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周六，张木兆问斯图要不要留宿，以前从未因为这件事困扰过的斯图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拒绝，张木兆也不多说，就还是要他吃了晚饭再走，问中午和晚上想吃什么。对吃这件事斯图从来不矫情，他突然很想吃家里那种用磨得并不太细的小麦粉做的面包，于是就照实说了，然后张木兆告诉他东方目前还没有什么比较好的面包店，一定要吃的话，只能自己想办法做了。

这会儿还不流行在自己家里烤面包，张木兆无计可施，只能说面包先欠着，让他再想点别的食物。

斯图又一想，觉得这个天候还是想吃点热乎乎的汤水，就问能不能喝排骨藕汤。张木兆一听就乐了，连忙答应下来，自己计划着给他再弄点湖省其他的地方小吃来尝尝。

之前带斯图去步行街逛的时候见他不抵触糯米制品，张木兆就准备一大早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点酒酿和糯米丸子做酒酿汤圆吃。

这么想着，张木兆在宿舍的沙发上坐着突然有点失笑，觉得自己像是个盼着孩子从学校回家吃饭的空巢老父亲，但又莫名为能够和斯图达成这样亲近的关系而颇有成就感。

他已经洗过了澡，头发早早地就吹干爽了，扎了个不怎么规整的丸子头顶在脑袋后面。

想到斯图来找他主要是为了借平板，心里猜测可能是光靠手机已经不够辅助学习了，遂有些意动，思考直接给斯图买一台新的平板作为生日礼物的可能性。虽然张木兆并不清楚斯图具体是什么时候的生日，但只作为送东西的借口足够了。

张木兆其实手里很有一点积蓄，他是天生就很受气运眷顾的那种人，没钱的时候总有人会自发地想着法给他送钱，在来荆仙药之前，他在神州各地流浪生活，偶尔也会出手帮人看看风水阴宅一类，那个年景纸币靠不上，因故手里头现在存有不少银元和各式各样的黄金制品。

荆仙药内门自有一套帮助弟子和现世进行财产置换的系统，现在张木兆成为了学校校工，便可以正大光明地用贵金属折现金来用。但学校不支持网银支付，所以钱到手以后还得他自己出去找银行存。何老师之前帮助斯图兑换金币的时候原本也想直接走学校的，但因为见他那几枚金币上仿佛蕴含着一些自己解读不出来的能量，便直接依照时价自己掏钱给了斯图，等于是自己把那些金币买下来了。

若见到张木兆手里的那些东西何老师指不定还想买，出于安全起见，张木兆只会拿到专门的地方去兑换，以免在熟悉的人面前暴露出任何不必要的细节。

而宗门内的兑换处一向是不究来处不问去处的，而像张木兆这样被吸纳进入仙门系统内的职工才有资格使用。

这也是为何很多同张木兆处境类似的散修最终也要投身于大大小小的宗门之内，随着国家对于这类人群的管控力度逐渐加大，找正规机构挂靠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修行的自由。

斯图周六一早斯图就轻悄地出了门，他毕竟是要借平板电脑学习、不是去玩的，还需抓紧时间为妙。

斯图顶着他那头有些糟乱但仍十分醒目的金发出门的时候寝室里其余人都还睡得很沉，此时晨光熹微，已经渐渐脱去了冬日阴云，显出些春天的意象来。

而不知道是不是斯图的错觉，他好像终于能在学校里听到一两声鸟叫了。

之前下大雪的时候他还怀疑过学校是否设下过阻隔其他物种的屏障，毕竟本校坐落于市郊、且因为是新建起来的校区，所以除了崭新平整的大路之外，建筑物两旁的杂草都是开学以后请了园艺工慢慢才打整出来的。

在这种前提下，斯图刚被领来报道的时候就发现了四处连该有的虫声都无，所以他刚开学的时候为了感知学校里的能量点而到处乱转过。虽然当时没有发现任何和魔法阵类似的能量，但现下回忆起来，斯图发觉自己之前确实也感知到过几处灵雲境的入口。

他当时觉得那就是一种纯粹的能量，就像是那种大块能量溢出或者散落的碎屑一样因为没有人能将它们收集起来而随意地存在于学校的各处。

直到他第一次去上药圃学，才知道原来这些所谓的纯能量就是灵雲境的入口。

不是没有想过学校里没有虫子和鸟类、小动物是否和这些能量有关，但当时斯图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适应这里的生活了，就没有继续深究荆仙药校内不怎么能见到昆虫和动物的原因，只不过现在重新听到了鸟鸣，反倒让他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疑惑。

