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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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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卷起城楼上的王旗,猎猎作响。

黑云压境,大雨将至。

城楼上的刀疤脸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循声往城楼下望去。

临近城门,两个白衣女子一前一后勒住马缰,俱戴了帷帽,看不清面容。

前头那匹马上的白衣女子,将通关令牌举给守城门的两个剑士看。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两个白衣女子扬鞭策马,出山海关后一骑绝尘而去。

刚刚开城门的一个剑士上到城楼,向那刀疤脸回禀:“刚出山海关的两个小娘子拿的是吾王的通关令牌,可要派鹰探跟踪她们?”

刀疤脸远眺那两个白衣女子离去的方向,饮了一口暖身的烈酒。

“不用,吾王身旁的两枚死棋在偷偷跟踪她们。”

“烦死人了!又换了新的通关令牌。”一个小孩儿模样的剑士上了城楼,扔了一块新换的通关令牌给刀疤脸,“这是离阳派人新送过来的,偷走吾王通关令牌的又是上回那小娘子吗?”

“开城门的不是我,你问他。”刀疤脸指向身旁的剑士。

那剑士点头道:“风吹开了小娘子的帷帽,我一瞧,还是上回那个,你也认得的,不就是卫老的学生,大梁清河长公主周斯玉。”

“原来是她啊。”小孩儿模样的剑士脸上溢出坏笑,“吾王心大,这时候放她出关,我可听说,卫三郎结束游学回到大梁,吾王真不怕江宁卫家的那只死狐狸拐走了他的小妻子。”

“也有可能是吾王故意将他的小妻子放出去,诱捕江宁卫家的那只死狐狸,杀了这卫三郎,祭我北朔王旗。”刀疤脸砸了手中酒壶,恨恨道:“我要刺那卫三郎第一剑!”

当年金水河一战,北朔王军支援魏军与楚军对阵,他唯一的兄长死于那场战役中。

卫三郎是楚军的军师,这只死狐狸深谙克制北朔王军的排兵布阵之法,若不是有卫三郎坐阵楚军军营中,两万北朔王军对六万楚军,并不是没有胜算的。

刀疤脸对卫三郎恨得咬牙切齿。

小孩儿模样的剑士道:“我派出去的鹰探来报,卫三郎回大梁前,辞去了楚相之位。听江宁那些文人传,卫三郎打算入仕大梁,担任中书侍郎一职。做大梁副相,他甘心吗?”

刀疤脸身旁的剑士接话。

“我派去望京蛰伏的鹰探回禀,之所以卫三郎肯应允平宁帝为副相,是因为平宁帝许他尚清河长公主,前提是他要有本事将清河长公主劝回望京。”

小孩儿模样的剑士“啧啧”了几声,“这位清河长公主既不喜欢捏笏牌的文臣,也不喜欢拿刀剑的武将,我赌吾王和这卫三郎都要将真心错付了。”

“那这位清河长公主喜欢什么样儿的?”刀疤脸推了推小孩儿模样的剑士,“你倒是拿你的先天演卦算一算啊。”

小孩儿模样的剑士放入三枚铜钱到龟壳之中,口中念念有词摇出一卦,倒在地上。

“喜欢穿袈裟的……僧人……”

刀疤脸和另一名剑士哈哈大笑。

刀疤脸嘲笑小孩儿模样的剑士,“亏你还出自卦门世家呢,和尚都在红尘之外,月老的姻缘线再怎么绑,也绑不到他们脚上去。”

小孩儿模样的剑士不死心,连摇十数卦,卦卦如此。

*

回到望京时,已近隆冬。

银朱从果子行出来,买了一包非常酸的凉果儿,进了新任中书侍郎府邸。

转入后院书房,她轻轻推门进去,殿下坐在窗边矮榻上饮茶。

儒雅的公子抱着一柄凤颈白玉琵琶,坐在殿下对面。

他眉峰如刃,微微上挑的狭长凤目冷冷清清,气韵高洁,神色淡漠。

公子玉白修长的手指捻过琵琶弦,弹得是殿下最爱听的《十面埋伏》。

待殿下举袖掩唇发出轻呕声时,公子微微皱眉,绷断的那根琵琶弦打在公子脸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银朱上前,等她家殿下漱过口后,打开放在小方桌上的纸包,拈了一颗刚买的凉果儿,送到殿下唇边。

周斯玉含住凉果儿,吃到酸味儿,压下了涌上喉腔的恶心感。

她将自己的手绢递给那抱琵琶的公子。

“卫瑛,弹琵琶要专心,第一回见你绷断琵琶弦。”

卫瑛放下怀中的琵琶,将她的手绢叠好,双手放到小方桌上。

“臣不好弄脏殿下的手绢。”

他抬手,揩去了脸上的血痕,有侍女捧过铜盆供他净手。

“殿下听臣弹琵琶也没有从前那般专心,想是殿下倦了,臣为殿下焚一炉安定心神的香。”

侍女捧上红漆托盘,将焚香的物件一一摆放到小方桌上。

周斯玉盯着卫瑛用香箸捣松香灰,“香料中不要有麝香,我闻不得那个。”

卫瑛手间动作一滞。

“殿下要留下这个孩子?”

