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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事中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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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三年前迁离沣县当日皆惨死于非命,为何独你一人活下?”抛开眼前浮现的乱七八糟,封直将视线转回正经道上。

倘若尾九郎眼见杀境不假,那么宋家上下绝无生还可能,更何况还是一个弱女子。

易三戈与她之间必有蹊跷!

“惨死,是……”

宋静娘心塞回道,即便做好了揭开伤疤的准备,血淋淋伤口还是喷薄一发不可收拾。

“妾身父母惨遭毒手杀戮,面对那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我一个小女子如何能独活……”

无可避免之殇,这种不可言诉的痛苦,相比之前咬牙切齿的模样,平静下的宋静娘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心伤。

“你苟且活下,又安全隐身三年,其中可与易三戈有关?”封直无视继续,又问道出了另一个隐藏的疑点。

宋静娘讷讷回道:“妾身不敢隐瞒,这三年能够苟活下来,的确……的确有依仗易三戈的关系!”

难以开口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宋静娘真的极不愿承认与易三戈的往来,沦为奸人与匪寇为伍的易三戈,嗬!这简直就是在她信誓旦旦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自打自脸!

即便宋静娘心中坦荡,那一瞬间难堪也足以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且闻杂皮三声名在外,其外形魁梧,身手也是十分了得,怎么方圆百里竟还有比他更凶残的……”

姜桐抬起眼眸欲言又止。

都知他易三戈过往风光与宋家关联匪浅,经此变故,往后其恶名也只会大噪不减,只待众人怜悯褪去,沣县上下难免会有声音指责宋县丞有纵容之嫌。

不想那么多,姜桐话里只是单纯地想提醒一下宋静娘,今后若要留在沣县,那就必须做好准备,尽快与易三戈划清界限。

“姜娘子不谙世道险恶,你不清楚这恶性凶残永无止境,看不见的人面兽心那可比比皆是!”憋了好几口气,可算让褚行一就势逮着机会。

“呵呵,是么……”姜桐嘴角微敛,没空回应这张灿然的假面。

观宋静娘一脸呐然地咽了咽嗓子,平静的只剩沉沉地喘息。

一瞬间不难捱,难捱的是不知道还有多少个瞬间。早已失去心魂支柱的宋静娘,注定会被困在那些镌骨铭心的瞬间里。

“唔……”

宋静娘僵直脖颈,生硬地挤出声道:“褚公子说得有几分道理,如此小小沣县内,人面兽心者便藏有不少。”

见有人呼应自己,褚行一如获知音般,小鸡啄米似的连番点头。

“果然!我的感觉没有错!”

“此地看着一副明日高照,内里却拂散着一股阴飕飕,姜娘子身弱小心点总是稳妥些!”

无论何时都要向姜桐展现自己的存在,纵遭冷板凳,褚行一仍乐此不疲。

但姜桐视线凝结,却都在宋静娘呆呆涩然的脸上。

“挂碍这些东西作甚,因果有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宋姐姐束身自修,一定要擦亮双眼,远远地避开它们才是。” 意味深长,姜桐话下提醒几近言明。

宋静娘缓慢地回应了姜桐一眼,眼帘一向灵动的她在此刻仿佛似有若无。

“妾身……自幼在沣县长大,熟识熟知这里的每一处角落,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怎么都是避免不得。县府治下素来风清气正,纵有偷生不良之风,在外也甚少见,有些胆大造次者,则会被沣县全城群起攻之,尚不能久。因而这方圆百里之中,要数说凶残之名,妾身听之未闻。”

否认得不够彻底解释得也不够清楚,宋静娘模棱两可的碎言碎语回荡在檐墙下边。

姜桐皱了一下眉头,听着隐隐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宋静娘木然继续:“不过,杂皮三之名的确响亮,沣县之中除他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哧,这般说来其实也可笑,我父助他前程万里却被他亲手推下万丈深渊,姜娘子你说他凶残吗?是,他施加在妾身父亲身上的手段确实称得上凶残无比,方圆百里内也就是他才有这个魄力挥刀截杀我宋家!为何妾身能够苟活下来,因为这杀人者救人者都是他易,三,戈!”

理智与情感的双重痛苦挣扎,宋静娘一字一句咬牙沁血地说道,每吐出一个字,她的身体便麻木三分,直至最后一个字落下,便是全身不得动弹。

巨大的压力迫使宋静娘出现了这种反应。

宋县丞惨死的消息,虽然已从尾九郎易三戈口中闻之,但听到宋静娘亲口承认这个残酷事实,姜桐也实为感到痛惜。

“城下时日不比山中悠闲,你与易三戈背后曲折,还是长话短说罢。”封直疲倦地掀了掀眼皮,冷漠语气立即让人回到现实。

“……是,无需妾身多言,三年前易三戈惨杀我父的事实他必然也有交待清楚。”看到封直毫不惊讶的神情,宋静娘僵红了脖子。

揣着答案问问题,无非又是试探罢了。

宋静娘想得是很透彻,但她这下确实误会了,褚行一只是个添乱的,姜桐这会哪有机会,封直开口,那是绝对地斩钉截铁,根本就不屑于动那些小心思。

若非要扯别的意思,顶多是向她这个唯一幸存者最后确认罢。

“此仇分明,宋姐姐既然知道仇人,为何还与那杂皮三牵扯不清……”

姜桐倍感诧异,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宋静娘忍下血海深仇与之往来。

“夫人可是被其胁迫,忍辱偷生……”褚行一留心地插了一嘴。

“胁迫也得有东西可为之,宋姐姐孑然一身又刚烈不阿怎会屈于人下,再者,我瞧宋姐姐待这杂皮三的态度……”

称不上友好但绝对不是憎恶,甚至在谈及易三戈之时远没有对冯县令一家仇恨来得那么激烈。

难道真有什么不可言之的把柄?

