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能力的出现，点燃了很多人对力量的渴望。

没有人愿意承受苦难，没有人能永不承受苦难。

有些人从苦难之中破茧成蝶，破去身后千般桎梏焚尽身前雾霭迷障；有些人于苦难中终不得脱，坠入无尽深渊此生阴霾永存。而有些人，甚至只是在世间的苦难面前溜了个弯，却生出了些背离人性的念头，得到能力之后，自认为超脱世间凡俗以神灵自比，反过来将苦难转加众生。

有些人，生平履历打印成一张档案纸，放在那里都没人愿意去拿起来看，生怕脏了自己的手。

天都太白罗锦逸，天都荧惑金上鹤，两个从小就开始臭味相投蛇鼠一窝的人物，在能力觉醒后，目前暂居特调局通缉榜的第一位和第二位。

至于第三位，也是他们的老朋友，天都辰水齐光年。

在这几位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让五都侯成为了全国范围内最臭名昭著的能力者组织。

但，说归说骂归骂，通缉榜上的这几位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自然是因为强大的战斗能力。据传言说五都侯的建立者天都镇信已经达到九阶巅峰，只是碍于“没有人能活着到达超凡”而暂且止步。而他们面前的这两位，通过历来各地特调局的战斗记录来看，至少也在七阶左右。

人说“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像古话里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彻底抛弃了作为人的良知，成为有思想的野兽，自然会获得远超从前的力量。

反正，他们从来都没有良心这种东西，失去了又算得了什么呢。

“天都大阵之下，你们将会和申洲，一起成为星火下的尘埃，成为我登神路上的养料！”金上鹤面目狰狞话语癫狂，其疯狂程度不禁让人想检查一下是否被邪神污染了精神。

但很可惜，他还没有被邪神战胜，他这个样子存粹是自己魔怔。

全知之眼扫过金上鹤的双手，郁亭秋再度确认，这确实是申洲市的地图，纹路上链接点中的能量波动让郁亭秋不由自助地心悸。郁亭秋没有说话，闭上眼将能力向四周发散，遮在身后的手朝着众人打了个手势。

霎那间，付春山与程季同能力同时发动，程季同的能力为“屈耀伏明”，倾向元素、命运，虽然程季同现在还没搞懂这能力在命运系上有什么体现，但作为攻击性能力还是得心应手。齐鸿羲目光凝住金上鹤，手指点上自己的心头，仇怨代偿发动加重金上鹤方才被反噬的伤势。至于澹清和满雨旋，虽然没有什么攻击性能力，但她们第一时间，掏出了腰间的枪。

“砰！”

唐洛宁跟不上他们的协作，但她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于是她的手中又凝起了一把黑色长枪。

金上鹤看着那把长枪，心头竟下意识一颤，而他转瞬意识到了自己方才那种名为恐惧的情绪，随后，怒意在他的脑海中满溢。

他是天都荧惑，他与神灵一步之遥，他竟然，会在这里，畏惧这些凡人？

荧惑守心，赤罚悬息，天下兵戈，众生判死！

恐怖的威压自金上鹤的身体内绽放，将朝他飞射的子弹在空中碾成废铁，将特调局众人的能力释放碾成空气中轻颤的波纹，将整个申洲市笼罩在内，将暮光化作长夜，此间永无天日。

战争……杀戮……

杀……杀…杀，杀！

“啊！”

唐洛宁抱着头在地上缩成一团，在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撕开了唐洛宁的头骨，将刀尖狠狠贯穿她的天灵。随后，她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在不停对她说，

杀。

是要杀。你确实该杀！

唐洛宁的双眼再度化作银白，罪魂冥轮唤醒了她的理智，让她的锋芒所向定死在那该杀之人的身上。与此同时，全知之眼破开荧惑火云，一种威严而柔和的能力驱散金上鹤的压制，但下一刻，郁亭秋口头呕出鲜血，瘫倒在地。

她的阶位还是不够，全知之眼只能让自己不受影响，却唤不醒她身边的队友。

红光之下，龙枪破空而来。

这一次，金上鹤从容接下。仅是一个念头，唐洛宁的身体就高高飞起，然后，像坠楼的人一样落地。

落地后，除了一些灰尘之外，什么也没溅起，不需要流出恶心的血迹，就已经要在苦痛中死去。

不过如此。

这是他最爱的景象，他最爱凡人痛苦下的疯狂，最爱凡人无能为力的悔恨，最享受夺走挣扎之人的一切希望。

他是这里的主宰，他是这里的神灵。

“看起来，这里不需要我了？”罗锦逸布下阵纹后便停了手，看起来，完全不需要他出手，金上鹤一个人就可以享受这场杀戮。

“是的，不需要了。”黑气在金上鹤手中凝成一张新的面具戴回脸上，“走吧，好戏，落幕了。”

落幕了。

唐洛宁的眼前，什么都没有。没有爱，没有恨，没有人生的走马灯。

可能是因为将要非正常死亡的缘故，她现在的头很沉，没有力气去想任何事情，也不会去想这一生还有什么不舍。

但，好像，眼前有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好像，在几天前，那一次的濒临死亡时，她也看到了……