斯图的记忆力非常好，他可以依照自己的习惯将某一段记忆摆放进脑子里的书阁中，等到需要时再将它取出来进行读取。他在接触现代社会之后发现自己大脑的运行模式其实和当今日新月异的电子产品及技术类似，所以很快就适应了相关硬件工具以及软件工具，譬如手机、平板电脑以及笔记本电脑和互联网。

他适应这些比适应神州的食物和生活习惯还要快，第一个学期，也就是在张明他们眼里斯图几乎自闭度过的一整个学期，其实斯图都独自生活在电子设备以及网络中。

他手机话费套餐办得是流量最大的那一档，以确保自己随时随地都可以上网。

不过即便心中还有疑惑，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并不在此，斯图将这件事记在心里，放回到他的“书阁”里，去食堂买了两份烫面的蒸小笼包带去了张木兆宿舍，他记得比起那种蓬松的包子，张木兆好像更喜欢吃这种。

到门口的时候门已经是开着的，斯图进来以后打了招呼，自然地换了鞋、将包子放在沙发前面的小茶几上。

张木兆背对着他在厨房煮东西，斯图闻到了淡淡的酒精味和一股甜香，不用他问，张木兆就回身和他对视一眼，解释道：“这是我一大早去菜市场买来的米酒和汤圆，还有严氏的重油烧麦，等等和米酒小汤圆一起吃，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个味道。”

斯图自己睡眠改善之后对张木兆这种想几点起就能几点起的能力感到十分神奇，毕竟他也不是没见过对方赖床的样子，但每次只要有事，张木兆连闹钟都不用定，说是几点就是几点，就像是他自己身体里自有一个定时系统一样。

听到张木兆说已经安排了早餐，斯图回答他说：“但我也买了包子。”

张木兆浑不在意地背着挥了挥手：“烧麦也没多少，能吃完。”

斯图就自己捻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随后擦了手才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平白电脑开始查资料。他不止查和定向越野有关的内容，看累了的时候也会去看看天涯论坛的帖子和百度贴吧，虽然里面提到正经的修道内容不多，但那些讲灵异事件的帖子个个都很有趣。

斯图最早开始看的时候每张帖子都当真，看多了就能分辨出一些真假，平时虽然很少接触相关的内容，但阴阳五行、奇经八脉之类的知识他也算是被耳濡目染过的，遇到那种特别扯的内容就直接当做小说来看，那可比从食堂租书店里或者图书馆里能租借到的小说有意思得多。

张木兆一碗一碗地将米酒小汤圆端过来，就看到斯图正把平板放在一边，在摆弄他那个手机。他伸头去看，就看见一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皱着眉头说：“这么大的字你眼睛看着不累吗？”斯图闻言纯良的抬起头看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笑：“不会啊，挺好的。”

张木兆被小金毛的笑颜晃了一下，少有见到他脸上露出这种纯粹开心的神态，顿时心里也稍稍有些发软，起身将装白糖的罐子拿来给斯图的米酒小汤圆里面又添了半勺，总觉得吃得甜一些就能让他多笑笑。

斯图以前从未提味到这种沉浸到一件事里的乐趣，虽然在同寝室的人眼里他简直像个学习标兵，但只有斯图自己清楚，能够在课余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拿来消遣，对比他以前的生活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碗里的甜米酒带着股淡淡的香气，像酒精味又很不同，似乎是被白砂糖中和掉了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东西，只留下来柔和馥郁的那一部分。

欧洲人其实是很能吃甜的，但江城的甜食糕点一类的东西相对于北方来说稍显的克制，所以对于张木兆来说刚好的甜度，给斯图多加了半勺糖才算得上是有点甜味了。

早上买来的半成品烧麦被放在电磁炉上蒸好了，等他们喝完一碗米酒小汤圆，张木兆把烧麦从锅里端出来，又把斯图早上买的两袋子小包子放进去回温。

斯图看他毫不在意地直接用手从锅里拿装烧麦的瓷盘，问他：“你不觉得烫吗？”

张木兆顿了顿了，端着烧麦坐到斯图身边，开玩笑一样地说：“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是那种水火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身，你信不信？”

斯图秒答：“信啊，这有什么不信的？”

张木兆身体一僵，刚想说你怎么真信啊，就看见斯图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以后用页面上帖子的界面朝他晃了晃了，说：“我连这些都信，你有什么好不信的？”

其实对于张木兆的身份，斯图此前自己也有过猜测，但他还有一种直觉——对待张木兆这个人，不去追根究底反倒是最好的做法。所以他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依旧把张木兆当做荆仙药的一位神秘扫地僧（这个词是他从张明那里学到的）来看待，当然，也许他更希望张木兆只做他一个人的神奇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