给你啥了？”

“关你屁事。”李立冬把废纸团成一球，朝他脸砸了过去。

一连两个周，林恩宁每天晚自习都来检查作业再布置第二天的任务。虽然时间不长也就几分钟，但监工日日准时上线，搞得李立冬压力山大。

他最不喜欢学英语，成绩最差的也是英语。

头几天他有点打退堂鼓，但林恩宁每次来了就讲题，除了英语别的话题一字不说。

十几天下来倒是有了点效果，至少周末几科作业布置下来，以前他肯定最后做英语，现在回家打开书包先做英语卷子，做完还要仔细检查一番才作罢。

因为他不想那些错过的题再错，会被林恩宁说自己不认真、不用心。

他不想被她瞧不起，至少他能做到的，要用尽全力。

秋收彻底结束，连果园子的苹果和梨也都摘的差不多了，北方的农村进入11月，就到了淡季。

李春帮家里忙完，打算继续回广州打工，正好李立冬过两天生日，她打算给弟弟过完生日再走。

自从李春五年前跟着亲戚去广州打工，李立冬的生日，一家人就没凑齐过。

李母这次特别高兴，周末放假就开始商量这个生日是中午过还是晚上过。

“11月8日立冬，星期一。”李春翻着月历，琢磨道：“这生日只能中午过啊！晚上他回来都十点多了，还咋吃饭啊！就中午过，定了！”

李春随后问弟弟，“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啊？姐给你买！”

“什么都不要。”李立冬摇头，“我现在有吃有穿，没啥缺的。”

“傻子，”李春笑着说：“等你考上大学，上了社会就知道什么都缺了。要不这样，你这礼物姐先给你攒着，等明年你考上大学，姐给你买个手机！”

李立冬忽然想起林恩宁就有手机，看起来很高级，跟老师们用的都不太一样。他转过头问李春，“姐，现在最好的手机卖多少钱？”

“最好的？”李春笑着瞅他一眼，“小样！这就开始盘算上你姐了？放心，你要是考上好大学，多贵的手机姐都给你买！”

“我不是要手机，”李立冬挠头，“我就是想知道，现在那种智能手机一般都卖多少钱。”

“现在的手机啊...最好的就是三星呗，怎么也得四五千吧？”

四五千...

李立冬转回头，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做起卷子。

见他忽然不说话了，李春以为是手机太贵吓着他了，便上前拍拍弟弟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姐在外面一个月能挣好几千，又不是买房买车，再贵的手机姐也买得起。”

李立冬推开她的手，低头看着卷子，手里的笔却横了起来，“我不要手机，我只是好奇，一个手机为什么这么贵。为什么咱们家种一年的麦子也不值一个手机钱。”

李春愣住，这个问题她思考了一瞬，有满肚子的话却说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最后只能叹一句，“嗨，社会就是这样，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种地最不值钱，等你长大就懂了。”

周一一大早，李母就开始准备中午的饭，她让李春特地去镇上买点新鲜的鱼，又定了生日蛋糕。

午饭丰盛气氛融洽，一家人难得聚齐，李立冬也很高兴。

吹蜡烛的时候李春大声喊着：“快许个愿！生日许的愿最灵了！快快快！”

李立冬抿嘴笑起来，他闭上眼双手合十默念几句，然后吹灭了蜡烛。

“好嘞！吃蛋糕！”李春张罗着拔了蜡烛，切蛋糕的时候李母忍不住问李立冬，“你许的啥愿呀？”

李春抢着说：“哎呀还用问吗？肯定是明年考上好大学呀！”

“对对！”李母拍着手笑弯了眼。

李立冬也一直笑着却没有告诉母亲，他没有许下这样的愿望。

他许下的，是一个秘密。

蛋糕吃不完，剩下的李春用饭盒装起来，让李立冬带到学校晚上吃。

她傍晚就要坐火车去广东了，这一走只有春节才能回来。

真正的亲人在分别时并不会有多客套，她只是站在门口朝李立冬摆了摆手，又喊了一句，“好好学！家里有事给姐打电话！”

李立冬也只是挥了下胳膊，便蹬起自行车往学校去了。

-

每到吃饭的时候，食堂的电视就会开一阵，除了新闻就是天气预报，要不就是英语频道。

今天播天气预报的时候，洪丽嘟囔了一句，“呀，立冬了。”

林恩宁一听“立冬”两个字立刻抬了头，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李立冬，“李立冬没来啊？”

洪丽指了指电视机，“立冬，二十四节气，冬天就要来了。”

林恩宁看着电视机里的气象主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今天不会是李立冬的生日吧？”

洪丽愣了一下，“呃....我也不知道。我俩虽然认识，但我原来跟他不是一个班的，不确定他是不是立冬这天过生日。”

“不过...”洪丽想了想说：“立冬这天也不都是11月8号，有时候也可能是7号。”

林恩宁问道：“那他是哪年的？”

洪丽摇摇头，“不知道。”

林恩宁因此多了一份心事，她认识李立冬这么久，却不知道他多大。

记得母亲那日初见面就猜出他是立冬那天日生，林恩宁回到教室，趁老邓不在打开手机查起万年历，如果他跟自己同岁，就是11月7日的生日。

但林恩宁5岁上学，正常情况他应该比自己大一岁。

往前翻一年，还是11月7日立冬。

她失望地关掉手机，趴在桌子上，感慨自己终究错过了他的生日。

可没有错过又能做什么呢？

她把脸转过来，朝另一边趴着，他会喜欢什么生日礼物呢？

他跟陈雅惠不一样，如果买贵重的东西，他一定不会收。

李立冬跑圈的那节晚自习，林恩宁照例坐在他的座位上，翻者他的错题本。

座位附近有淡淡的奶香味，林恩宁正好奇，就见前座万晓辉把空饭盒扔到桌子上，见林恩宁已经坐过来了，嘿嘿一笑，“来了，林监工。”

饭盒里有明显的奶油痕迹，林恩宁立刻问道：“谁的生日蛋糕？你的？还是李立冬的？”

“当然是冬哥的了！”万晓辉抹了把嘴，“今天立冬嘛，冬哥过生日！”

林恩宁立刻冲回座位翻出手机，重新打开万年历，原来他比自己大两岁。

等李立冬回到教室，林恩宁跟往常一样给他讲题，但这次讲完她却并没有走。

她从本子上撕下一页纸，写了一句话：祝你生日快乐。

然后在纸的下面放了一条白色的毛巾，上面还绣了一片四叶草。

林恩宁想了想又在纸条上补了一句：我刚刚才知道你今天过生日，时间仓促来不及给你准备礼物。我只有这条毛巾是新的，以后训练就不要扯衣服擦汗啦！

她写完把纸条放在毛巾上，推到李立冬面前，然后悄悄回到自己的座位。

李立冬不知道自己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多久，只知道他拿起那条毛巾，闻到了熟悉的香甜气味，下课铃声也在此时响起。

他蓦地站起来，向她的座位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