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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反抗者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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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年的圣诞前的一周,科雷格最小的孩子过生日,他在皇宫酒店宴请了许多人。

一身新西服的曼弗雷德戴了小小的红领结,头发梳得油亮,沿着台阶向上跑着,终于被诺娜妈妈妈追上,强行拉手端庄行走。这孩子最近几个月在诺娜妈妈|的关爱下开朗了许多,虽然在陌生场合仍然不爱说话,但是时不时表现出2岁多男孩该有的淘气。

“小绅士,穿得这么整齐,是要去当部长吗?”兰肯弯下腰,笑着跟曼弗雷德打招呼。曼弗雷德只露出牙,躲在诺娜妈妈身后偷偷观看。

希尔德这次也回来了,在兰肯身边。

“等你长大一点了,要不要去希尔德的学校上学?”我问曼弗雷德。希尔德没有主动跟我说话,我就间接跟她打个招乎。

曼弗雷德摇头。

“为什么?”兰肯好奇地问,“希尔德是个好老师,她会画很多画。”

曼弗雷德看看我,我鼓励他说话。

“因为……等我长大了,要当西贝尔的孩子。”

周围人哈哈大笑。

兰肯手指点点他的脸蛋:“宝贝,不用长大,你现在就可以当西贝尔的孩子。”

“真的吗?”曼弗雷德期待地看着我。

尴尬。虽然平时诺娜妈妈偶尔哄着他叫我妈妈,但我都阻止了。现在他这么大眼闪闪地望着我,我只好说:“等我和阿尔伯特结婚,才能……”

当你妈妈?

这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当妈妈,在这个年代的人很常见的话题,对我来说却是那么遥远的事。

“不好意思说吗?结婚了当妈妈,这多正常啊。”兰肯笑道。

希尔德一直垂着眼睛听着,完全不说话。

兰肯收起了笑容,知道这些关于“结婚、妈妈”的玩笑刺痛了她。科雷格悄声说:“她回来后要去探望毛奇伯爵,都没有得到允许。”

然后科雷格对她说:“毛奇伯爵通过我给你了一封信,里面说了什么?有没有给我们的消息?”

“没有。”希尔德低声说,也没有看我们,去跟雷娜和卡尔·辛格聊天了。

“为什么你把雷娜和那个辛格也请来了?”我问科雷格,“我以为你这次请的都是亲戚或熟人。”

辛格是莉莉的丈夫,一个冒险小说作家,今天穿了一身很鲜艳的宝蓝色西服,正跟雷娜聊得起劲。看到希尔德过去,夸张地两手张开:“霍夫曼小姐,您真的让我为难!原本我每部小说的女主角都以雷娜小姐为原型,现在您在我面前一站,我的上|帝!我不得不创作一部有两位女主角的小说了!”

雷娜大笑着,目光扫过来,我向她点了头。

“您的男主人公周围不是一向有5、6个女人围着的吗,两个怎么够?”希尔德抱着胳膊。

“哦!那不一样,”辛格说,“那些都只算是有交往,我说的女主角,一定要是让男主角真心爱上的。”

这边,科雷格低声说:“我请他们,是因为他们最近都帮了我们忙。”

“你是说……帮助了密谋?”

科雷格挑眉:“没想到吧?雷娜到西线演出,掩护过我们的人。而辛格也帮我们传递了好几次消息。所以本质上,这是一个‘反抗者聚会’。”

“但要小心这个卡尔·辛格,”我说,“我总觉得当初索芙特夫人被捕、毛奇被捕,都和他有关。”

“我们查过了,这个说法是毫无证据的。”科雷格说。

“但我不喜欢他,”我说,“他的能量很虚伪。”

“有时候不能太依赖神秘学的感应,”科雷格笑,“我们要团结必要的力量,更不能以貌取人。”

