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与米娜不欢而散之后,谢晚秋独自回屋打发无聊的情绪。
用完餐,小情侣只跟男人道别,漆黑的山路闪过两道车灯,片刻就消失不见。
谢晚秋循着声音出了门,站在庭院外的长廊里,望着远处半明半暗的灯火,莫名郁结。
身后一热,男人贴了上来,结实有力的胳膊挽住她的腰肢,“最近你总是胡思乱想。”
她收回思绪,不想让对方看穿,只平静问道:“这么快就结束谈话了?”
“嗯……工作上的事。”他态度敷衍,明显不想多谈。
这场意外的会面打破了谢晚秋悉心守护的安全感,她总有种错觉,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可四目相对时,他又坦然地像个傻白甜,似笑非笑地追问她在想什么,为什么心神不宁,是因为工作吗?
谢晚秋赌气,心道公事上你对我防备得很,凭什么让我坦诚。
她拉长着脸孔,十分不爽。
沈庭风当她还在为饭桌上的事情介怀,轻笑着答:“……霁云那边的酒水费,就当我给山庄送的见面礼,行吗?”
这么大方?
谢晚秋犹疑,“沈总今天嘴巴抹蜜了?”
沈庭风顿住,无奈道:“到底对我还有什么不满?”
有当然是有的,但是谢晚秋又不傻,两人的关系岌岌可危,她可不会像米娜一样,三言两语就被男人糊弄,把什么都交代了。
“又出神?”沈庭风捏了捏她白皙的耳垂,半开玩笑地:“你的事业心是不是太重了?”
事业心?她的事业心不是应该讨好眼前这位大财主吗?
谢晚秋噗嗤一下被自己奇异的脑洞逗笑。
眼前的人感到被忽视,不满地把人往自己怀里按,力道愈发重,让她险些喘不过气。
“嘶——”谢晚秋轻呼,蹙着眉佯怒道:“你干嘛?”
男人目光暗了几分,危险地勾起唇角,笑得不怀好意:“你说我想干嘛?”
懂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沈总职场风光还不够,现在跑她这儿来寻情.场.欢.愉的甜头了。
谢晚秋抬头亲了亲男人的唇角,还不忘浅尝辄止地伸出小舌舔了舔。
威士忌的酒气夹杂着淡淡的雪茄味,混合着他身上那股偏冷的木质沉香,让人觉得安心。
在这夏日的夜晚,莫名地牵动了她紧绷的神经。
“回房间吧?”她敛眉垂目,鼻翼轻翕,小指勾住男人的皮带,“楼上有空房,要不要……”
当然要!沈庭风浑身燥热地想要借机加重这个吻。
意识到俩人站在屋外,只好讨饶地捏住她的手腕,“……别闹。”
他脸上的窘迫与隐忍相互变换,很是有趣,惹得谢晚秋哈哈大笑。
两人跌跌撞撞地推开套房的大门,从玄关通往卧室的过道上衣服凌乱地铺了一地。
谢晚秋的呼吸很急,疼的时候试图挣扎,轻声尖叫,又抓又脑。
实在忍不住了,张口狠狠地咬住他的臂膀,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快。
他们躺在宽大干净的被褥上,落地窗大开,带着燥意的晚风吹在人脸上也是热的。
屋里没有开冷气,运动过后的男人浑身被汗水浸湿,紧实的肌肉青筋微凸,额前的碎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
有如毒药般地快感侵袭过大脑,叫她甘愿沉溺其中,着迷,堕落……
谢晚秋感到屈辱,屈辱中并着快慰,最后失望地发现,这个男人就是有这种本领,能让她一秒飞上天,下一秒又下地狱。
视野晃荡不安,渐渐模糊了起来,到最后她自己都忘了过了多久。
她想起小时候看到母亲跟着其他男人在一起的样子,卑微到近乎失去自我,小心翼翼地讨好……
她一直觉得自己跟吴含笑是不一样的,可是现在……或许她还不如她母亲。
同样都是出卖rou.体,她没半点技能和手段,既不风情也不清纯,不会邀宠也学不会孤高到底。
谢晚秋心血来潮地想,沈庭风到底看中她什么了呢?
如果说他过去三十多年享受惯了异性对他的谄媚逢迎,那么现在,难得碰上她这朵软硬不吃的奇葩,所以才会停下脚步、多加关照?
