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生回到家的时候，路垚正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垂下头抵着胳膊，就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看的他一阵心疼，赶忙小心翼翼地蹲在他身前，握住他冰凉的手给他取暖，柔声问道：“怎么了？”

路垚听到他的声音，僵硬地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好久，乔楚生急了，刚想问他怎么了，就被他后面的一句话打懵了。

“老乔，我没有哥哥了。

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乔楚生以外唯一一个希望他幸福快乐，唯一一个全身心护着他的人，可是，他没有哥哥了……

乔楚生愣了一下，心钝痛钝痛的，他最见不得他的爱人这幅模样，温柔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怎么会呢？怎么会没有哥哥呢？”

眼泪顺着少年通红的眼眶滴落在他的手背，也烫了他的心。

路垚带着哭腔可怜巴巴的说道：“我没有哥哥了，他亲口说如果可以，他希望从来没有我这个弟弟。”

“老乔，我没有哥哥了，他不要我了，我没有哥哥了呜呜呜……”

少年委屈地哭泣着，就像是只受伤的小兽在独自舔舐伤口。

整个路家就只有陆焱真心对他好，百般呵护，可是现在，这点亲情也被他亲手弄丢了，他的哥哥对他失望，再也不想要他了。

乔楚生心里很不好受，恨不得一刀杀了过去的自己，都是他的错，是他让他们兄弟变成这个样子的，看着爱人委屈的样子，心疼的要命，一手揽过他，一手给他擦眼泪，轻声道：“怎么会呢？他不会不要你的。”

“你看，这都是他写的，他是关心你的，天底下怎么会有哥哥不要自己的弟弟呢？”他掏出那两张纸摊开给他看。

路垚目光颤抖的一行行看去，上面事无巨细的记载了他的生活习惯，上到衣食住行，下到日常生活，包括他的身体，稀有血型需要储血，以备不时之需，字字句句，皆是来自一个哥哥对弟弟最真切的关心。

“他…他写的？”他抬起头，还是有些不相信，目光急切的看着乔楚生，似是在求证。

“嗯，他写的，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怎么可能…他…他明明说不要我这个弟弟的……”

乔楚生轻叹口气，将他搂进怀里，“不会的，他不会不要你的，三土，”他顿了一下，眸底突然染上一层哀伤，“对不起啊，是我不好，是我让你们兄弟之间产生矛盾的。”

如果他当年，他不做那些荒唐事，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路垚轻轻摇了摇头，唇角扯出苍凉的笑容，自怨自艾道：“跟你没关系的，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他从他怀里抬起头，颤着手想去摸他的伤疤，却还是在即将触碰到生生停住，眼泪再度溢出眼眶，“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受伤，他就不会迁怒于你，不会伤害你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受伤，他也不会对我失望，都是我的错。”

他就是个罪人，一无是处，什么都做不好，只会让关心他的人寒心，让深爱他的人受伤，他就是个罪人，为什么要重生呢，如果没有重生，那一切结果就都不一样了。

乔楚生心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真是个大笨蛋，为什么要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呢，他才是受害者啊，可他没想到的是路垚接下来的话让他仿佛置若冰窖。

“如果当初我没有去巡捕房应聘，如果当初我不去靠近你，不让你再次爱上我，一切都不一样了，你不会被关起来，也不会被我哥伤害，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搅了你平静的生命。”

白幼宁说的没错，是他的错，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股票经理不当，跑去巡捕房应聘祸害老乔呢，如果他没有去巡捕房，乔楚生就不会再次爱上他，他们就不会在一起，这样一来，哥哥不会对他失望，老乔也不会被白老大关起来，更不会被他哥哥迁怒，都是他的错。

乔楚生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推开他捏着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和自己对视，语气凶狠道：“你胡说什么呢？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他的爱人他了解，说句很骄傲的话，路垚深爱他，除了自己以外，他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他常常在自己面前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傲娇地说着“我爱你”，这种不该和他相遇的话，除了前世他最后一次推开他，他忍着心痛撂下狠话，说如果他再食言，他就永生永世不再与他相见相恋，可那是情非得已。