也许吧。

这时,辛格正跟雷娜大献殷勤,说他的一部小说将要拍成电影,一定要让雷娜当女主角,雷娜似听非听地吐着烟圈。科雷格走了过去,辛格话题一转,又开始抨击局势,指点江山。

“如果不推翻那个人,德国人还有活路吗?不可能。我告诉您,我正在写的小说就要间接地加入唤醒德国人的内容。用外星人来影射我们的[正捬]!地球人只有反抗,才不会外星人控制意识……”

他的激烈态度,比起施陶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一会,他的周围就聚集了不少人。有总参谋部的几名年轻军官,还有东线中央集团军的好几个校官,都是科雷格的朋友,大约也参与了密谋。有人开始点头赞同。

我听不惯他大放厥词,说:“科雷格,能让你的孩子带曼弗雷德玩吗?——我们专心给孩子过生日,不要谈论太多政|治。”

“哦,是埃德斯坦小姐,”辛格讥讽道,“您当然不愿意以这种方式谈论政|治了,毕竟在希拇莱身边做事,而且跟党卫军的高级将领们关系匪浅,要注意自己的立场。——是不是,雷娜小姐?”

这下原本围着他的人齐刷刷看着我,然后又向雷娜投去好奇的目光。

雷娜新拿出一只烟,辛格赶紧把打火机凑过去,帮她点了烟。

“对啊,上次在一个舞会上确实见过埃德斯坦小姐。”雷娜的红唇轻动,吐出烟雾,周围的人都望过来,连希尔德也看着她。

她不会要说我被斯科尔兹尼带出去的事吧?

“但我没怎么注意她,”她说,“我通常——只关注摄影机镜头在哪里,以及,身边的男人是谁。”

男人们发出笑声和赞叹。

“雷娜小姐,我们要不要去那边聊?”辛格指着远处,“就让埃德斯坦小姐在没有政|治氛围的环境中安静一下。”

他转身寻找雷娜,大约想让她挽着他胳膊,才发现自己周围没人了。雷娜向另一个方向走远,像吸铁石一样随身带走了听众——五六个年轻男士。现在辛格身边只留下希尔德。

“您说是不是,霍夫曼小姐。”辛格讪讪地对留在原地的希尔德说。

希尔德仍然抱着胳膊,若有所思,但也没有反对。

老好人科雷格走过去:“卡尔,不要这么激动。西贝尔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辛格露出神秘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难道埃德斯坦小姐她是同情我们的?”

他那不同寻常的兴趣让我心中警铃大作:“同情你们?你们在干什么秘密的事吗?”

辛格下意识退了一步,又挺起胸膛冷笑一声:“您不知道这个聚会上都是想要让德国有所改变的人吗?科雷格,您身边还有一个与黑暗力量同流合污的人,我说的没错吧?”

科雷格无奈摇头,一边向我解释:“他只是有些激进,不要跟他计较。”

有些?这可不是一般的激进。

没想到辛格像被猫咬似的尖叫一声,曼弗雷德不知什么时候冲过来,使劲打着他的腿,手扯着他的衣服,一边发出尖叫。

希尔德弯下腰,两手一掐,把他抱到了半空中。那两条小腿儿还像车轮一样在空转着。

“小朋友,告诉我,”希尔德问,“为什么要打这位先生?”

“这不是埃德斯坦小姐带来的那个孩子吗?为什么这么没教养?”辛格拍打着衣服上不存在的污迹。

曼弗雷德的回答是一声像森林小野人那样的怒吼,他小小的身体里蕴含着很大的能量,也许海因里希的某些性格也遗传给了他。

我伸出胳膊,把他接了过来:“怎么了?不要怕,我不会怪你。”

到我怀里,他不再踢动双腿,伏在我肩头哭了出来:“这个人很坏,他说西贝尔的坏话!”

