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云未行闻言便来了兴趣，跳下桌子，摸着下巴琢磨道：“也就是说，这人是在城外事先寻好了一处地方囤药制药，然后将这毒药再偷偷摸摸带进城里，实施的杀人？”

凌风澈点头，“若真是如此，那搜索范围便更大了，排查起来只怕难度不小。”

云未行只觉头疼，“那岂不是查起来困难重重？”他皱眉想了想，道：“这样，我现在就去找月通天帮忙找线索，他那儿人脉广，找起来方便，你这儿也多派些人手出去查一查，双线作战，两不误嘛！”

他信心满满地看向凌风澈，倒是让凌风澈有些错愕，依照以往他懒散的个性早该喊停了，如今倒是有几分捕快的样子出来了，竟主动开始帮忙查案，实在是进步不小啊！

他有些惊奇地看着云未行，看得他直发毛，不由得疑惑道：“你看着我干什么？古古怪怪的。”

凌风澈浅浅一笑，只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没事，只是觉得你现在很像个称职的捕快，你既然已经想好了办法，那现在就去吧，我再查验一下记录，看看是否有所遗漏。”

云未行惊觉自己这是被夸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咧着嘴满口答应，一溜烟地就冲出了书房，直奔月通天而去。

次日，云未行就来告诉凌风澈，月通天那儿已经知会过了，虽然过程有些“艰辛”，无非就是他软磨硬泡了许久，月通天总算是答应了他会派出底下所有的暗线去调查，而凌风澈这边也发现了新的线索。

他昨夜一整晚翻阅了京都所有药铺近三年的账本，发现虽然枯肠花的进出买卖并无异样，但账册中也记录了过程损耗，这其中的数量却是极大的，因为枯肠花需求量虽然不大，但药铺里多少都会准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但时间久了，难免会有受潮或者临期的现象，而这些枯肠花大多会拿去丢弃掩埋，成为一部分的损耗。

“这些临期受潮的枯肠花虽然药性变差，却也还是能用的，我粗略计算了一下这些药铺每月损耗枯肠花的总额，只要凶手坚持收集，只需一年就能够收集到足够制毒的枯肠花。”

凌风澈坐在茶桌旁喝了杯茶，而云未行则站在一旁听他说话，默默看着那堆堆成小山的账册震惊不已。

再看一眼明显眼下有些青灰的凌风澈，云未行啧啧道：“凌捕头，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拼命的捕快了，这一晚上看完这么多账本，你就不怕看晕过去？”

凌风澈抬头看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只淡淡道：“那凶手既然有可能是无目的地选择对象进行下毒，那么就极有可能还会再次出手，若是不能在他下一次动手之前抓住他，那就是我等的失职，徒添人命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眼底暗潮汹涌。多年的查案经验让他清楚不可操之过急，但为了救人，他们的行动就必须加紧。

云未行看得出来凌风澈眼里的担忧，心里也一下子跟着沉重了起来，抿了抿嘴，思考着现在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思来想去，似乎自己现在也并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一名捕快小跑进来，急道：“统领，不好了！城西护城河那儿又发现一具溺亡的尸体，跟前几日发现的那具一样的情况。”

凌风澈瞬间皱紧了眉头，寒声问道：“现场呢？”

那小捕快喘了一口气，道：“一样，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移动的情况，符合失足溺水的案发情形。玉井大人正带人四处搜查，现在还没有什么新发现。”

二人闻言也不做停留，带上配刀便向着案发地点出发，结果刚到衙门门口就又碰上了长公主宫里的徐内侍。

徐内侍是伺候朝安长公主到大的老人儿了，加上他向来都是心慈面善的，从不苛责底下的人，也不会趋炎附势，做出一些宦官的奸邪嘴脸，处事公道，宠辱不惊，因此在宫里宫外都是十分受到大家尊敬。

此刻他一身深红一品宦官服，手持拂尘，许是年已高，瘦削的身体有些佝偻着，借着小黄门的肩膀走下马车，抬头一见凌风澈他们正巧出来，慈和的脸上一下子露出笑来，脸上褶子一道一道的。

“呦！这可不正巧了嘛！凌捕头这是要去哪儿啊？”

凌风澈等人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他，急忙停下了脚步。

凌风澈看清楚了来人正是徐内侍，立刻上前行礼，“见过徐内侍。”

