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雕的羽翼庇护下，众人得以顺利撤离。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

宁洲特调局熟练地在外围设下封锁线，以放射物泄露的名号禁止人员接近。

然后，就该思考下一步了。

郁亭秋的伤势严重到使人对这次行动失去信心的地步，甚至有人已经提议将这里先采取措施封住之后再慢慢思考对策。

唐洛宁觉得这真是一个经典的flag，任何作品里没有任何反派的封印是稳固的。

即便这次行动结果确实很惨烈，但唐洛宁其实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在寻洲的那一次，白鹤羽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才摧毁了索墨恩德的身体，而这一次，虽然她没有看到赫连是怎么出手的，但似乎并没有激烈的战斗过程，里面的东西就停止了攻击，缩在厂房之内不再动弹。

况且按照逻辑，它现在只是个意识体，且使用的是人类的躯体，所以它现在应该比之前弱得多才对。

黄昏下的废弃厂房看上去更加破旧，连铁栅门都一个角撑在地上透露着颓废的气息。

“外强中干？”裴霜语思索了一阵，“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但是……”

但实际上，他们其实，分辨不太出来。

一头苍老虚弱的狼和一头壮年康健的狼对兔子来说，都是狼，没有什么不同。

区别只有在一个手下有机会逃跑，另一个则没有一点机会。

“我觉得可以分辨。”唐洛宁认真地说，“这一次，精神压力并不大。”

在之前面对索墨恩德时，祂无需做任何举动，祂只需要存在于那里，就能让所有人感受到精神上的痛苦，唯一解脱的方式是与黑暗一同沉沦。而这一次，那个东西的攻击是很猛烈，但是它的这种攻击方式和高阶能力者的能力具现差别已经不大了，它不再有那种精神上无解的压制力了。

唐洛宁觉得这起码可以证明，它变弱了。

而且，有可能它现在很弱。

能力者守则：低阶位精神类能力者，切勿擅自对高阶位能力者使用能力。

郁亭秋用全知之眼进行了侦测，如果厂房里面的东西真的还有邪神级别的精神力，那么郁亭秋就不应该是重伤躺在医院，应该是脑子直接炸开。

那么，按照郁亭秋的阶位进行分析，现在它的能力，可能，都达不到九阶。

这个分析很合理。

但，按特调局的一贯风格，他们很可能会选择稳妥一点的对策。

“所以我才选择对你说。”唐洛宁看着裴霜语，“去提出意见吧，特别顾问。”

裴霜语叹了口气，“如果我说的话真的管用的话。”

虽然师德海的名字听上去像是会选择稳健对策的人，但他昨天和唐洛宁一起冲到了最前面，因此唐洛宁觉得他或许会听取这个建议。

师德海确实是个能听取意见的人，特调局众人很快在这里召开了一次小型会议。

“首先，我承认这个意见有道理，但我绝对反对夜间行动。”崔山云这样说道，“道理不用我多说了。”

黑夜从来都不是人类的主场。

以及，永远不要在这种时候对供电抱有幻想。

齐鸿羲赞同了唐洛宁的观点。他的仇怨代偿承受了很多人的伤势，但事实上他遭到的反噬并不大，因为绝大多数人，或者说除了郁亭秋之外的人受得都是轻微伤。

但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其实我有另一个想法。”裴霜语看着唐洛宁沉思着，“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

“曾庚，到底是怎么用领域，躲避索墨恩德的？”

即便算上唐洛宁刚才提到的，索墨恩德现在很有可能是虚弱状态，曾庚依旧存在着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索墨恩德是虚弱状态，原因应该是因为它的本体被白鹤羽毁灭了。那么，在之前索墨恩德不是虚弱状态的时候，曾庚是怎么躲过去的？

索墨恩德好歹是邪神级别的精神力，居然会攻不破曾庚的领域？

唐洛宁都能用一个早上在他的领域里走一个来回。

“所以我觉得，关键点应该在曾庚身上。”

“是这样没错。”唐洛宁也对曾庚没有多少信任，但问题是不信任归不信任，“可我们要怎么找到曾庚的意识体？”

唐洛宁感觉到，说完这句话之后，裴霜语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裴霜语再次拿起了传感器，“你不介意再做一个梦吧？”