曼弗雷德听不懂大人间谈话的真实含义,但是他听得懂人们的语气,辛格说话含沙射影,让人不喜。

“原来是这样。”我说,“没关系,我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但是打人是不对的,我们得向辛格先生道歉。”

“不要!”曼弗雷德大哭。

看他哭得伤心,我只得抱着他向辛格欠身:“不好意思,我为刚才的事道歉。”然后放下曼弗雷德,拉着他离开。

曼弗雷德走在我旁边,偷瞄我的表情。

“等一等,”希尔德沉着脸,“西贝尔,就这样走了吗?”

我心中叹息,她还是要发作吗?

科雷格赶紧解释:“阿尔伯特今天没回来,西贝尔肯定觉得无聊了。唉,都怪我,怕她在家里寂寞,又想着这里有我家孩子,让她把曼弗雷德带过来——”

“你怕什么?不让我说话吗?”希尔德斥责科雷格,后者苦笑,不说话了。

“曼弗雷德,来,”希尔德向他招手,“我来教你一件事,好玩的事。”

曼弗雷德瞪着大眼睛,好奇地向她小步蹭了过去。

“看清了,要打一个人得这样。”希尔德突然间挥出右拳,砸在了辛格的腮帮子上。辛格向后倒去,倒在兰肯的哥哥菲利普的身上,对方下意识扶了一把,辛格才没有重重摔倒在地。砰砰蓬蓬,几个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曼弗雷德的小嘴张得大大的,过了好一会,高举双手欢呼。科雷格的几个孩子闻声围过来,也跟着不明所以地叫好。诺娜妈妈赶紧挡住他们,不让靠近碎玻璃。兰肯则用一盘糖果把他们带走了。

希尔德大步走到目瞪口呆的我面前。

“我以为你要找我麻烦。”我说。

“我已经够笨了,”她说,“没想到你比我还要笨。阿尔伯特不在,你就像个受气包一样。我真的看不下去!”

我笑起来,上前拥抱她。她使劲回抱了我。

“你恨我吗?”她带着哽咽,“我早就打算了跟你和好,但是我每次想跟你通话,总是觉得自己很蠢,怕你笑话我。——走,我们到外面聊。”

她从兰肯那里听说了工厂的事。我跟舍伦堡“闹”过之后,把父亲的抚恤金八万马克拿了出来投给了她,但是舍伦堡还是送来了十五万。总之兰肯那边已经渡过了难关。

“毛奇伯爵怎么样?”

“他……身体还好,那些人没有为难他。他在信里安慰我说,战争结束后他就能出来,你觉得可能性大吗?”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是……有可能的。”

“其实他信里还说,让我劝说科雷格和施陶芬他们,让他们不要激进地反对那个人,不要诉诸暴力手段。但是……我没有告诉他们,我也不会劝。赫尔穆特的任何决定我都赞同,只有这一个除外。”

“他们也不会听的。”我说。科雷格他们已经计划了太多,甚至已经实行过好几次,不可能停手了。

“你说的没错,”希尔德说,“如果赫尔穆特在这里,他们也许还会考虑一下,现在只是我们两个女人的劝告,大男人们能听吗?”希尔德语气中情绪复杂,她既认同科雷格的行动,又对他们的大男子主义不屑。

曼弗雷德和诺娜妈妈也出来了,诺娜妈妈要把他带回去,怕他惹祸。

科雷格开了车出来,叫诺娜妈妈上车。

诺娜妈妈惊呼一声:“您要送我们回家?!真的很抱歉,沃伦施泰因上校男爵先生!曼尼刚才不是故意的……”

“好的好的,没关系,”科雷格向她招手,“以后不要用那一长串东西称呼我,简单比绞刑架上的索套还要长,和阿尔伯特和西贝尔一样,叫我‘科雷格’,——西贝尔,你也上来。”

希尔德不满意了。

“科雷格,为什么我刚跟西贝尔说几句话,你就要跟我抢?再说,我才给你惹了麻烦,你不留下安抚那位自命不凡的大作家吗?”

