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揽工作室一小时前，更新了与品牌SixSense粉底液的合作宣传图。

那是三张光看小图，就让人直呼高级的照片。粉底液拍摄主题是逆生长，贺揽身穿黑白古装，悠闲侧躺在一片竹林布景之中。不管是比往常更加阳光的神态，还是难得展现意气风发的身姿，任谁看，他确实像极了鲜活的少年郎。

而SixSense身为一线奢侈品牌，本身不小的关注度，直接让底下评论区热度翻了一倍。

观众越是狂欢，纪知莱紧捏着手机，心底却比谁都要空落。

几天前，她早早接到吴辰通知，请她再赶一套古装服饰出来，为了呈现最佳效果，她跑遍了酒店周围的市集，从布料乃至花纹，都挑的上乘品，镜头也许会磨皮，但好衣服的质感，是磨不掉的。

分明是他们主动找上她的，到头来，该干的活她一件没含糊，最终版照片里，却出现另一个人的设计。

早知道不会用她做的服装，一开始，为何还要让她日夜辛苦付出呢。

所有的赞美，只留给舞台中央的人——

但她，连站上舞台的资格都不配。

掐灭手机屏幕，纪知莱深吸一口气，朝着吴辰走去。

这回，吴辰注意到背后传来死气沉沉的脚步，转过身，一眼望见纪知莱，举着电话愣了好一会。

“不好意思……现在有点急事，晚点给你回电话。”吴辰放下手机，换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孔，试图解释。

“小纪你……动作挺快哈。”吴辰摸了摸耳根，“你都听到了，那我实话实说，宣传图临时换服装师，是老板的意思，我拦都拦不住。”

“贾盛也不知道哪来的消息，知道咱们揽哥要和SixSense合作，主动跑来说愿意做造型，那我们老板听说了，当然选他啊，毕竟人家资历摆在那里，后期做宣传，这不也是更方便嘛……”

纪知莱无奈地叹口气，垂下眼睑；“行了。”

“不用说了，贺老师他也，早就知道了是吗。”

纪知莱下意识移去目光，望向保姆车窗。

米色窗帘拉的很严实，看不清里面，但她知道，贺揽此刻就坐在车窗后面。

吴辰犹犹豫豫；“揽哥他……”

“……算了当我没说，火锅费多少，我A给你吧。”纪知莱没心情纠结，对方为什么也不提前告知自己一声。

也许人家没那个义务，也许根本不重要，反正他是艺人，底下工作人员每天在忙什么，他们没兴趣了解。

吴辰拒绝了AA，吃火锅前，他们约定好了他请客，怎么能让纪知莱再付钱。

纪知莱推了两次，他仍然不肯收，她也没力气继续纠缠下去，索性就当吴辰请客，不提钱的事情。

“小纪，送你?”

吴辰以为纪知莱会跟着上车，纪知莱却面无表情摇着头。

“不用，今天，我想自己走走。”

纪知莱勉强扬了扬唇角。

回去路上，她快走到某处公交车站时，突然想起拿出手机看看。

没几条新消息，其中有一条还是贺揽十分钟前发来的。

【这次合作，品牌方有热度指标，选择贾老师，只是因为他名气更大，并不是你的设计不好。】

纪知莱指尖顿了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她便没回任何字。

她是无名之辈，所以，就这么被默默提出局非常正常?

纪知莱形容不了当下感觉，只是想起莉莉说过的一句话，“这个圈子，大家都这样。”

-

湖滨路，池雪工作室。

纪知莱端坐在走廊尽头的会议室，没一会，池雪端上来两杯现磨咖啡，底下托盘还摆了几包小料，她招呼纪知莱按照喜好加糖加奶。

纪知莱平常喝的咖啡偏苦，便什么没加，轻抿一口，不忘夸赞池雪磨的好喝。

“喝的惯就好。”

池雪笑了笑，从桌底下抽出一叠文件册，她递给纪知莱，让她先浏览着，她会同步补充说明。

简单来说，这是她事先整理出的案例册，近些年市面上比较畅销的款式，以及设计突出的，纪知莱都能在册子找到产品图。

纪知莱小心翼翼翻开第一页，里面内容排版，比她想象中用心，很多图片旁边，还有池雪用铅笔标记的备注。

“当然啦，我们的目标肯定不是照抄或者模仿。”池雪接着说。

之所以给她册子，是为了清晰认识到，市场的选择和设计师喜欢偏好，其实是两码事，新人设计师，更需要耐心斟酌，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

“知莱，工作室出资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在她来之前，池雪已经和投资方那边尽力沟通过，纪知莱可以不出资就享有工作室的话语权，不过有个前提，她的设计实力必须足够硬气。

一套爆款以及一套基础款汉服设计，这是出资人唯一想见的东西。

“好，请问多久交稿呢。”纪知莱问。

池雪十指交叉，低头沉思小会，报出；“7天，不过如果你要是觉得赶了，我可以帮你拖到10天。”

纪知莱望着案例册，抬眼瞬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那就七天吧。”

“嗯。中途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找我沟通。”

池雪表情欣慰地抿了口咖啡。

她发觉纪知莱今日，不知出于某种原因，突然决心大增，前几日电话里，还一点儿不自信，如今却只想着把一件事办的漂亮，她很是期待设计稿一出，会以怎样方式，再惊艳她一回。

“走吧，送你楼下叫车。”池雪观察到纪知莱面前咖啡见底，她也该接着上班了。

两人本来约定半小时见面会谈，看了眼电子手表，时间不知不觉超出了一个小时。

“嗯。”

纪知莱重新跨上单肩包，跟在池雪后面踏进工作室门口的电梯。

来的时候她就发现，办公室所在的这栋大楼风格特别，大厅中央甚至摆放一座她看不懂的铁雕塑，现代科技感十足，雕塑底座，还有银光环绕。

临出大楼之际，纪知莱没忍住再多看几眼雕塑，越瞧越新奇，竟忘记看着前面的路。

直到池雪热情喊了声吴嫣，她视线里所有物品开始变得斑驳，偏偏余光中站着的那人，清晰可辨。

脚踩小皮鞋的女孩，确实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就在她们的前面，不到三米远。

看到纪知莱，吴嫣表情同样凝滞，她吃惊到忘记先回复池雪，盯着纪知莱，语气里却充斥着满满的责备。

“纪知莱?你来这里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