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被触霉头后，路非凡今天上班的脸色只能用乌漆嘛黑来形容。
秦雨欣哭着跑出值班室的画面又恰好被路过学生看到，经过一番添油加醋，路非凡的形象更差，学生私底下更加讨厌她这个舍管。
秦雨欣从舍友口中得知这些以讹传讹的流言后，想解释，又无从出口。
她确确实实就是被她吓哭的，可对方帮她找回东西最后还分文不收，她总不能抹黑她。
一整个白天，秦雨欣进出宿舍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路非凡，生怕被算账。
路非凡对这些全然不知，事实上她只是全然不在意，跟个大爷似的半躺着玩手机，旁边就差个水果盘。
校长的号码昨晚就被她拉黑了。
等校长亲自找上门来，她再咄咄几句，把过错方安在校方身上，自己捞一笔补偿金，这劳什子舍管阿姨，谁爱当谁当，她稀罕个鬼！
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十八层地狱都没这里寒碜！
晚上九点，路非凡游戏打输了，在值班室里暴躁喷人。
秦雨欣捧着一大包杂乱花朵，站在值班室门口，手举起来了却又不敢敲门。
“门口那一大坨，你要不进来就滚远点，知不知道挡我光了！”路非凡踹了一把椅子，直接打开门，“爷不信神，你杵在这里当门神只会给我增添晦气，懂？”
秦雨欣艰难地从一大堆花里探出脑袋，再艰难扯出一抹笑：“是我，姐姐。”
“是你又怎样？”路非凡双手环胸，冷冷道，“我和你很熟吗？”
秦雨欣尴尬地嘿嘿笑了下：“姐姐，我能先进去吗？”
路非凡上下打量她一遍，露出嫌恶的眼神：“你进去可以，你手里这些垃圾，不行。”
秦雨欣舔了舔唇：“这些不是垃圾。”
“我说是，它就是，丢出去，别污染我周围空气。”
“姐姐，这些都是我刚刚从花田里摘的。”秦雨欣耐心解释，“我接到新的单子，只要处理好这些花，明天拿去交给雇主，可以赚钱的。”
路非凡听到赚钱二字，先是一愣，随后噗嗤笑出来：“就这些普通的花，雇你的人阶层也就那样，一单能挣多少钱？只怕是四位数都没有吧。”
“有的有的！”秦雨欣一下子找到了自信，“今天这单是我自己准备的花，扣除花的成本，我们刚好能挣一千元，图纸我都设计好了，一会儿你帮我修剪花枝，我来做成品，这单拿到的钱我全给你。”
路非凡盯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你学花艺设计的？”
秦雨欣点头：“嗯嗯。”
“卖花的利润加上设计费，一单就挣个一千？”
秦雨欣继续点头：“嗯嗯。”这还是老顾客给的高价了，之前她一单连三位数都没能挣到。
路非凡想到以前自己家里，最普通的一束鲜花摆件，单单设计费都要近六位数，再看眼前小姑娘高兴期待的小眼神，一时间情绪莫名。
秦雨欣见她走神，低喊道：“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路非凡停顿了几秒，目光陡然凌厉，“我在想我先前向你要五百跟要你命一样，现在你张口就给一千，说，在背后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秦雨欣眼睛猛然瞪大：“我我我......”
路非凡眯眼：“还真做了。”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的，我，就是早上，别人看到我哭了，以为是你欺负我，我，我没说你欺负我，是别人乱传的，我想解释的，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
秦雨欣慌忙解释，但怎么听都像在故意撇清自己。
“你再说下去，眼睛再红一点，路过的人只会又觉得是我欺负了你。”路非凡伸手扯过她怀里的花，抬腿将门踢开了些，“还不赶紧进来。”
秦雨欣低头看着空空的手心，目露呆滞。
路非凡又暴躁了：“到底进不进来，不进来就抱着你的花滚回去。”
秦雨欣小拳头捏紧，动不动就说滚，可恶。
心中腹诽，人却老老实实进了值班室，还转身将门小心关上了。
路非凡随手把花放在桌角，人懒洋洋躺回椅子，余光瞅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这里没多余椅子，别妄想我会把椅子留给你。”
“不用不用，我插花得站着的。”
秦雨欣一边说着，一边将背包放下，从里边取出一整套花艺工具，再小心将花从废纸里一支支拿出来。
“姐姐，你看，玫瑰剪到这种长度就好了，桔梗可以长一点，剪到这里，看，要这样斜着剪，这样它们的横切面积会更大一些，方便我底部采用......”
