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来了来了,别说了……”
“走走走。”
坐在教室后排的男人互相推搡,忌惮地瞄着从正门进来的鸥时。
七零八碎的闲聊截止,三个同她差不多的男生打闹跨出后门,回到他们的班级。
鸥时视而不见,打开课桌上的画满了标记的书,隔壁班的那几个男生是大家都了然的喜欢说闲话。
况且,议论对她来说不痛不痒,不值得为此劳费心神。
“Epoch回公司了!现在在楼下!”
“还有多久上课?我想下去看看!”
“谁不想啊!那可是Epoch!”
教室外的走廊上,几位容貌姣好的女生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闲聊。
鸥时抬头,投影仪上的黑白时钟显出一点五十。
——还有四十分钟上课。她心间微动。
榜样的力量映照她之前的路,鸥时知道他们是她坚持下来的最强动力。
不管是走向练习生的暗无天日,还是步入压力重重的新生演员行业,她的最后落点除了喂满自己的梦想之外,还是落在他们身上。
在练习生期间她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与喜欢了很久的Epoch同台演出。如今即将成为演员,渴望被纳入了心底。
鸥时拿出埋在课桌深处的照片,跟着大部队按了电梯的下楼键。
Epoch在大厅与公司的工作人员侃侃而谈。
度过元旦假的他们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这些是?”宋声眠莞尔一笑,转过身子面对自电梯奔涌出去的鸥时她们。
前台帮着她们解释,“这个呀,这个是公司演技班的一些孩子,年纪不大但已经签约了,公司准备培养她们成为演员。”
宋知惬应一声,摸了摸里面最为瘦小的男孩的脑袋,“都拿着我们的应援物呀?是我们的粉丝吗?”
“是。”作为里面较大的鸥时重重点头,“我们都很喜欢你们。”
“妹妹你是想要签名吗?”宋声眠注意到她手中的照片,带了全妆的她冲鸥时微笑,美得让鸥时错愕。
仿佛不在同一个次元,是宇宙银河的馈赠。
“怎么啦?以为在做梦吗?”宋声眠等待她的回答,被她愣在原地的表情逗笑,稍稍低头伸手摸过鸥时的脸。
她身上好好闻。
手也好香。
鸥时不舍得屏气,漏掉散开的香,她想闻个够。
宋知惬拿过其他人的应援物,用前台的马克笔行云流水地签下自己的三字。
剩下鸥时呆呆凝眸于宋声眠。
“这妹妹被你迷倒啦。”宋知惬揶揄,找他签名合照的师弟师妹纷纷进电梯,他轻松地陷入柔软的沙发里。
宋声眠放肆地笑,灿烂的阳光射进公司大厅。
“对不起!”鸥时猛然反应过来,递上紧紧捏在手里的照片,“我是想让您签名的。”
宋声眠凑近鸥时,她的鼻腔度过了有史以来最美好的几秒。
鸥时没觉得宋声眠这三字能写得这么快,她的视线刚凝在宋声眠的睫毛,来不及转向下一站……
她柔软的手就握住她的手。
“签好啦,加油哦小师妹。”
“她那么喜欢你,你再给这妹妹写些寄语嘛。”
宋知惬宛然长着白色翅膀的天使。鸥时感激地望向他。
宋声眠干脆地应下,黑色马克笔在照片继续留下痕迹。
用黑马克笔写字的字迹丑得离谱,宋声眠打破了这个魔律。
婉柔又有力的字迹写得像艺术品。
她好完美。鸥时愿意把自己的灵魂给她。
“希望师妹成功出道。”
“早日出道呀,我记住你了。”
她一定要出道。
教室上方的铃声响起第二遍,鸥时漫游的灵魂回家。
第二次的响铃代表第四节课的开始。
课桌的主人留在那的屈指可数。
鸥时拍拍脸颊,上头貌似还遗留着宋声眠手上的香气。
照片早已被她视作珍宝地放进心脏的口袋。
监督学生自习的老师走进教室,敲讲台发出的声音正式通知课堂开始。
“既然选择留下来上自习就安下心来认真读,要不然最好去吃晚饭。”
老师的眼神瞄准坐在后排,心思不在书上的学生。
鸥时扭头看去,又是中午的那几个男生。
刚坐下的老师目光朝鸥时看来。
鸥时顿时感觉如芒刺背,在复习下午新上内容的手微微颤抖。
“鸥时。”
“在。”
老师扶扶眼镜,站起身子走到鸥时的座位,调到不想让人听见的音量。
“你先走吧,有人来接你了。”
等到她下到公司门口,光芒撒向她的眼眸。
黄昏之时的路上多的是骑行的年轻人。
背着末冬的晚霞,骑向不可预见的未来。
被围巾包裹住半个脸的白密打开副驾驶的车窗冲她招手,“宝贝,这里!”
依稀能看见驾驶座的侧脸。
鸥时背上书包,在门口保安处登记好出去的时间,白密已经从副驾驶下来,车窗升上。
“密密你怎么来了?”
