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顾辛满腹怨气，店员请假少人，只好他来顶上。

但他不是烦这个，而是烦沈示白这个月第三次拒绝他的要求。

“每周约一次，每周都拒，怎么的，我耽误你赚大钱了是不是沈总？”

等斑马线的人走完，沈示白开启引擎，抽出手摁了摁耳机，音乐休止。

“不是，真忙。”

“你忙什么？”顾辛六神无主收起手链。

“接人放学。你每次都约在周五傍晚，那会正好赶上她放学。”

顾辛气不忿儿，声域抬高，“你接人放学？谁啊要你去接！”

“我姐不放心她的安全。”沈示白无计奈何，前方又有行人横穿马路，他迫不得已停到路边认真听顾辛絮叨。

“你姐不放心让你姐去接啊？怎么，还是几岁小孩呀？”论阴阳怪气，顾辛是好手。

他声色俱厉地拔高音量。

十字路口，横冲直撞的行人不少，要是遇上油罐车公交车，溯城这没有红绿灯的交叉路口得堵好几次且持续时间长的车。

沈示白窥见一辆轿车凶狂威胁住走斑马线的老人，往车窗丢下团成一堆的纸巾扬长而去。

“虽说你的热度降下去了，但是还是会被人关注的呀，你这样大摇大摆地去接那个女孩不怕被怕啊？”

“不会被拍的。”

“还不会被拍，哼。”顾辛自便走出店面，取笑天真的沈示白。

“\'沈氏集团总裁追当红偶像宋声眠许久未果，把目标转向小自己七八岁的未出道小演员\'。”

“啧，听听，这可是网上有渠道的人透漏的，虽然热度不大，但不澄清的话迟早会出事。”

“……匿名的？能不能查到是谁？”沈示白坦然自若，发现留在车内忘记扔掉的打火机。

不远处的红灯亮起，顾辛心情跟着变红，“查到又怎么样，你自己要做出行动啊，我就一句话，你能不能别跟那个小演员来往了？”

沈示白频频耍弄打火机，咔嚓一声后的光焰弹射在车内。

“不行。”

“我姐姐需要我这样做。”

他八岁时，白密十二岁。

不同于传统的姐弟，沈示白从小乖巧听话，白密则灵巧慧黠。

白密喜欢不捣蛋爱黏着她的弟弟，省了沈家夫妻不少心。

沈示白乐意随从姐姐一起。不只是因为家里只有两个小孩子，还因为他觉得姐姐很有主意，想法多，能带着他玩好多好玩的东西。

以至于他最初的英雄主义都是从姐姐那里学到的。

白密的身影在他心里向来是轩昂飒然。

无可置疑，她的确不愧对沈示白的钦羡。

“你先帮我看一下这些，我去送这一家的，你站在原地别动啊。”

白密提着一袋沉甸甸的水果敲了一家的门，手上捏着一束鲜花。

沈示白稚拙点头，白密的背影逐渐变小。

他身前的地上放着好几袋的水果。

即使心乱如麻，八岁的他已经开始学着控制自己的情态。

那是他跟着姐姐送水果的第七天。

上初中后的白密时间变得充裕，度过辛苦的小升初，她的乐善好义之火烧得愈烈。

学校附近的水果店的老板是一位年迈但和蔼的奶奶。

水果新鲜的同时兼之价格亲民，诸多客人屡屡回购，亲自来买的客人倒还好，烦恼的是一些想要送上门的客人。

孩子都不在身边的她只能坐着公交车去送，吃力又劳累。

白密爱和水果店奶奶聊天，一次偶然遇上要送上门的客人。

热心肠的她主动提出帮她去送水果，利用下午放学的时间。

沈示白跟着他，她并不阻止，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别告诉父母亲。

洒水车断断续续的铃声洒在路上，地上的灰尘落叶被无情呲起。

地面焕然一新。

沈示白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视被洒水车略过的地——过不了一会就会来的，姐姐不会丢下我的。

他暗暗自言自语，没注意到头上浓荫蔽天的阴影更黑了。

“爷爷奶奶那我走啦。”

“好，密密小心一点啊，今天路滑。”老人笑呵呵地送出白密。

白密齿牙春色，帮忙关上门。

当她转头想叫弟弟一起走时，不远万里从郁葱密林刮来的森森寒风扇在她红红的脸上。

站在树下的那个身影不见了，只留着那几袋水果形影相吊留置。

被抱走了。

白密冷眼静看，瞻望着最容易忽视的地方。

——看见了。

目测两百米的距离，人多的繁荣地带，沈示白被捂住嘴巴，塞进陌生男人的怀里。

挣扎蹬腿，沈示白不断向路人求救。

路人起过疑，不过发觉男人脸上心如止水的表情，宛如真的是自家孩子闹别扭。

更何况，喧腾闹嚷嚷的街道，没几个蠢得不行的人贩子拐孩子。

白密抛下水果，毫不迟疑捡起树旁边的长棍，抡着就跟着跑过去。

穿过人们的乱纷的背影，她的眼神一直盯着男人，带着恨入骨髓的力。

在街坊邻居听见巷子里的打斗声时，大家才都发现，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女孩在跟一个身高逼近一米八的成年男子厮打。

