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欣还未反应过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半成品，全毁了，惊呼的话正要开口，对方陡然一个冰冷眼色甩过来：“看看看！看我就能止血，看我就能消毒了是吗？”
秦雨欣猛摇头，看着被抓放得乱七八糟的花枝，她咬了咬下唇，认命了。
她会好好跟雇主解释的，如果实在无法取得对方谅解......希望自己这两年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招牌不要砸了。
秦雨欣如坐针毡地打开医药箱，给伤口消毒后贴上创可贴。
“你雇主要把这花用在什么场合？”路非凡将所有花枝排成一排。
“他说明天是他和女朋友同居第一天，想着在客厅摆放一束花增添氛围感。”
路非凡嗤之以鼻：“一束花能增添什么氛围感，香水，红酒，珠宝，哪一样不比鲜花更有氛围感。”
“那是因为你不懂花艺的魅力。”秦雨欣见她迟迟没动手，还是坐不住地走到她旁边，拿起不远处的透明玻璃大口瓶和一包未拆封的白色鹅卵石，“鲜花的气味，颜色，形状，只要设计得好，在不同的场合它们就有不同的美感，比起香水红酒和珠宝，鲜花营造的氛围更为独树一帜。”
路非凡瞧着她侃侃而谈，语气不明道：“这会儿倒是口齿伶俐，不结巴了。”
秦雨欣一噎，都说了，她本来就不是结巴啊！
“可惜你口齿再伶俐，实际专业功底也就那样。”路非凡嘲讽了下，抢过她已经铺好鹅卵石的玻璃瓶，直接就把鲜花往里边放。
秦雨欣眼睛放大，连忙制住她，手刚放到她手背，想到什么，她连忙拐了个弯，隔着衣袖抓住她手腕：“不能直接插花，花瓶口要先固定的，不然花难以塑形，也活不久的。”
路非凡双手顿住。
固定？塑形？都是些什么东西？
秦雨欣难得见她愣住，但她是万万没有胆子去讽刺她的，双手试探地捧住花瓶，对方没使劲，她很快就将花瓶接过，放到桌面上。
之后的片刻钟里，值班室里只有秦雨欣捣腾枝干和铝丝固定瓶口的声音。
路非凡眯着眼睛盯着她，脸上神色一片莫测，但显然不是什么好心情的表现。
秦雨欣认真做好花瓶固定工作后，偷偷瞥了眼一旁的路非凡，心微微一惊，忐忑道：“要不，姐姐继续坐着休息会，我很快就做好了。”
路非凡：“嫌我碍眼？”
“没，没有。”秦雨欣咽了咽口水，不再说什么，拿起被弄乱的花枝，一根根重新搭配归拢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早就到了路非凡下班回宿舍的点，许是过分厌弃自己睡觉的地方，她没有向秦雨欣提下班这茬，而是靠着桌子，百无聊赖般盯着她插花。
时不时地，还会吐槽埋汰几句。
路非凡：“粉色玫瑰和白色桔梗，这搭配，俗不可耐。”
秦雨欣：“姐姐，粉色玫瑰代表着天真和活力，如同初恋般美好纯洁，配上桔梗则多了一层坚韧执着，它们二者合在一起，一点都不俗气的。”
路非凡：“中间的那株桔梗，高一点，中心位置都不突出，还谈什么设计。”
秦雨欣：“姐姐，我这次的设计是半花篮款式，中心位置在右侧的。”
从头至尾，路非凡质疑一句，秦雨欣都十足耐心地解释，即便是鸡蛋里挑骨头，她也没有丝毫不高兴，到最后，被挑刺的人毫发无损，挑刺的倒是不爽了。
路非凡不悦道：“你棉花做的啊！”一点脾气都没有。
秦雨欣停下动作，几分疑惑道：“什么？”
“说你蠢。”路非凡靠站着也累了，重新回到椅子上，没好气地又骂了句，“蠢货。”
秦雨欣被骂了，内心罕见地没起多大波澜，沉默了一阵子，她在犹疑间还是开了口：“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骂人，万一，万一碰到不好的人，他们会记仇，报复你的。”
路非凡噗嗤笑了，笑完过后则是冷下脸来：“他们能报复我，你怎么就不能？”
“啊？”秦雨欣连连摇头，“我，我不会的。”
路非凡眼神越发冷冽：“为什么不会？你受虐狂？”
“不是，因为，因为......”秦雨欣指甲扣着掌心，硬着头皮道，“因为我知道姐姐是个好人，只是说话难听了一些而已，我不会记仇，不会报复的。”
“我？好人？”路非凡呵呵笑了两声，“对，我确实是好人，好人马上要睡觉了，赶紧拿着你的东西滚蛋。”
秦雨欣经她提醒，一看时间，竟然十二点多了。
花瓶口的装饰藤条没有编好，花瓶整体的丝带装饰也没有绑上，完成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姐姐，这会儿我舍友她们肯定已经睡了，我怕回去会吵醒她们，我可以在这里做完吗？”说完，她不忘补充道，“姐姐困了可以先回去休息的，我做完后会把门锁上的，钥匙，钥匙我就放窗口登记本底下，你看可以吗？”
路非凡怼道：“你怎么不干脆别回去，在值班室呆一晚上得了。”
秦雨欣闻言双眸一亮：“对啊，我等明天早上再回宿舍，这样就不会吵到她们了。”