鸥时挽住白密的腰,依赖地趴在她肩上。
“因为想你啦,还有一点事情要跟你介绍介绍。”
白密接过鸥时书包,摘下围巾戴到她的脖子上,打开车门。
围巾软绒绒的。
上车的鸥时感觉时间暂停住了。
驾驶座的男人是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距在秋末冬初的酒店房间外遇见已经过了三个月——或许不是,或许四个月,又或许两个月。
鸥时记不清具体的时间。
白密爽朗地拍拍他坚实的肩膀,他正转动方向盘。
“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弟,也算你的半个老板吧。”
——“他叫沈示白。”
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间鸥时更忘到希腊的海洋里。
兜兜转转的,她竟能等到亲自认识他的这一天。
“……你好,我是沈示白。”
“她叫鸥时,跟你说过的,看吧,是不是很好看?”
鸥时望见沈示白压根没看她一眼,却对白密的话表示肯定。
“嗯。”
她没有意识到白密如此激动是为何,也不清楚对她丝毫不感兴趣的沈示白为何答应与她认识。
对她残忍地宣告死亡的他凭什么装作若无其事。
纯黑的奔驰车牌号安然无恙躺在相片内,旁边贴着好几张鸥时与沈示白的同框照。
男人痞气吹起口哨,把几张照片塞进信封,耳机帽子再被戴上,长腿一抬,隐没在庞大的骑行队伍中。
“有钱买酒咯!”
“那女孩是谁?新欢?”
“不清楚,不像新欢,关系不怎么亲密,也没有拍到两人的单独同框照,除了每周五下午独自来接她,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车上的情况你知道?”男人漫不经心把玩桌上的打火机。
“抱歉,我不该妄自下判断。”
火光在黑魆魆里散出热流,男人饶有趣味地看火光流淌。
“一个追不到,只好换人咯,别指望男人能专一。”
窗帘遮住的晨光任性漏,昏暗的房间开始透出光来。
男人拉上第二层窗帘,又恢复黑暗。
“他前妻那里怎么说,姓宋的男人到底有什么问题?”
“宋小姐在暴风雨那晚后,没有与他单独再见过面。”
“宋小姐?呵。”男人手掌上的花链硌手得很,“宋小姐魅力太大了,让两个男人魂牵梦绕啊。”
他果断扯断链子。
“这点真随她妈呢……”
打火机丢到地上,报告的男人捡起围住火,倾身为衔在嘴里的香烟燃起火光。
“……至于同她一个组合的那男人,变化不像是装出来的,医生说……”
“可能是精神分裂。”
平时温柔平和的老师把发脾气的宣泄点定为第一排的课桌。
“我提醒某些人啊,你们大多数都是会出道当艺人的,最好给自己积点德!”
坚固的课桌没有受不了的征兆。
“还在嘻嘻哈哈,我说的就是你们!后面那几个男生,站起来!”
教室前方的学生齐刷刷把目光投向后方。
“不说别人闲话是会死吗?鸥时惹你们了?还是造谣很有意思?你们跟我说说看。”
“中间的传得最过分,其他两人都不是我们班的。”
鸥时坚毅地指着三人中最中间的那个男生,黑板上在上课之前写的污秽语句被朋友擦掉了。
换她,她不会擦。
她会指着每一个字,每一笔画,让他们说出证据。
不然她会让他们舔掉粉笔灰的。
教师卷起来的书本哐哐敲桌子,“出去!我管你们是哪位大老板送进来的,现在,你们三个人统统给我滚出教室!”
从没见过老师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教室僵硬。
中间的男生鄙夷不屑,踢开桌子的声音格外刺眼,他拖着另外两位略有胆怯的男生往外走。
“你以为老子想上你的课,切。”
“还有你,鸥时,是不是被我们说中啦哈哈哈哈!我还会传播的,我还要告诉全公司的人——你鸥时跟上层领导睡了!”
“上豪车的感觉爽不爽啊,就凭你那差得远的演技,还想出道?你还是多准备准备多上几个人的床吧!”
“滚出去!”
“学艺先学德!把你们道德品质修炼好了再过来上课!”
身为局外人的老师都青筋暴起,手上的书本摔向那几个男生。
剩下的皆后怕地咽了咽口水。
而主角鸥时始终坐得端正。
她婉拒老师向公司请示而请来的心理医生,无所谓地摊手。
“狗冲我叫,我不能叫回去。”
周五傍晚,她下课的时间,奔驰轿车准时停在礼屿门口。
“有人造我黄谣。”鸥时系上安全带。
“需要我做什么?”
为了对付正刺眼的余晖,沈示白放下车上方的一小片。
鸥时耐心装好白密送给她的围巾,打开车窗,不算热的风灌入车内。
“让他们消失。”
十楼的高层用来眺望远方是个很不错的想法。
“这人,真不把我身子当身子……”
宋知惬细细盯着镜子里,卸下妆痕迹还未消失的伤口。
“走了吧?”
“嗯。”宋声眠合上窗户,打开窗台旁的灯。
练习室的亮度被灯光调高,或是被操控世界的人往右狠狠拉了曝光。
宋知惬附身打开音响。
“我脸上的伤口还没好。”
“谁让他打架。”
宋声眠不会把气迁怒到宋知惬,她脱掉外套。
宋知惬的目的似乎并不在于埋怨宋追因和沈示白出手重。
他拉上窗帘,遮住掉到山头的黄昏。
“传言沈氏集团沈总爱上小自己七八岁的小演员,两人如胶似漆,看来是真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