那个夜晚。

那只夜枭。

好像有黑色的影子，从天边朝她飞来。

混沌之中，澹清突然脑中一阵刺痛，让她的神智回归了身体一瞬，那一瞬，她抬起头看向天边，看到了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身影。

下雪了。

飞雪飘摇洒落，忽而在空中化作漫天冰刃，如骤雨般朝着金上鹤落下。

荧惑守心才刚刚开场，就突遭千里霜寒，寂夜霜雪遮蔽天幕，遮蔽了那颗代表灾祸的星象，彻夜死寂，无声无息，唯有寒冰风暴的嘶号在金上鹤耳边，轰然炸响。

雪覆天地苍茫，冰封千里寒霜，天都大阵，冻结！

为什么？！

金上鹤刚刚戴上的面具再度碎裂。

冰刀雪剑割破他的肢体，霜寒雪冷侵蚀他的感知，举目皆白摧毁他的领域。

这是他在现实中的领域，为什么，他还是会不堪一击？金上鹤眼中燃着灾祸之焰的血红，愤怒从他心中燃起让他感受不到冰冷，荧惑守心再起，杀星天动，灾祸降临，身后千军万马烽烟征战，不死不休！

冰雪之中传来一声冷笑。旋即，有破冰之声传来，只见白雪皑皑中有刀光闪烁，铁甲寒锋辟冰雪而出，犹如冰川下沉埋千年的亡灵，带着被雪埋冰葬仍不朽不灭的战意，向前，进军！

荧惑守心，应当有一个更准确的倾向：“战争”。

但，金上鹤掌握的荧惑守心，还停留在“灾祸”。

“战争”是“灾祸”的下属倾向，倾向会随着能力持有者的自身喜好和阶位发生变更，到了这个底部，金上鹤的荧惑守心依旧是战争倾向，只能说是，低不成，高不就。

灾祸，他弄不出来别的花样，战争，他用得不到家。

若是没有这个投身黑暗抛弃人性带来的阶位，可以说，纯纯的，废物。

金上鹤在对面的女子口中听到了这个评价。

他知道，这个评价是对的。起码，在她的对比之下，是对的。他完全无法与她对抗，他甚至没能在冰雪当中看见她的一片衣角。

他狂怒，他不甘，但，他不想死。

他见过九阶能力者的实力，也知道自己在能力者中的水准，他与那些能力者交手，不说未逢一败，但也从未落入窘迫境地。

而这个人，轻描淡写，闲庭信步，就可以将他埋葬在这一片冰雪之中。

罗锦逸，罗锦逸在哪？

罗锦逸，居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知道，罗锦逸用那个方法跑掉了。罗锦逸从来没有出过手，突然出现的这个女人的攻击也没有刻意照顾到他，于是，罗锦逸在他根本没注意到的时候，跑掉了。

那，既然这样，他也能，跑得掉吧？

天都大阵，最后的那道阵纹，最保险的那一种作用。

他要逃走。

他要回去。

阵纹顺利的启动了。

那个可怕的女人，似乎，没有打断他的方法。

黑色的身影，在冰雪当中，消失不见。

跑掉了。

活着的感觉，真好。

金上鹤的喜悦不止停留在他的心里，也浮现在了他的脸上，他缓缓舒过一口气，闭上眼，瘫坐在地上。

等等，这地面……

怎么，这么冷？

金上鹤睁开眼，他的身下与周围，是望不穿的雪原。

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喜欢吗？我为你挑选了，你最喜欢的死法。”

不。

金上鹤的笑容凝滞了。

他听明白了女人在说什么。

在绝望中找寻希望，看着希望之火燃起，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焰，最后，再被扑灭。

陷入更深一层的绝望。

痛苦下的疯狂，无能为力的悔恨，最后希望破灭后的真正的绝望。

他最喜欢的，让别人死去的方法。

不。

冰雪覆盖他的全身，冰刺刺穿他的血管，他看见自己的血在冰晶上流动，留下一记凹痕，又凝固在那里。

他感受着自己一点一点，缓慢地，走向死亡。

冰雪为他筑造陵墓，随后，冰雪化去，在天地间无踪无迹。

他，也一样的，无踪无迹，无声无息，死去。

结束了。

澹清终于看清了。

张扬的黑色女式风衣，高领收腰，后面还有冰蓝色的巨龙图样；藏青色的上衣与长裤，也用绣着冰蓝色的纹饰；垂到腰间的黑色长发上别着蓝宝石发饰，和她手上闪烁柔润水泽的手戒看起来是同款；温婉如水的眼眸，却配着玄冰般锋芒的眉；娇艳若丹霞的红唇侧，是如她能力一般的玉骨冰肌。

美艳而冰冷在她身上共存。

她朝着众人缓步走来。

但，当她停下脚步之时，旁边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唐洛宁伤势很重，正在接受治愈能力者满雨旋的治疗。她浑身多处骨折，神志也很朦胧，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却准确地抬起手，抓住了女人的衣角。她的声音微弱，却在寂静之中显得格外清晰：“夜枭……”

特调局的众人沉默了，什么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