“宋姐姐该不会被他给……蒙骗了吧?”姜桐眼骨碌一转,突然想起尾九郎身上被骗之遭遇,这种可能相当大!

“呃?那杂皮三出身复杂,哄骗人的本事应该不小。”褚行一的附和如影随形。

两人言之紧密锣鼓,让宋静娘想解释都没嘴插下去。

“够了!”封直喝声制止,双眼瞪人直接不加掩饰之嫌弃。惯会察言观色的两人,这会跟瞎了眼似的,一唱一和旁若无人,也不知道存得什么心思……

“嘿哎,行一独个行来,乍然见姜娘子便有感是自家妹妹般亲切,不禁就多嘴了些。”不动声色地退离封直视线,褚行一两手撇得清清。

可是谁听他这番胡诌八扯啊,自家妹妹,她的兄长能有那么好当?

姜桐眼神无辜,表示自己只想帮帮忙而已。

封直眼里探究作罢,调头蹙额,此中盛气盯得宋静娘若有芒刺在背。

“你……他是谁?”

突来的转折,封直睨着眼淡淡落在地面晕厥的憨汉上。

这个都快要被遗忘的“庞然大物”,怎得又给重新拎到眼前来?

宋静娘头皮紧了又紧,胸口砰砰跳动地回道:“拙夫粗人一个……邻县鲜村人氏,父母早逝,自幼孤身与野禽相伴,性格虽孤僻,但绝非作奸犯科之辈,其出身来历绝对清白可证。”

又不是他与易三戈牵连不清,身正不怕影子斜,既要问,她如实回答便是。这般思来,宋静娘紧张的心跳也慢慢趋于平静。

“清白?莽子无心,光是他破窗而入这一条不轨便可定他一罪,况且还有你在他身边,何谈清白二字?”完全出乎意料之强硬,封直明里暗里指责宋静娘,嘴巴跟淬了毒一样杀人又诛心。

宋静娘对其本就愧疚,听了封直的话这会更是难受极了。

“怎么我倒成一滩黑墨污了人清白呢?”哭唧唧一张脸,宋静娘这么理解封直话下之意。

“难道就因为妾身与易三戈之间的关系,便要背负他之恶名么?公子未免太武断了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宋静娘行得端坐得正,跟易三戈的往来也只是我一人之事!”

不管怎么辩解,反正她宋家与杂皮三这一层关系是没法摆脱的,宋静娘认命接受,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连累其他人。

“你说你这三年苟活全有依赖于易三戈,你二人之间的来往,鲜氏身为你的枕边人,难道对此毫不知情?”

死盯着地下沉睡的憨汉,封直态度冷硬,仍旧不依不饶。

“妾身……”宋静娘欲哭无泪,大熊是个什么脾性明白人有目共睹,她不明白为何面前公子为何咄咄逼人不肯放过。

姜桐瞄了封直一眼,掂度着劝道:“宋姐姐可知,杂皮三之名如今便同疫病瘟毒般,人人厌之,人人避之,沾上一点少不得便是一顿抽筋剥骨,你在此先解释清楚了,熊大哥也可尽早脱离这趟水深火热。”

“哎,姜娘子这说得对!”褚行一掐着声紧随其后。

“夫人你也别想太多,我等缘何在此,亦是为解救水深火热无辜受累之人,而今时间又紧拖不得,难免心急了些,因而这言语气势上有些许逼人之处,你可得放宽心。”

赶在封直冷眼杀过来之前,褚行一转头又跟着宋静娘一番劝解。

“县中舆势已成,你二人也身在此中,夫人再想将他藏着掖着也是晚矣,不如就摊开说个明白。夫人这憨郎君也是个有福气的,能被我们公子这般‘记挂’在嘴,我倒是求之不得呢!”

话到自己可怜处,褚行一眼里瞅向封直明显带了几分哀怨。

看在他一番言之灼灼用在正事这份心上,封直倒也没耷拉着冷脸,抬头远眺,水墨一顾秋色,难得露出了极为漂亮的一双眼眸,不过这一瞬很快便暗了下去。

宋静娘且听且缓,大起大落之下,麻利的嘴皮子这会就剩下酥麻,不,是又苦又麻,话都不会说了只能期期艾艾应道。

若非还自持宋家颜面,她真想抱头痛哭个一顿,活了十八年,历经家中巨变父母惨死绝处逢生,以为没什么再能击垮她的心智,何曾想,今日一到沣县,这破堂之下几个回合便将她击得溃不成军,惨啊!