除此之外，他从没有过后悔的想法，他曾经不止一次问过他，三年前被他伤害，可曾后悔他执意做下的决定，可这个小少爷从来都不曾说一句后悔，前世今生，他都没有后悔过。

可是现在，他竟然说他后悔了，他说他不该去找他。

他了解路垚，以他对自己的心，他是不会平白无故冒出这种想法的，哪怕他之前看见自己身上的伤疤心疼难过，哪怕他之前产生过要离开的想法，可那是因为愧疚，而现在，他是真正在后悔，后悔他的出现让自己受伤。

他是在想如果在他重生之后就远离他乔楚生，那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

“路垚，”乔楚生的声音犹如掺了刀子似的，冷的少年身子僵硬，“你看着我，谁跟你说的这些话？是不是白幼宁说的？你告诉我，是不是白幼宁跟你说的？”

大概只有这一个结果了，萧风他们应该没胆子再去路垚面前嚼舌根，唯一的可能就是之前路垚去见白幼宁她跟他说的。

他原以为他这个妹妹只是骄纵任性，耍些大小姐脾气，却从未想过她竟然变本加厉，最终成为第二个上官宁。

曾经上官宁一次次把“乔楚生不要你了”“乔楚生根本不爱你”这种思想强硬的灌输到路垚的脑子里。

而今，他视为亲妹妹的白幼宁亦是一次次把“如果不是你，我哥就不会受苦”“如果你当你的股票经理，不跑来巡捕房和他在一起他就不会受伤”这种思想再次灌输到路垚脑子里，让他自我厌弃和悔恨。

好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她，换来的不过是得寸进尺。

路垚苦笑了一下，淡声道：“说的不对吗？如果我当初……”

“闭嘴！”乔楚生气急败坏的吼了他一句，心疼的搂着被自己吓着的爱人，抵着他的额头，紧紧地箍着他，一遍又一遍地把这个思想从他脑海中驱逐出去，“路垚，不能这样想，你把这个想法丢掉好不好？没有如果，事实是我们现在在一起了，就算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我们现在在一起了。”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会结婚，会过纪念日，会长相厮守，你不可以有这种想法，如果你当年没有来找我，那我们此生就错过了。”

如果路垚没有来找他，或许他们此生，不得相见，又也许会孤独终老，缺了心里想要的那个人，做什么都不开心。

他总算明白，为何之前和在他在一起，他的心总是那么软，为什么他明明没有恢复记忆，却还是把他留下来当了探案顾问，为什么看到他受伤心会那么疼，为什么听到有人说他坏话，他的心会特别难过。

为什么他每每看到他总会觉得似曾相识，那是因为，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不会因为轮回就消失的，他爱路垚，不管轮回几时，不管有没有记忆，反反复复，他都会爱上路垚。

“可是……”路垚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乔楚生抢先一步地堵住了。

“三土，求你了，不要说这种话，”乔楚生再也受不住，颤着手抱他，连声音都带上哽咽，“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要说这种话，不要相信他们的闲话……”也不要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会痛……

路垚没再说话，只是依偎在他怀里，气氛变得莫名尴尬起来，最终被一道“咕噜噜”的声音打破了。

乔楚生松开他，宠溺地刮了刮他的鼻子，“我去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阳春面吧，”路垚想了想，他有点难受，什么都吃不下，就给了个最省事的面。

乔楚生看了看他，什么都没有说，起身去厨房给他煮面，路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身子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拉住他，他想抱他，他的手伸出去了，却僵在了半空，就那么看着他的衣衫离他远去。

少年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滴落，是不是幼宁说的是对的，当年，他真的不该去找他啊……

至少这样，他不会受伤，哥哥也不会对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