周斯玉穿着一身宽松的衣裙,手抚上隆起的小腹。

“徐恕一死,这个孩子将会成为北朔的新王。我原是不想留下这个孩子的,但见你回来了,有你襄助,这个孩子就不是我的拖累了。”

“三郎。”

她第一次这样唤他,向来都是唤他全名的。

他目光下敛,不敢对上她望来的目光,紧攥着拳,指甲陷入掌心的肉中,淌出血珠。

“三郎,看在我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上,你帮我一次吧。”周斯玉见他深抿着唇不敢看她,“还是你在生我的气?”

“臣自三岁开蒙以来,日夜苦读经史兵书,因殿下说喜欢史书中曹子建八斗之才。”

“殿下将才说第一回见臣绷断琵琶弦,可在过去十数年,臣绷断的琵琶弦不下千百根,只因殿下喜欢听琵琶之声,那曲《十面埋伏》,臣每日都要练。”

“臣十三岁离家,出外游学,辗转各国,只为寻强盛梁国之法,是因殿下说,国弱民孱,无心儿女私情。当日殿下到江宁为臣送行,还记得您对臣说过什么吗?”

周斯玉眼角湿润,泪珠将要滑落面颊,卫瑛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

揩完她的泪后,他又克制地将手收了回去。

“我说,卫瑛,你放心出外游学,我在望京等你,你一年不归梁国,我在望京等你一年,你两年不归梁国,我在望京等你两年……”周斯玉喉头一哽。

“卫瑛在外,想到望京有一位小公主在等卫瑛归国,便是闯那刀山火海,也是不怕的。”卫瑛解开了外衣,露出精壮的上身,胸背之上尽是狰狞的刀疤剑疮,“殿下,臣几次经历死劫,可臣怕自己死在异国他乡,殿下在望京等不回臣,会为臣伤心落泪,所以臣咬紧牙关熬过来了,熬到归国,望京却没有殿下的身影。”

周斯玉失声痛哭,当日到江宁为他送行,说的不过是些教他安心的话。

这个傻瓜,竟然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当真了。

“卫瑛,你明白吗?我不懂如何爱人的。我的身子啊,小时候就脏了。有一段时间,我夜夜梦到徐氏和那老太监,徐氏要索我的命,那老太监心口插着一把短剑,他在梦里追着我跑。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的,因为两只鬼压在我背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那种恶心感又上头了,周斯玉说着说着干呕起来。

卫瑛端起茶盏递与她饮,替她轻柔抚背。

他懊悔不已,不该生出强求她喜欢自己的龌龊心思。

“臣并非嫉妒徐恕那竖子。是因殿下的身子不宜承孕。这个孩子绝不能留下,会危及殿下的性命的。”

除了第一句话是假的,卫瑛说的其余话都是真的,以她的身体状况,强行产子只会一尸两命。

“梁室要振兴,北朔的王必要与我大梁皇室一条心。”周斯玉握住卫瑛的手,仰首凝视他,“卫瑛,请张先生出山为我保胎,便是折损些我的寿元也是不打紧的。等这孩子出世后,我们再合力击杀徐恕。你回来了,我才敢冒这个险。”

一股暖流漾出她下身,卫瑛打横抱起了她,一看便是流产征兆。

这虽遂了他的意,但恐伤及她的身子,抱她入卧房后,他急宣了医婆进来诊治。

过了半个时辰之久,医婆满手是血到外间来与卫瑛禀说。

“公子,殿下是误食了红花粉末,才会小产的。奴婢已经为殿下清干净了身子,殿下休养小半年,身子就无大碍了。”

卫瑛命人去查周斯玉的饮食经了谁人之手,随后转入内室。

室内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卫瑛刚近床前,周斯玉吃力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我不想见到你。”

卫瑛退后了一步,伏地叩首。

“殿下,请您爱惜自己的身子,勿要悲伤过度。臣会查清楚害殿下小产之人到底是谁。”

“不是你吗?”周斯玉转过身来,望着跪在地上的卫瑛,“我有身孕一事,连母后都不知道,我一直躲在你府中安胎,谁能害我?”

*

京城教坊司中,头牌蒋萋萋接待了一位北朔来的贵客。

他枕在美人膝上,问道:“可见到了周怀德?”

“见到了。”蒋萋萋替他揉按着太阳穴,“妾去御前献舞,将王妃私自回京探望太后娘娘、且已有身孕一事装作无意透露给陛下听,陛下大发雷霆。”

她捏起自己垂在肩上的一缕头发,用发梢搔弄他的鼻尖,“陛下骂王爷骂得可难听了,要妾学给王爷听吗?”

“不用。”徐恕从美人膝上起来,下榻穿靴,“可将医婆送进了中书侍郎府中?他有起疑吗?”

“卫公子没有起疑。”蒋萋萋拿起榻上的外衫,下榻披到徐恕身上,跪在他身前,替他系好衣带,“王爷今日丧子,要妾陪王爷喝一杯吗?”

“你这儿的酒,留给周怀德喝吧。”

“妾不懂,王爷不是盼着王妃给您生一个孩子吗?”

“强求不得。”

徐恕神色黯然。

得知她身子不好,他便晓得,这孩子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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