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白男和印度裔大肚子倒是很有效率，蹲下去查看鲁斯本的情况发觉他们处理不来之后立刻打电话叫人。但光他们有效率是没有意义的，电话里不是这个忙就是那个手上有活，打了个好几个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最终只能商量着先把鲁斯本抬到车上去。

鲁斯本是个十分魁梧壮实的男子，即便是失去了一整条手臂，整体重量也不容小觑。斯图顺其自然地上前帮忙，四个人将高大的男人抬到了大约一千米之外的停车处。

斯图注意到对方亚麻色的头发里生出了许多白发，但胡茬的斑白更为明显，他比从前瘦了一些，谈不上面容枯槁，但脸色实在也算不上好。

他不清楚对方现在是否还有意识，只觉得被迫一直睁着眼睛确实是一件会令人感到非常痛苦的事情，那群女巫果然恨不待见对方。

不过斯图又想到自己前胸的伤，突然觉得也许她们更讨厌自己，而自己清楚是因为什么。

因为鲁斯本只能直挺挺地被想办法安放在后座位上，三人组的黑人男顺理成章地被剩了下来，白男一脚油门扬长而去，斯图在汽车尾气中捂着鼻子问黑人男子：“他这辆车竟然能过碳排放审核？”黑人男子耸了耸肩，同样捂着口鼻回应道：“那是辆美国车，我猜大概是有什么特殊的过审方式，你懂的。”

看起这位是比较好沟通的。

“你可以叫我亚当，亚当·威廉姆斯。”等他们走出尾气的范围以后，亚当笑着对斯图说。斯图也报以笑容，主动问：“你怎么回去？自己打车的话他们会给报销吗？”亚当摇了摇头，说：“还不急。如果教团那边找不到能够帮助鲁斯本现生的方法，我还得继续追踪那群危险的女巫，毕竟鲁斯本先生可是个大人物，你懂的。”

他是那种很典型的黑人长相，没有留长头发，穿着十分朴素，卫衣配牛仔裤，家常得就好像最平常的那种游荡于街头的黑人男性。

而令斯图感到讶异的是，刚才另外两个人言语间像是连鲁斯本叫什么都不是很清楚，面前的这位却是知道但不说。于是下意识地问：“你认识他？但刚才……”他们正慢慢走到繁华的地段，斯图手机震了一下，在他拿起来看的同时，亚当解释道：“严格来说，我并不‘认识’他，我只不过是知道他，在出任务之前稍微了解了一下任务对象必要的体貌特征而已。”

见斯图低头看消息，亚当便自顾自地继续说：“只不过他们两个人都忘记了这一项是我负责的部分，没人问我所以就不必特意说出来咯。你懂的。”

手机上，斯图收到了张木兆发过来的微信，说来找他了，沿着他们在那条河上没走完的路，要斯图如果能够看到这条消息的话想办法停在原地等待，或者尽力再留一个像糯米鸡一样的线索也行，他会自己找过去。

没注意亚当在说什么，斯图说了句“该死”就转身往之前鲁斯本倒下的那个地方跑去，亚当不明所以，但下意识地也跟上去了，等他们回到原地，就看见原本应该被遗落在路中间的那个糯米鸡不见了。

以当地人的工作效率而言，如果那玩意儿不是被讲公德心的人丢去了附近的垃圾桶，就是被不该拿的人弄去了别的地方，反正不会是清洁工赶紧过来打扫了。

斯图下意识地觉得那条河绝不是什么好的所在，又开始懊悔自己这种明明有联系方式但就是不主动联系的行为，马上给张木兆回拨过去，对方直接没有应答到微信电话挂断。

这下该斯图为了彼此之间没有留联系方式而郁闷了。

否则即便是没有网络，至少他还可以尝试一下电话。

该怎么办呢？回旅馆吗？但他连房卡都没拿，明明当时冲动之下决定不要再把张木兆牵涉到自己这危险的家事里头了，怎么现在又变成了他非得去把张木兆从那条河里捞出来的情况？

斯图站在原地，脸色一变再变，好心的亚当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主动说：“呃，嘿，斯图尔特，斯图尔特？”他伸手在斯图面前晃了晃，等吸引到注意力才说：“嗯，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很着急，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忙的？”

斯图以前一定是不会直说的，但他现在整个人都很不对劲，所以冲动之下就直接问亚当：“你有什么寻人的办法吗？”亚当面色立马为难起来，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语气告诉斯图：“很抱歉，但我能够从教团和学校学习到的东西有限。”