这样的幻想让谢晚秋觉得羞耻——她不需要任何人带着丁点近乎同情的心态看待自己。
如果同情有用,这个世界还会有饥荒吗?
直到最后她也没想清楚问题的答案。
夜色沉寂,山林里的夜晚有虫鸣鸟叫作陪,谢晚秋枕着被子冥思,最后得出结论:
她还是无法看懂眼前这个男人。
*
八月中旬,距离立秋还剩最后两天,山庄的试营业终于提上了日程。
谢晚秋摒弃了原来的名字,将其取名为“月桂”。
当天,所有认识的亲朋好友几乎都到场了。
韩思睿,孟菀,小豫儿,闫叔,韩启文还带着未婚妻苏菲到场,面子给得很足。
半年没见,韩思睿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凑近看时还能看到浅咖色的伤痕。
几人打了照面,还是谢晚秋主动叫住他,“恢复得不错……最近在忙什么?”
韩公子花天酒地惯了,经此一役,前女友重回怀抱,整个人也大变了样。
从前那帮狐朋狗友都不联系了,复建过后还真老老实实、朝九晚五地上起班来。
谢晚秋见他面色如常,又看了一眼跟随他身后进门的韩启文,欲言又止。
孟菀陪同韩思睿出席,一对壁人似的站在人群里,很是扎眼。
“小秋姐,恭喜你——”她温婉地笑了笑,递上准备好的红包。
谢晚秋很意外,伸手接过,复又暗暗朝她使眼色。
韩父旁若无人地跟苏菲并肩从他们身旁闪过,径直去找沈庭风谈事。
孟菀瞧见了,眼底难掩失落:“……思睿现在已经看开了。”
她轻声叹气,“他现在在找新的住处。”
小老婆入门,把亲儿子赶出家的,也就只有韩启文干得出这种杀千刀的事。
谢晚秋不忿,替他们出主意。
搬什么?是不是傻啊……难道要给那个女人机会,人生下孩子跟你们夺家产吗?!
俩人一听皆是怔住,韩思睿被她新奇的脑洞逗乐了:“小秋姐,你还挺幽默。”
孟菀压低了嗓音解释,“韩叔叔还没老糊涂呢……他们签过婚前协议的。”
“婚期协议?”这个词超出了谢晚秋的认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老爸名下的财产她一分都分不走,就连房子也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
韩思睿冷笑,老头子总算有点理智,一牵扯到身家财富人就清醒了。
谢晚秋默默听着,辨不出他这话里的意思,还剩几分夸赞。
说话的功夫宾客们陆陆续续到齐了,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奔着沈庭风来的。
男人被围在一圈人里头,只偶尔朝她瞥来目光,然后继续握着酒杯和他们笑言宴宴地交流。
小豫儿从人堆里跑出来,手里握着调酒师刚调出的新品,让谢晚秋也尝尝。
“小秋姐……你们这里的调酒师好帅啊!”她小脸微红,气喘吁吁地下了台阶,小心地护着手里的酒杯。
三人望向她,谢晚秋直接拆穿:“别想问我要电话……这么没出息的事我可不干。”
哪儿啊哪儿啊,我这不是怕无聊才问他多讨了一杯酒吗?你给个面子尝尝看?小豫儿热情地当起了推销员。
韩思睿不能喝,孟菀对酒精过敏,最后那杯颜色古怪的液体还是进了谢晚秋的肚子。
说实话……不好喝,一想到这么贵的酒还不好喝,她开始替沈庭风不值,好几百万啊!那个徐霁云可真够坑的!
她脑袋开始晕乎,酒精点燃了燥热的身体,没一会儿就觉得浑身乏力,像是被抽干了元气。
孟菀看出不对劲,问她怎么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可不能掉链子。
谢晚秋强撑着说没事,脚步虚浮地来到洗手间,准备洗把脸清醒清醒。
一进门就在里头碰见苏菲,还有站在她身边的……米娜。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会面,真是够讽刺的。
就这么半会儿的功夫,米娜从苏菲口里了解到俩人之前闹崩的缘由,时下主动开口做和事佬。
“小秋……恭喜啊,山庄弄得不错……接下来就是老板娘了。”她眼睛一亮,满脸奉承。
谢晚秋脸颊微红,脑子却很冷静。
如果没有听说韩思睿的接下来的境遇,她或许还能够坐下来和苏菲好好聊聊。
一想到外头那人马上就要无家可归,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更凶了。
苏菲见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挑了下眉说什么哎呀刚才你在那里说我坏话我都听到了,咱们一来一回扯平了,能不能别拉长着脸挺难看的。
谢晚秋攥紧拳头,劝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里翻脸,想动手有的是机会。
外头的庭院闹哄哄的,只有她们三人傻站着,谁都不说话。
最后还是米娜看不下去,扯着谢晚秋的手臂把人拉开。
你怎么回事啊,会不会看眼色啊,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闹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三个的关系是吧?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最后反倒都是她的错了,谢晚秋快被气笑了。
开门见山地问,你知不知道她干了什么?韩思睿才刚出院,她就耀武扬威地过来找存在感。
行吧,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给我找不自在,那就都别活……韩启文要是知道你处心积虑地算计他,你觉得自己还能成功嫁进豪门吗?
