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他兴奋地一拍云未行的胳膊，也不管对方疼得龇牙咧嘴，激动地夸道：“可以啊！你小子，有点策反正义之士的本事呀！”

云未行反拍回去，直言道：“什么叫策反？拿小爷我当什么人了？这叫为了查清真相，不计得失，我们可跟那些为了钱财盗墓贼有着天壤之别。”

月通天听得直哼哼，“最好是这样别到时候被人知道了，他凌大捕头连官儿都丢了。”

云未行一听，恨不得打烂这张乌鸦嘴，慕岄在一旁赶紧圆场，道：“可那慧贵妃的墓要是被打开了，岂不是对她，有些太过不敬了，毕竟……”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云未行，云未行也沉默了下来，心情沉重，便也没了跟月通天打闹的心思。

“姑母她，死的冤枉，当年正是因为她突然之间在宫里去世，父王才会在极度的惊讶悲痛之下，中了小人的奸计。只要能从姑母的死因着手，当年的真相，便会很快浮出水面。”

月通天难得伸手拍了拍云未行的肩，表示安慰，“你能想明白就好，放心吧，是非黑白，终有报，你父王母妃，我们的父母，还有王府上下所有人，都不会白白牺牲，那个幕后黑手一定会受到他应得的惩罚。”

云未行本来还沉浸在难过的情绪当中，闻言也强打起精神来，重重点头。

慕岄见状也高兴地温婉一笑，这时窗外闪过一道白光，她起身去查看，见是窗外雷雨将至，便低声喃喃道：“白天还好好的，这入夜倒是要下大雨了，凉快些倒也好……”

云未行还在那儿喝茶，听见慕岄转了话头，便也跟着道：“是啊，马上要入夏了，这京都比咱们之前待的山上可热了不少，下场雨，倒也能凉快上几分，只是要打雷，便是有些烦人了……”

下雨？打雷？他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随即抓起外衣就赶紧往外跑，月通天还在那喝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喷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急问道：“大晚上的，你干什么去！”

云未行头也不回，只高声回道：“救人！”

随即似一只鹰隼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宫道上，凌风澈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快速行走在悠长的青石小路中，左右赤色宫墙不断回退，因着快要下雨，路上也越发人烟稀少。

这对于他来说倒算是件好事，眼看着宫门就快要接近，天空中猛的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他的身体随之极速瑟缩了一下，僵在原地，形如冰雕，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淌下，他却不敢动弹一下。

他耳力惊人，清楚现下四周并无旁人，他可以暂时停顿一下，稍微不用掩饰自己心里的恐惧，只一下就好。

而他也是在等，等着那一声震耳的雷鸣过去。

等到雷声渐歇，他如蒙大赦一般，将积压在胸口的气轻轻呼出，僵硬的身体也随之微微放松下来，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才又重新能够掌控双腿，然后又快速向宫门走去，走的比刚才还要快。

只要出了宫门就好，出了宫门，他可以随便找个无人的角落藏起来，藏到这烦人的雷雨过去就可以了。

他拼了命地往外走去，转过转角，就是皇宫的西侧门，出去就是西直街，他在心中默念西直街上所有阴暗的街角巷落，只要找到一处地方即可。

他微低着头，向宫门值守禁卫递交了腰牌，待到身份核实，还是要保持常态，缓步出宫门，哪怕心里再焦急都不能露出一分，然而不时瞥向那漆黑夜空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内心无限趋于崩溃的恐惧。

他强行将眼神收敛，脸色却越发难看。

就在这时，他却在宫门口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眼看去，却正是云未行在宫门外，舔着笑脸向那些值守禁卫询问。

“这位大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京畿司衙门的凌风澈凌大人，他出来没有？我找他有急事来着，您行个方便，透露一下，我也好知道是回去寻他，还是在这儿等着呀？”

值守禁卫管着宫门出入，自然是不会轻易告知旁人有何人出入过宫禁的，也对打听这些的云未行没什么好脸色，恶声恶气地便驱赶他道：“去去去！哪来的臭小子，这宫禁出入岂是你能问的！赶紧走！不然小心军爷抓你进大牢，治你个擅闯宫门之罪！”

说着，他便举着长戟要赶走云未行。

凌风澈赶紧走上去，一把拦住了那个禁卫军，也不发作，只是冷着脸低声道：“有劳，他是来寻本官的。”