斯图摆了摆手，连说了好几声这不怪你，然后又兀自陷入了焦急地思考中。亚当毕竟比他冷静，便提示到：“你可以将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告诉我，还有体貌特征，我可以拜托‘朋友们’帮你找一找。”

斯图这才想起来，这人毕竟是德鲁伊教团的一员，德鲁伊教团，顾名思义，他肯定至少能够和一个种类的动物进行沟通才有进去的资格。

不知道他说的“朋友”会是猫、狗还是小鸟一类的小动物。

亚当在下一秒就为他解了惑：“不过要等到晚上才行，它们不大乐意白天出来。”

刚好路边经过一家乐高专卖店，亚当指了指橱窗中展示的蝙蝠侠，斯图立即就明白了，原来是蝙蝠啊。

据说蝙蝠在神州是吉祥的化身，这个意头倒还算不错。

因故他们只能漫无目的地闲逛到下午太阳落山，亚当找到一辆卖冰淇淋和热狗的餐车，邀请斯图吃过晚饭之后再继续找人，他的意思是已经到了晚上，吃过东西之后刚好那群小朋友就会苏醒，届时便能够帮忙找人了。

又因为蝙蝠善于利用音波的缘故，它们之间传消息往往飞快，一条八卦不到一个小时就能从城头传到城尾，所以效率上不用太担心。

斯图就问自然保护区里有蝙蝠栖息吗？亚当边猛嚼热狗边解释说自己得问问当地蝙蝠才能知道，毕竟他对这里也不是很熟。

此处只能算是伦敦边缘的边缘，可能名义上算是伦敦实际上已经更靠近泰晤士河的入海口了。常年在伦敦活动的亚当不怎么有机会到这儿来，他的另外两名搭档之所以显得那么暴躁，也有被派了超远距离的活儿的原因。

车都开了好几个小时，还得直面一群凶残的女巫，怎么想都让人即害怕又不爽。

就在斯图慢腾腾地把最后一口热狗塞进嘴里的时候，亚当的手机也响了，他叹了口气，接起电话，果然得到要留在原地继续追查的命令。

鲁斯本的状态不是很好，目前留在伦敦本部的人没有能接触他那个状态的。

亚当放下手机以后给了斯图一个“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斯图则是在默默震惊——毕竟在他眼里，那些能接触鲁斯本被控制状态的魔药只是不好配而不是配不了，怎么会被拉回伦敦还无法处理呢？

要么是他们德鲁伊教团的人不擅长这个（委婉说法），要么就是鲁斯本被下的诅咒很高级，高级到他们处理不了。

说白了还是菜。

斯图一瞬间开始对东西方的教学进度以及水平有了一个初步的对比，虽然在荆仙药的时候大家压力都很大，但看看身旁的亚当，斯图觉得还是有一些能够傍身的技与术为好。

如果这次他还能够回去，一定要继续好好学习。

两个人沉默半晌，等斯图将杯子里最后一点冰茶饮尽，亚当状似不经意地问：“所以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是为了搭救你的介绍人吗？”斯图抬眼看向别处，解释说：“我原本到这里有别的事要做，今天是意外在大街上看见了他，觉得状态很不妙就跟了上来。”亚当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他是相信了还是没有，本来皮肤就黑，天光一暗下来这人就仿佛完美地融入到了夜色中一样，连面部都比别人更难看清些。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呢？我听说交换生必须要在外呆满一年半并取得一定成果才可以回来。”亚当语调轻松地说。

……

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之前和罗伯特以及巴兹尔在那条巷子里发生的事情，否则自己的这个形象不说打眼，他的年龄性别和身份都应该受到亚当的怀疑才是。

现在看来亚当反倒像是在担心另外一件事情一样。

于是斯图便答：“或许你知道原因。”

亚当“啊”了一声，有些惊讶地说：“哈顿花园窃案竟然传得这样人尽皆知了么？我记得不是前段时间才刚发生不久的事？”斯图眼睛微微睁大，脸上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就听见似乎是很久都没有找人说过话正憋着一股子劲的亚当继续说：“看来巴兹尔将赫弗堡‘钥匙’偷出来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怪不得连你都要万里迢迢地赶回来掺一脚。”

他摆了摆手，用一种充满愤恨和无奈的口吻说：“没有用的，这种大事无论是好是坏都轮不到我们这种边边角角的人参与。”随后亚当用一种莫名令人觉得危险的眼神看向斯图，话锋一转：“不对，你是‘巴别塔之子’，你有资格。”

随即这位精瘦的黑人小伙子坐起来激动地对斯图说：“你是有资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