“原先我道纳闷,二位公子性情迥异何故能成好友,方才听褚公子一言深刻,我算是晓得了,知我这兄长者,非褚公子不可!”

目中略羡,姜桐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容浅浅从二人身上扫过,心中实则对二人关系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宋姐姐这会能放心了。”

可怜宋静娘无端承受这些,看着人临近崩溃的样子,姜桐心下生出一些内疚来,多坚强的一个好女郎,偏偏是遇到了他们,一个比一个藏得深,一个比一个蔫儿坏!

这要骂起自己来,姜桐也一点不会嘴软。

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在场安静,只闻宋静娘感激声道:

“诸君用心,妾身领教。”

此中三人微妙气氛,被当作暗暗使力的靶子,或许宋静娘有之察觉,可是又能如何,仰人眉睫,万事岂能由她做主。

封直额下愁眉地盯着躺在地下的鲜大熊,天高任鸟飞,留在外面继续做一对平凡夫妻多好,非要挤进沣县这团烂摊子里,那就别想独善其身再摘出去。

褚行一说得也正是他的意思,与其做那没必要的偷藏,不如就光明正大的清楚。

这话由现在的封直说来或许有些虚伪,但处沣县,豫州境内,事担使君之责,那他要的就是一个堂堂正正,明明白白。

“当日城外截杀一事,易三戈背后早有策划,我一早落入他的手中,那马车内代替我坠崖受死的是我的婢女。”

认清楚现状,宋静娘这次真的要一五一十地交待明白。

“易三戈素日善与人交,同大熊……倒也有过几面之缘,也仅此而已!”说道这一点,宋静娘停下迅速抬头看了一眼,见封直没什么反应她才继续说道。

“沣县再待不下去,易三戈便欲将我藏至梁南郡内,半途上我趁机逃回沣县,也就是此时遇见了大熊。与他相遇,本是一次无意之举,然而却因为我之执拗将他牵涉了进来,易三戈抵不住我以死作要挟,三年芜秽时光,便也就此匆匆而逝。”

“大熊他什么都不知情,他是一个粗人,却也谨知男女之防,我们之间从未逾越过半步。自今年春分,我与他拜了天地,才有我们夫妻同体,也是自这时起,妾身便与易三戈少了往来,近来几月,更是不见不闻其之踪影。”

虽决定与鲜大熊在一起,但宋静娘没曾忘记沣县,易三戈主动与她断了联系,她以为是因她已成家之缘故,如今宋静娘再细细想想,易三戈恐怕已经同那些奸匪搅合到了一起,哪会记得她啊!

宋静娘有点怨忿,不过一想到奸匪凶残和李家庄村民悲惨的下场,这些情绪便骤然消散。

与虎谋皮,没有好下场。

可庆幸之余她心中又冒出了一个模糊念头。易三戈……是真的将她抛之脑后呢?还是故意与她撇清关系?心里乱糟糟如一团麻线,对易三戈,宋静娘一时实难理清。

姜桐转头递给一杯清茶,一口茶韵微凉下肚,总也平息了宋静娘心头冒出的点点燥火。

封直问她:“你拼死都不愿离开,这三年就没踏进沣县一步?”

宋静娘摇头:“界限分明,妾身立于沣县界土之外,不曾跨越半步。”

“可是杂皮三将你拦在外面?”姜桐开口问道。

宋静娘亦摇亦点:“我二人各退一步,这也算是一种妥协吧。”

易三戈不再强押着人离开,宋静娘也不能踏足沣县半步。

封直有所思的点点头,宋静娘所隐身的篱笆小屋地处在县界边上,虽偏僻倒也不至与世隔绝的地步,单凭她二人普通又微薄的力量,做不到完全抹除痕迹的可能,这与小屋现实呈现的纤尘不染的气氛不相符合。寻常百姓家尚会留下一地鸡毛,宋静娘敏感身份又怎谈例外?

说白了就是太过安逸,安逸得太过刻意,刻意往往隐藏着虚假。

虚假的世外桃源……封直在脑海一阵搜索,若他没记错,沣县周边上只有花家村距离那地方稍近点。

“妾身想过偷偷回去看一眼,可易三戈把路都看死了,他人守在花家村,我最多也只能在花家村附近徘徊。”

封直这边念头刚想,宋静娘便交待出了花家村。自宋县丞离开,沣县城中便不见易三戈,这般看来,易三戈销声匿迹的这三年,都是藏于此处。

话说到这,再有之前易三戈的认罪供词,几人心里对宋家这场悲剧有了些大致了解。

也有些疑点,比如易三戈口中的恨之入骨,却保留了宋静娘一命?无人察觉之下,代替宋静娘受死的婢女是谁的安排?

若易三戈还吊着一口气,封直定要将他那嘴撬个底朝天,可人已不在,剩下宋静娘,还是首先回到姜桐提出那一问,明知仇人当前,宋静娘之态度昏昧,为何要与其牵连不清?

想必这个疑惑解开,其余所有问题亦能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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