就像催眠可以使人想起自己忘掉的事情一样，裴霜语试图找到唐洛宁意识中连接曾庚领域的那个接口。

唐洛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但她答应完了才想起一件事来。

她毁掉那本恶魔笔记的事，是不是别人都不知道来着？

……问题不大吧，好像也不是什么关键的事。

算了。

这一次，唐洛宁清醒着看着自己进入梦乡。

这个说法好像很奇怪。

但，这里好像不是她的梦境。

已经入夜了，书房的窗帘已经拉上，但书房中却一盏灯都没有开。

本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书房中，却闪着一种异样的红光。

让唐洛宁感到很熟悉的红光，那种仿佛是被血浸泡过的殷红色，来自曾庚手中的那本书。

这本书唐洛宁也很熟悉。

曾庚这个时候的模样和唐洛宁之前在领域中看见的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不同之处在于，现在的他看上去很沉稳，面对着一本冒着血光的书，脸上没有一点恐惧和慌乱，反而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应该是曾庚的记忆世界。唐洛宁试探着在曾庚面前走过，他没有一点反应。

唐洛宁走到曾庚身边，近距离看着那本书。唐洛宁不确定自己现在会不会受到影响，所以她只是用余光稍稍瞄着空白处，不敢真的盯着文字部分瞧。曾庚的手缓缓翻开书页，他的手指十分正常，完全没出现齐鸿羲那时候可见白骨的惨烈景象。他的手指摸过书皮，摸过书脊翻过一页又一页，书丝毫没有反应。

所以，曾庚所说的，这本书吸食的第一份血肉来自于他？

唐洛宁仔细看下去，书页上的空白部分很多，而文字很是稀少，甚至在很多页上都只有空白没有文字。

那么，那些文字是谁写的？

等等？

这个时候的曾庚，是曾庚吗？

这个曾庚明显是实体状态，所以这副皮囊下的意识体，是曾庚，还是索墨恩德？

“曾庚”显然无法听到这个问题。当然就算他听到了，也不会给唐洛宁做出解答。他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窗外，是皎洁的月光。今夜正是满月，月华如潮水一般洒落铺满夜空，伴着星河一同荡漾。

月华照进了屋内，让被血红光芒填满的室内多了几分柔和，唐洛宁的双眼也可以暂时从刺眼的红光下解脱。她也不用只看着那本书的周围，可以在屋中的其他地方转一转。

曾庚的藏书很多，三座书架上都被书填满，一本挤着一本整齐拜访，几乎没有留下缝隙。唐洛宁在月光下努力辨认，却发现很多书脊上并没有文字。

这些书架上，很大一部分都是笔记本。除去不会散发血红的光芒之外，和摆在桌上的那一本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些笔记本里，写的都是什么？

唐洛宁试着伸手去拿，结果却发现她的手径直穿了过去。

这是曾庚的记忆里，她在这里没有实体。

曾庚现在，在干什么？

唐洛宁转过身去看曾庚的动作，却看见曾庚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笔记本，将笔记本抵在窗户上，开始往上写着什么。

即便是屋内有着血色红光和月光两种光线，但屋内的光线还是很暗，没达到可以供人书写的地步。唐洛宁走到曾庚身边，却发现一个问题：曾庚的手上根本就没有笔，他是用什么写的？

难道是在用他的血？

唐洛宁已经开始进行恐怖的脑补，但当她把目光投向曾庚正在书写的笔记本时，却发现，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曾庚写了这么半天，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他在这没拿笔也没写出字，对着笔记本比比划划做手势。

唐洛宁觉得挺无语的。这人大半夜的一个人在书房发癔症了？

等等？

有没有可能，只是她看不见？

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写字的人是，索墨恩德。

唐洛宁现在只恨自己的罪魂冥轮不能使用。

曾庚书写的动作进行了很久，将近半个小时，甚至中间还有写满了之后翻页的动作。唐洛宁在他身后观察了很久，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连曾庚写得是什么语言文字都没看出来。

很难办。

说起来，她为什么会被扔到这？

因为联系。

因为要找出曾庚的领域是如何连接到她的，然后才能反向找到曾庚的领域。

据曾庚所说，他的领域能连接到唐洛宁的原因是，唐洛宁毁掉了那本笔记。

但这段记忆离唐洛宁毁掉笔记的日子还有很久。

所以，这段记忆的时间段是，笔记制作出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