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玉井收回了行礼的手，月通天却在一旁问道：“那现在我们该如何行动？”

云未行捂着有些疼的胸口，脸色发白，虚弱道：“分头行动，京城之地不宜久留，需得尽快出城，玉井姑娘伤势可还好？”

他看向玉井，见她脸色也不太好，打算不勉强她参与进这件事来，然而玉井却坚定地站了出来，道：“世子放心，卑职尚可一战。”

见她如此果决，云未行也不再推辞，点点头便道：“那便劳烦姑娘去替在下做一件事，派人密切监视刑部刘大人他们那边的状况，最好能秘密安排人手进去，之后或许还有一场大乱，估计还要姑娘辛苦一段时日。若能成功，我们便可从京城全身而退。”

玉井拱手：“世子尽管吩咐，玉井义不容辞。”

众人将此后之事商议清楚之后，玉井先行撤退去安排人手，月通天站在昏暗的灯光一角，默默看着脸色十分不好的云未行，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缓缓从昏暗中走出来，走到他的近前坐下。

他沉默了良久，才用不同以往的低沉音量，严肃问道：“你是真的不打算向皇帝报仇了？”他的语气未见悲喜，只像是好友之间的寻常疑问。

云未行抿了抿几乎没有了血色的唇，一夜之间他疲惫至极，却好似越发沉稳冷静，但在月通天眼里似乎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云未行扶着额头，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皇帝早死了，当今圣上又不是罪魁祸首，更何况我父母的仇也不光是因为老皇帝的猜忌，还有周闻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仇当然要报。”

他看了一眼月通天，正色道：“现在的陛下是个好皇帝，我们追查当年的事，他亦有在背后出手相助，若他不是个好皇帝，杀了也就算了，只是现在他还算得上是个明君，要是他能为我父亲，为那些无辜枉死的人正名，我想或许可以放过他。”

月通天见他语气肯定，像是也下了很大的决心，微微叹了一口气，做到云未行面前，道：“我跟慕玥都是战场上的遗孤，得王爷相救，为我们找了军中的养父母照顾，我们的父亲母亲一生效忠王爷王妃，我们亦是如此，所以我想无论是王爷还是我们的父母，九泉之下也都会支持你的选择。当年是你带着我们一起从那场屠杀之中逃出来的，我们也必当誓死追随，无论你做出何等选择。”

云未行望向他，面色微微缓和，露出一抹释怀的浅笑，月通天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是支持也是承诺。

次日，云未行正在与月通天商议营救凌风澈的计划，毫无头绪之际，慕玥带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月通天见她面色凝重，以为是玉井他们那边出什么事了，正欲问，慕玥直接将书信递给了他，然后转头对云未行道：“萧太傅来信，请你过府一叙。”

此时月通天也大致将书信里的内容看了个明白，眉头扭成了一个结，低声问道：“你要去吗？”

云未行接过月通天递过来的书信，大致看了一眼，思索了片刻道：“去，正好我也有事要问问他。”

慕玥看了一眼他的身体，有些担忧道：“你身体可能撑得住？不如先回信暂缓几日？”

云未行却摇头，“最多七日，我们必须从京城撤离，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了，你放心，师父为我配了特制的伤药，已经好很多了。”

说罢，他对着月通天道：“你陪我一起去吧，慕玥留在这里等候，若是我们子时还未回来，你便什么也不用管，通知玉井他们先行撤退，保重自身要紧。”

慕玥点头，眼中满是忧虑，但也无可奈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难以回转的情况，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只能期望结果会是好的。

乔装打扮一番，云未行跟月通天一路小心谨慎地出了门，昨晚一事之后，京城已经陷入戒严的状态，只不过应该是周闻担心出纰漏，只对外称是昨晚有盗贼闯入宫中行窃，所以才戒严调查，四处暗中抓捕，就是怕别人察觉异样，到时候节外生枝。

不过这倒也给了云未行他们可乘之机，他们一路无惊无险地走到了箫府，因箫太傅在朝中的势力，眼下即便箫太傅称病不出，周闻对箫府也是紧紧盯着的，便是昨日送信给他，也是箫府心腹借着买酒的机会小心传递给慕玥他们的。