科雷格苦笑:“你找的麻烦不叫麻烦,是我的荣幸,好吗?——我找西贝尔聊点事。”

“哼,不要让她做麻烦的事,她要应付希拇莱那些人,整天已经够累的了。”刚刚和好,希尔德立时化身为护着我的老母鸡。等我坐上车,她在窗口又对科雷格说:“你们的事情我永远支持,但有辛格那个男人在,我就先不参与了。”

“我也不参与!那个男人坏。”曼弗雷德捏着小拳头插嘴,随后被诺娜妈妈“嘘”一声止住。

“好好,你不参与。”科雷格对着我们笑笑,然后向希尔德说:“时间会证明的。”

在路上,科雷格对我说:“希尔德和你一样,知道索芙特夫人被捕时辛格也在场,心怀芥蒂。这不怪她。幸好,辛格在这方面十分宽宏大量,虽然有时候嘴上讽刺几句,但心里从不跟女人计较。”

到了我家,科雷格进到我家书房,我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前几天他交给我计算的,对12月份的一个日期的评估。当时他没有说这个日期具体要做什么。

把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我指着结果:“你们想做的事,成功可能非常小。”

科雷格表情凝重,并没有表现出失望:“那12月的其他日期呢?我当时忘了让你也计算一下。”

我拿出另外几页:“已经计算了,但……”这些日期也都不利。

我本来要安慰他,但想到他的失望背后是很多人、包括阿尔伯特的努力,于是提出再试一下。

“我再看一下更远的其他日期,你等一等。”

在这个年代,计算星盘相当慢,我一边画图,一边把意念导向明年1月份。慢慢的,意识离开了纸张和公式,我看到那些日期了,它们像一个个节点排列在一起,像一个个小窗口,在一条细线的串联下。这条细线,就是他们为之努力的目标。这条线在每个日期背后都只是黯淡地通过,只在极个别的地方闪出一点亮光,但这亮光也很不明显。

状态加深,1944年,1月、2月、3月……

一路灰暗,这说明都不合格。

越看得远,越想看得真切,能量消耗得越快。我能感觉到呼吸急促,头痛欲裂,心脏简直要跳出胸腔。

5月……6月……遥远的地方,有个亮点……

不行了,好像在水里再也无法憋气一样,弹出了状态。

眼前白纸慢慢显现,刚才无意识在上面画了一个近似的圆形,有着不规则的边缘,就像一团爆炸形成的光。

我真的很想帮他们,可是没想到整个星相都在和他们作对。

我捂住胸口,大口喘气。

“这种计算看起来很费心力——”

“对不起,科雷格,”我冒出眼泪,“找不到合适的日期,直到44年后半年也许才会有一点可能……但我看不清……我想希|特|勒可能会一直活着……”

科雷格倒吸一口气:“你在说什么!我可没有说要那个人死——”

“不用隐瞒了,你们密谋的真正目的,我都知道了。”

科雷格许久不言,再开口时反而没有了刚才的惊慌:“看来阿尔伯特说的是真的,他说自己什么都没说,但你就知道到了他做过的事情。”

“我和他太过熟悉亲密了,有些事情会感应到。”

“他还要求|我不要私下找你占星,但我实在忍不住,”科雷格说,“最近有人传说希特嘞有神的保护,因此运气格外好。你的计算……似乎没有反驳这一点。”

科雷格把我桌上的草纸都收集起来,放在壁炉里,用打火机点燃。他看着那些纸腾起火焰,火光给他整个人笼罩了一层悲伤的轮廓。火焰熄灭,他一言不发地拿起帽子,准备告别。

“星相看不到所有的事,”我解释,“每个参与者的意愿都会,都会影响结果……”

“我没有失去信心,”科雷格平静地说,“只是想通过星相看一下,他是不是真的被特殊的运气包裹着,——也许有。但那不能改变我们。即使他得到全宇宙的支持,我们也要告诉这个宇宙,还有一些人在反对!”

第135章 反抗者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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