那禁卫军见凌风澈身着武将官服，心知不好惹，于是感觉赔笑道：“哎呀呀，原来真是来找凌大人的，卑职还以为是来闹事的，误会，属实是一场误会啊！”

凌风澈不欲久留，随便点了点头，转身就带着云未行离开了宫门。

云未行在一看见凌风澈脸色的时候就顿觉不妙，当下也懒得计较，转身之际便轻轻挣开了凌风澈的手，迅速用不引人注目的角度轻托住他。

凌风澈实则也是脚下虚浮，方才一直强撑着，眼下有人可以依靠，不由得放松了下来，猛的又是一道惊雷，他皱紧了眉头，脸上汗水便似雨下一般，一下子就沁湿了衣领。

“你忍着点，还没走出宫街，有人在看着，往前走，过了前面那个拐角，我安排了马车在那里，再坚持一下。”

凌风澈迷迷糊糊地听见云未行如此说，微微点头，咬紧了牙关，强行让自己镇定清醒一点。

云未行侧眼看他，心里也是万分焦急，他这怪病实在厉害，偏偏又赶上他进宫的时候，也不知道他这一路怎么出来的，竟能将自己伪装得如此淡定。

正暗中自唏嘘，拐过了转角，察觉四周无人，凌风澈再也支持不住，一股劲卸了下去，身子猛的便往下坠。

云未行赶紧伸手将他扶住，不敢久留，借着气力迅速将人扶上马车。

马车里昏暗的光线下，凌风澈的双眼禁闭，一对蝶翅一般的长睫不住地颤抖着，脸色白的吓人，一如那天在客栈衣柜里那样。

云未行一大男人见状都不由得有些心疼起来，转身迅速在旁边的包袱里拿出早就带来的东西给他戴上，又用遮光的斗篷将人盖起来，确定他情况稳定了一些，赶紧钻到车辕上，将车子赶往凌府。

到了凌府门口，他自然也想好了说辞，只说圣上留了凌捕头晚膳，一时高兴便多喝了几杯，现下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躺在马车中睡着了，怕打扰大人休息，要将马车驶进后院。

凌府下人是认识云未行的，又看了马车里的凌风澈确实蒙在披风里闭目不语，身上一股酒味，于是不疑有他，放了云未行架着马车从侧门入府了。

等入了后院，云未行便又以不要打扰到凌大人休息为由，挥散了一众下人。

凌风澈平日里本就不喜有人伺候，于是众人留下热水毛巾，便纷纷退出了后院。

云未行见人都走光了，这才赶紧将已经昏迷了的凌风澈背下马车，吃力地将人放到床上去。

这一通操作下来，累得云未行是气喘吁吁，而屋外那积蓄了许久威力的大雨也终于应声而下，一时间雨如倾注，电闪雷鸣，狂风裹挟着暴雨，将屋外黑夜点缀得越发骇人。

云未行扭头看了一眼此刻躺在床上平静呼吸的凌风澈，微微舒出一口气，这才放心地走出了屋子。

次日一早，云未行正在客厅里吃着下人们准备好的早膳，抬眼就瞧见一身黑衣的凌风澈姗姗来迟，他勾起嘴角，一边吃，一边道：“难得见你起迟了呀，快来快来，这粥还热乎着呢！”

凌风澈缓步走到饭桌对面坐下，却是默不作声，只直勾勾地看着云未行，半晌才低声道：“昨天，多谢你了。”

云未行没料到他突然道谢，夹着一片藕夹愣在那里，而后豁然一笑，摆摆手道：“嗐，这有啥的，你我如今在一处当差，你又算是我的顶头上司，还有过命的交情，帮你做点这些小事也是应该的，你实在无需道谢。”

他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堆理由，也是生怕凌风澈那倔脾气上来了一直揪着要道谢啥的。

事情也果然如他所料的，凌风澈执拗地摇摇头，依旧坚持感谢他昨晚的义气之举。

云未行果断打断他的话，只小声提醒道：“你这怪病又不能让旁人知晓，我既然在无意中发现了你的秘密，自然要替你保守的，你若还在这儿谢来谢去，小心隔墙有耳，被旁人听了去。”

凌风澈闻言这才住嘴了，云未行满意地收回提点他的筷子，继续吃起了自己的早膳。

正吃着，却见凌风澈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推到他面前，“对了，这东西你是从何得来的？”

云未行定睛一看 正是他昨天送凌风澈上马车之后给他戴上的东西，一个鹿皮短兔毛的暖耳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