谢晚秋也气,俩人躲在餐厅后的一处空地,她咋咋呼呼发了好一通火。
最后,米娜神色古怪地盯了她好半天,犹疑不解道:“小秋……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立场坚定,不偏不倚地跟谢晚秋分析局势。
你想和苏菲同归于尽?你就不怕沈庭风看出端倪?还有,你什么时候慈悲心泛滥成灾了?韩思睿是谁,说到底他是好是坏跟你有关系吗?
你扪心自问,你气的到底是苏菲手段卑劣……还是说,你根本就看不起这种手段?
米娜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你自己不也用同样的手段上位了吗?要不然这么大的山庄,沈庭风为什么要给你?
谢晚秋听完如遭重击,一盆冷水浇灌下来,让她从混混沌沌的迷糊中彻底清醒。
当天晚会结束,俩人又一次在山庄住下。
还是上次那间套房,现在已经成了他们寻欢作乐的私密场所。
男人今晚多喝了几杯,一身酒气,不算多惹人厌,只不过醉醺醺的有损沈总往日矜贵斯文的形象。
浴室里,谢晚秋已经放好洗澡水,接着翻出提前准备的浴袍和内衣物,趿拉着拖鞋走出来。
“一起洗吗?”她盛情邀请,嫣红的唇轻勾,难以言喻的风情。
男人身上的衬衣领口敞开,裤腰带松散,脸色也比平日红润几分,目光迷离地望着她,只是笑。
谢晚秋今晚还有任务,款步上前搭着他肩,主动替他解纽扣。
沈庭风即便是喝醉,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孔也还是好看的。
“不急,我有话对你说。”嗓音沉沉,犹如裹着蜜糖的毒药,蛊惑人心。
女人敞开腿跨坐在他身上,一脸无辜:“你说吧。”
他笑笑,一只手覆上她洁白的大腿,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男人手掌宽厚温热,掌心一层薄薄的茧,游走过光滑细嫩的皮肤,留下一串火星。
“山庄里找个闲职……让思睿过两天来上班。”
谢晚秋头皮发麻,还在飘着呢,兜头来了这么一句,瞬时清醒过来:“你说什么?”
“让思睿来你这儿找个闲职干。”沈庭风倒是不慌不忙,没觉出半点不妥:“……他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听说是听说了,可是……不对吧?!
谢晚秋后知后觉,警惕地对上他的目光,这兄弟俩一前一后地跟她演戏,下套子是不是?
“怎么了?”沈庭风低低笑了起来,掐着她的腿,“又分心了?”
谢晚秋撒腿想跑,抵着他的肩准备坐直身体。
下一秒,男人已经欺身压了上来,嘴里念念有词。
本来应该跟管主任打个招呼的,不过你才是这儿的老板,有什么话还是直接跟你商量比较稳妥,是不是这个道理?
道你.妈个头!
一愣神的功夫,谢晚秋衬衣的领口已经被解开,春光露了一片。
她又气又羞,口不择言地讥笑道:“你倒是心大?真忘了我之前是干什么的?”
沈庭风含住她的唇忽又松开,微眯着眼,“什么意思?”
温热的身体一瞬间冷了下来,这种情况谁也进不了状态。
男人松开她,把人扔在沙发一角,站起身压迫感十足地质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晚秋这段时间变得神经兮兮地,今晚不知道是不是被米娜的一番话刺激,当下失智地来了句:“你是真的忘了?在外人眼里,我还是韩家的准儿媳。”
她知道说什么话更能戳中对方敏感的神经,吐气如兰道:“你就不怕外人传闲话,说我红杏出墙,不安于室?”
作者有话要说:小情侣吵架了,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