如此，云未行他们只能伪装成送菜的小厮，不过因为京中戒严了，似乎萧府的守备也被抽走了不少，等到萧太傅的心腹过来接应他们时，都明显不太紧张的样子。

那小厮通过月通天给的书信确认了是他们二人无疑之后，恭敬小心地将他们往一处柴房走去，进了柴房，移开柴堆，二人只见一处暗门藏在其中。

小厮上前用力拉开暗门，示意他们二人跟上，便自己先钻了进去，云未行跟月通天对视一眼，虽然觉得有些蹊跷，到底还是先跟了进去。

这地道显然是近期刚刚挖好的，里面尚且还有浓重的土腥气，月通天捂着鼻子，皱眉问那小厮：“怎么进了萧府还得走暗道去见萧大人吗？倒是挺谨慎哈！”

他故意说的像是玩笑一般，免得引起那小厮的疑心，结果这小厮倒是十分镇定实诚，微微回过头来，低声回答道：“二位莫怪，实是近日老爷被圈禁严格，旁人皆不可靠近，即便是奴婢这样的近身伺候之人，每日也只能进出送些吃喝，旁的半点也不能久留。这密道也是奴婢等这些时日小心挖掘出来才有的，粗鄙简陋，还望二位大人勿怪，老爷他实在艰难，若非这几日看守的人少了些许，奴婢都未必能请到二位前来与老爷一叙。”

“圈禁？”月通天看了云未行一眼，有些不可思议，“外面不都说是萧大人身体不适才闭门不出的吗？怎的会是圈禁呢？”

那小厮苦笑，“大人不知，我家老爷自年初之时是有些身体不适，是以时常称病不能上朝，然而自陛下出事之后，老爷拖着病体上朝主持，却不想被那个周···周大人暗中使坏，直接将老爷强行送回了府中，随即圈禁了起来，连少爷他也······”

讲到箫雁舟之时，那小厮似乎有些哽咽，半晌也没说出话来，还没等云未行他们问，这暗道便走到头了，小厮在暗道里摸索了片刻，终于在暗道上方打开了一道小门，然后先爬了上去。

云未行跟月通天默默按上了藏在腰上的武器，准备就绪以后这才小心从暗道探出头去，确认没有埋伏，两人赶紧从暗道爬了出去。

刚才暗门出来站直了，云未行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陈设，显然此处应该就是萧太傅的书房，他们进来的地方是书房内侧，由一道屏风隔开内外，他们进来的地方在一处书柜旁边，出了暗门，正面就是一张小塌，看样子这里平日里也就是主人看书倦了休憩一下的地方。

确定了没有设伏机关什么的，云未行跟月通天都稍稍定下了心神，专心看向那屏风之后的地方。

小厮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随即自觉走到了屏风后行了一礼，示意人到了，然后便走到了书房门那里戒备。

云未行跟月通天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出屏风，只见屏风外，箫太傅已经坐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见到他二人出来并未有多少惊讶神色，只是面色如常地向他二人点了点头，“来了啊，二位请坐。”说罢，他又猛的咳嗽了几声，血色上涌，衬得原本有些青灰色的脸多了几分潮红。

箫雁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他爹自然也是不差的，他们虽是晚辈，却也曾听说过萧太傅年轻时的英姿，当年的世家大族里百年难遇的天纵奇才，传闻他三岁便开蒙，五岁便以熟读四书，精通诗赋，十几岁上又师从天城山的真人，学得占星卜卦、纵横兵法，世上就没有他不会的。

恰逢当年乱世，群雄逐鹿，当年的先帝尚还只是一个地方的小小贵族，靠着一点谋略，还有云未行他父亲的用兵，逐渐在一众英雄豪杰之中占得一席之地。

傅老王爷与先帝结识于微末，又有互相救命的交情，所以结为了异姓兄弟，起初也是一起在战场上互相扶持厮杀的，只是他父亲虽善练兵打仗，但是对于军事谋划也大多依靠自己的经验与直觉，吃败仗也不是没有过的。

而先帝却极善识人用人，当年的为人也是十分义气仁善，在乱世之中颇有贤德之名，他看出了当时只有十几岁年纪的箫太傅必是举世之才，于是多次上门延请他做自己的幕僚。

只是那时乱世纷争不断，像箫氏这样的世家大族也有自己的计划考量，前朝皇帝昏庸，可毕竟和各族世家牵扯极深。而像箫太傅这样不世出的天才更是人人垂涎，只是乱世人人自危，所以一开始箫家也没想过要投靠先帝，只求稳妥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