长棍早已经被折成两半，拳脚全数落在白密身上，沈示白想要扑过来的身子被她挡开。

她呲着牙死死咬住男人的侧腰，另一只手用力掐着他大腿上的嫩肉。

沈示白尖叫着捂着耳朵让他们别打，无济于事。

他亲眼看着白密被发疯了的男人狠狠揪头发，扇巴掌。

是遗憾还是施恩沈示白不知道。

他的现场细节记忆以此作为分界点，之后的之后仿佛隔着一条悠长的江河，永远想不起来。

丧心病狂的人贩子被当街抓获的消息旋即让飞鸟带到溯城的每一处角落。

沈家夫妻不例外地听闻，可邻居哭着送来的消息告诉他们：

主角是他们的孩子。

奉为至宝的两个宝贝送往了紧急抢救室。

沈示白醒在高档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扑鼻，热辣辣的。

姐姐还没醒来。

事实上，他知道妈妈总含满泪水的眼睛背后是给重症病房的姐姐加油。

他也熟知，在他病房外的啜泣声是来自他们。

沈示白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处理那男人的，只知道当初说要跟自己女儿报仇的妈妈一夜之间冷静了下来。

而自己再也没看见过那个男人。

或许是听见了日日夜夜的祈祷，姐姐后来醒了。

白密在十二岁那年跟着他们的小姨去了国外治疗和读书。

三年后回来，平平安安地回来的。

自懂事以来，沈示白鲜少落泪。

在白密活蹦乱跳地回家紧紧抱住他的时候，他很不争气地热泪盈眶。

她馈送的锐气沈示白从没想过撇开。

直到现在。

只要白密盼望，他一概让她餍足。

顾辛无计可施瘪嘴，“行。”

“……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那他呢？”

“差不多了。”

物理老师第五次转过身在智能白板上写知识点时，她也第五次听到学生下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弱的声音。

“咳咳。”背对着学生们的物理老师特地干咳几声，留给他们安静的时间。

下面的声音却仍然没有减弱，甚至有增强的势头。

“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喜事这么蠢蠢欲动的？跟老师分享一下。”老师转过身，双手撑在讲台上，顾盼一刹那又消停下来的学生。

底下的学生目不别视，端正地坐着，眼神告诉她并没有不对劲。

“之前上物理课可算你们班认真呢，今天大家好像都有点心不在焉，希望大家调整一下。”老师似笑非笑。

“……老大，我们下课再搞吧？”

老师回身继续播放准备好的演示文稿，底下中后排的男生挠着额头，面无表情地窃窃私语。

坐在前一排的男生低下身子装作捡笔，“都说了别叫我老大了，直接叫名字就行。”

“哎呀，改不过来了，总觉得叫林斯竹怪怪的。”

林斯竹无奈，点点头，“那在外人面前别这样叫。下课再弄吧。”

“嗯嗯，好。”男孩子跟林斯竹在课桌底下唧哝，一双雪青的运动鞋映入眼帘。

林斯竹警铃大作，惊慌地直起身子。

老师堆笑，“下课，斯竹来老师办公室一趟。”

完了，林斯竹叫苦。

班级第一年级第三因为上课开小差被老师叫进办公室的情况少之又少，林斯竹算是第一个。

他愧疚地站在物理老师办公桌前侧。

“物理课你一直都很认真呀，今天是怎么了？”

林斯竹支支吾吾，扯了个虚假借口掩盖真实的理由。

“今天跟姐姐闹别扭了，不想听课。”

老师恍然大悟，轻轻叹气，开导重心转向他的家庭。

“怎么能这么想呢，姐姐也都是为你好，你不听课损害的只有自己，读书才不是为别人读，马上要月考了可不能这么糊涂，老师跟你说啊……”

真实想法成功逃脱。

总不能说为了宋声眠组合的签售会门票在计算官网程序的漏洞吧。

姐姐肯定也不想我这样说，对吧。

林斯竹的舌头滑过虎牙，刺痒。

从早上一直到晚自习，捣鼓了好一天，林斯竹不得不承认以他的水平……还不足以破解纷繁复杂的程序。

计划终归宣告失败。

他把宋声眠给自己定时打来的生活费抽取一部分出来，全买了能参与抽奖活动的专辑。

想借此机会给她一个惊喜。

——“什么是签售会？”

沈示白缩进沙发，之前这里有浓浓的她的味道。

对于顾辛微信发来的链接，标题就已经超出他的知识范畴。

时间下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就是能亲密接触到偶像的见面会。”

——“签名啊，牵手啊，甚至能要求偶像做事情。”

他能有什么偶像，沈示白视线重返链接标题。

*大热组合EPOCH组合首次签售会强势来袭！

如果是宋声眠的话，应该也算吧。

——“那怎么才能参加？”

顾辛迅速发了个表情包【无语】。

——“你小子是一点也不点进去啊？明明里面都有写！买专辑就能参加，不过要靠运气～”

沈示白听话地点进链接，活动要求一栏的确写得清清楚楚。

“购买专辑的用户均能参加此次签售会的抽奖活动，请各位粉丝朋友们量力而行喔～”

（注：购买专辑的数量与获奖概率成正比）

划到最下方，是粉丝购买数量公示图。

顾辛的消息凑巧弹出来。

——“不过……”

——“你有钞能力的话就不存在什么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