云未行跟那个传信的小捕快不认识他，但见凌风澈如此恭敬地向这人行礼，也急忙拱手低头行礼。

索性徐内侍是个随和的人，也不计较他们的失礼，反而上前搀扶起凌风澈，“凌捕头这可折煞老奴了，凌捕头少年英才，又得圣上恩宠，前途不可限量啊！”

凌风澈哪里敢收下徐内侍这等的恭维，只连连道不敢不敢。

他着急去案发地查看，不想在此逗留，便直接问道：“徐内侍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刘大人正在内厅，风澈这便唤人通传。”

不想徐内侍却是急忙拦住他，笑眯眯道：“不用不用，老奴事专门来找您的。”

见凌风澈面露疑惑，他便笑道：“今日长公主在宫中设宴，邀满城才子佳人赏花对诗，前几日也曾传了请帖到府上，您可曾见过？”

这下子凌风澈彻底迷茫了，转头看向一旁的云未行，云未行呆愣地看了看他，随即赶紧摇头，一脸的我不知道，你别问我，凌风澈只能扭过头去，不敢看向徐内侍。

这徐内侍又是何许人也，自然是看出了凌风澈忙于公务，压根没瞧见那请帖，又或者是忙忘了也有可能，只不过凌风澈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对他这样的性格，徐内侍自然清楚的很，因此也并无不悦，反而有些无奈与宽容，这若是换作旁人，他早就气恼诘问了。

他好笑地剜了一眼凌风澈，见对方面露尴尬，便也给他面子，小声道：“老奴知道您贵人事多，所以眼看着宴席就快开始您还未到，这便赶紧过来寻您，您啊，就赶紧随老奴进宫赴宴去吧。”

可凌风澈却显得有些为难起来，偏偏这时候要去赴宴，这种宫宴对他来说是向来无趣的很，他想开口推辞，可眼看着徐内侍这架势，摆明了是他不去都不行。

思虑再三，他只得转头同云未行二人道：“你们先去案发地看看，如有可疑之处，详细记录，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说着他又看向云未行，“另外，新发现的尸体应该一会儿就会送到斤叔那里，你回来便去协助斤叔，看看与上一具尸体有什么区别，一样记录，切不可有失。”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透露着十足的信任和笃定，倒让云未行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重要性，一股责任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于是云未行郑重其事地点头，表示一定完成任务。

凌风澈见状也不再耽搁，向徐内侍抱拳致歉后，便速速登上了马车。

徐内侍笑着跟云未行二人告辞，便也在小黄门的搀扶下上了车，小黄门一声令下，马车便向着宫门疾驰而去。

云未行二人送走了徐内侍的车驾，便赶紧按照凌风澈的吩咐赶往现场。

而马车上的凌风澈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徐内侍，此番长公主设宴款待，可是另有隐情？需要在下协助一二？”

徐内侍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眯着眼睛看向凌风澈，眼中透露出一丝欣赏惊讶，然而他并不直接透露，只是笑着道：“凌捕头果然心细如发，只是此事长公主吩咐过，需得亲自见过凌捕头才能告知，老奴不敢妄自揣测，还请凌捕头勿怪。”

说着他当真拱手告罪，凌风澈哪受得了如此大礼，赶紧伸手搀扶，对待长辈，又是这样和善的长辈，凌风澈实在拿不出平日里审人断案的铁血手段，只得作罢。

“既如此，那我便进宫面见了长公主，再议不迟。”

徐内侍依旧笑眯眯地点头，对于凌风澈的上道表示很满意。

二人一路相顾无言，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宫门口。

马车悠悠地停了下来，凌风澈就听徐内侍用细弱的嗓音，低声道：“凌捕头，长公主那儿老奴还有要事，就先不陪您过宫门了，周姑娘已在永安门那儿等候，您可先过去，与她汇合再一道入宫赴宴。”

凌风澈清楚这是避嫌，也是不想给他先找麻烦的好意，于是拱手谢过徐内侍，便顺势下了马车，一出来就发现原来马车并没有直接到宫门口，而是在一处不起眼的转角停了一下，再转身，那小黄门已经驾着马车往相对僻静的西华门驶去了。

低头无奈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暗道这一场宴会只怕会是一场鸿门宴，只盼着能全身而退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