路非凡一把推开快顶到她脸的花：“我有说要帮你干活吗？”
秦雨欣怔住，放她进来不就是答应了吗？
她斟酌了下，道：“姐姐，你不是帮我干活的，这单报酬我会全部给你的。”
路非凡没说话，气氛一点点冷凝下来，秦雨欣抿了抿唇，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就在她快要落荒而逃时，对方出声了：“图纸给我看看。”
“哦哦，好。”秦雨欣将手里的花和剪刀放下，双手在裤腿擦了擦，然后拿出一本厚册子，翻到其中一面，递到她面前，“就是这款。”
路非凡一把将册子拿到自己手里。
秦雨欣悬在半空的手动了动，想抢又不敢抢，欲言又止。
路非凡翻看了几页：“这些都是你自己画的？”
“对，这些都是我......”
“设计风格幼稚，难登大雅之堂。”
秦雨欣后续的话直接哽住，路非凡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伤人的话般，继续道：“风格单一，配色庸俗，采用的花艺手段更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手中的画册突然被抽走。
“我知道自己的专业水平还有待提升，但是，但是......”秦雨欣抱着画册，咬着唇。
“但是不能接受批评，是么？”路非凡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眉头皱了皱，顿感无趣，“你看我像是喜欢睁眼说瞎话的人么？想听好话就别来找我！”
秦雨欣眼睛又红了几分。
路非凡抬手揉了揉额角：“风格幼稚是因为你年纪还小，风格单一是因为要彰显你的个人特色，配色庸俗是因为你作品的受众们喜欢，花艺手段单一是因为你的雇主们都是群穷酸货色，不配你多花时间多花心思，这样解释，你是不是心里就好受多了？”
秦雨欣睁着一双无害的眸子，错愕地看着她。
“还看！还看！”路非凡好不容易萌生的耐心要耗尽了，“看着我你的花自个儿就能变成画上那样是不是？”
秦雨欣被吼得打了个嗝：“不，不是。”
傻子。
路非凡让自己不要跟傻子计较，她伸手从桌面拿起一枝玫瑰花，再拿了把花剪，想了想刚刚秦雨欣示范的样子，手指穿进剪刀柄，正要往花枝上剪。
“等等，不能这样拿剪刀的。”秦雨欣抓住她的手背，将她套错的手指拉出来，再重新调整好姿势，“得这样，不然一会儿剪多了，手会很疼的。”
话音落，秦雨欣终于感受到冷冰冰的视线，她后知后觉扭过头，果然撞进一双很冰冷的眸子里。
路非凡冷冷道：“现在，可以把你的手，挪开了吗？”
“对不起，我......”秦雨欣连忙松开手，“我只是一时着急，没想那么多。”
“下回没经过我的允许，不许碰我。”路非凡用另一只手扫了扫，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秦雨欣目露羞耻，只能僵硬地“嗯嗯”两声，她真不是故意要碰她的，现在搞得好像自己在占她便宜一样。
路非凡剪了没几支花，直接撂剪刀不干了：“我负责设计，这些花你自己剪。”她路非凡从小到大就没亲自剪过东西，何况用的还是这种普通的劣质剪刀。
秦雨欣知道她会不耐烦，但没想到她会不耐烦得这般快。
她当然不会相信她，不会傻到把设计这么重要的环节交给她来做，只好心中默默叹口气，拿着剪刀老老实实剪花，就当这一单完完全全白干就是了。
路非凡见此却当她默认了她的提议，兀自将椅子往侧边滑，离她远了些，开始低头玩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声低呼，抬头望去，就见女孩左手抓着右手冒血的食指，瘪着嘴，微蹙着眉头，一副被痛到的无措模样。
路非凡眸光一凝，她站起身，一步上前，余光扫了眼沾着血的玫瑰梗，沉着脸道：“就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还好意思搞花艺，趁早改行吧你！”
秦雨欣顿时委屈得眼含泪花：“我以为你剪的时候有把玫瑰刺剪干净了，这才一时没注意的。”
路非凡仔细一瞧那支带血玫瑰，还真就是她方才剪的其中一支，她腮帮子动了动：“要不说你蠢你还不服气，我连枝干都懒得剪，想想都知道我不可能会去剪那些倒刺了。”
“你，你......”这话秦雨欣还真难以反驳。
“还有，我不是说了后边的设计我来，你瞎整个什么玩意。”路非凡一个抬手就将秦雨欣扯到椅子旁，“好好坐着，把这碍眼的血给我擦干净了，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