“这么为她们着想你还睡什么床啊，直接把床位让给她们放东西，你就在门外走廊铺层被子睡觉，多好，多伟大，多么舍生取义啊。”
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秦雨欣无言以对，只能习惯性低头，保持沉默。
白痴，蠢出天际了！
路非凡沉着脸，站起身：“你敢在这里呆一晚上，我把你花砸了！”
临走前，她又踹了把椅子，椅子摇摇晃晃没有倒下，但碰到了桌子，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秦雨欣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纯粹被吓的。
-
路非凡回到“狗窝”，心底莫名其妙升腾的火气并没有消退，甚至在想到方才离开时秦雨欣受惊的模样，这股火气愈演愈烈，烧得她烦躁恼怒。
在狭窄的浴室里冲了个澡，换上丑到炸的卫衣和工体裤，路非凡盘起腿坐在一米宽的小床上，酝酿睡意。
须臾。
“MD，这破屋子能睡个屁！”
忽然一个暴躁怒吼，路非凡一把拿起手机，将校长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随后拨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听：“喂？”
“给老子换一间大的宿舍！”
电话那头静默了阵，紧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最后，校长的嗓音从迷迷糊糊转到清醒暴怒：“路非凡女士，你疯了吧？你知道现在几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路非凡直球到底：“你听着，要么给我换间大的宿舍，要么给我预支半年薪水。”
“路非凡女士，我是有什么把柄落你手里了吗？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敢这么跟我说话。”
“二选一，如果你都不选，就别怪我在合同期内对你的学生们做些什么。”
校长被气得差点昏厥：“路非凡，你是不是有病！”
“对，我有病，富贵病！”
路非凡吼完之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因为秦雨欣升起的火总算是灭了不少，将电话挂断再关机，她完全做到了不管电话那端人死活的地步。
校长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两次和路非凡通话受气，追根究底其实皆是被迁怒的。
夜幕深沉。
路非凡披上外套，踩着塑料拖，大摇大摆地走向值班室。
都这个时间了，那笨蛋肯定回去了，要是她走前没把屋子整理干净，留些个残枝烂叶给她碍眼，明天她就......
路非凡还未想好要如何，目光通过值班室门上边的透明玻璃，直直落在趴在桌面上已然睡着的女孩身上。
女孩脸蛋红扑扑的，秀眉舒展，又长又密的睫毛安静垂落在眼睑下，粉色的唇即便在睡着时也娇艳欲滴，一张脸在清醒时显得乖巧，睡着时也乖到让人想欺负。
这个蠢货，还真睡值班室了！
抢她晚上落脚的地儿，欠收拾！
路非凡冷沉着脸打开门，几步上前，伸手就要揪她耳朵，只是手刚碰到她耳垂，直接就被冻得不愿再碰。
“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低骂了句，她随手取了片碎叶子，拿叶子代替手去挠她耳垂。
“别闹。”叶子被一只小白手拍走，软濡的小嗓音响起，“我再睡一会儿。”
路非凡指尖被拍到，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睡睡睡，睡你个头，给爷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是你能睡觉的地方吗？”
秦雨欣在这一声怒喝下，眼睛唰唰睁大，抬起头，撞进一双幽冷眸中。
“姐，姐姐！”她看了看窗外黑压压的暮色，惊疑道，“现在天还没亮，姐姐起这么早吗？”
“呵，装糊涂？”路非凡嗤笑着一把将她揪起来，抢回椅子坐下，“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在这里过夜，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秦雨欣双手交握于身前，急促道：“没，没有，姐姐是说不能呆一晚上，我只是，只是中途休憩一下，我，我会在天亮之前回去的。”
路非凡扫了眼她侧脸压出的红印子，语气凉凉：“了不得了，睡一觉胆子大了不少，都会强词夺理，敢抓我话里漏洞了。”
秦雨欣愈发急促：“没，不敢，我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