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戏台上的男人循着乐声舞了起来，只用一只桃花枝与女子过招。两道人影翻飞之间，桃花朔朔落下，美得看客们张口忘言。
楚旻琅深吸一口气，这人同匿名信中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不仅仅是极有标志性的容貌和疤痕，更像的是他的神韵。
楚旻琅与殷怀洲对视一眼，这人竟然这般光明正大地，用他的本来面目，在京师现身。
而一边的青玉，紧攥茶杯，几乎要将杯子捏碎了。
那个男人，在瑶台馆表演，他就是，瑶台馆的人！
那么昨天这人进了他的包厢之后，大吃大喝、请他喝酒、把他灌醉，导致两人春风一度……这些，全都是做的戏！
青玉仰头又灌下一杯茶。
他一世清白，居然被一个青楼男妓睡了！
“殿下与将军，是什么意思？”青玉一时气急攻心，甚至看不出楚旻琅与殷怀洲完全是在讨论不同的事情。
青玉的反应出乎楚旻琅的意料，他以为青玉能认出那位他亲自抓了七遍的犯人。而青玉如今这个样子，倒像是同那人有旁的旧事。
殷怀洲抬手叫来跑堂的，耳语了几句，跑堂的就飞快地跑了下去。
前世楚曜疏登基为帝，大封男宠，连隐姓埋名的郭展都被他封为“文妃”。倒是青玉，在楚曜疏登基后被晋为羽林营统领。若不是殷怀洲曾经多次在养心殿撞见他们亲密，他真要以为二人是清清白白。
楚曜疏前世对殷怀洲的多番暗示，属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他领命收藩金城郡的时候也有一瞬间想过，楚曜疏是不是对金城王也怀有那种心思，金城王不从，他就干脆收藩压迫。
殷怀洲领悟到这一层，就想不如直接把金城王杀了，也省得他之后难捱。
谁知那两箭杀的是他朝思暮想的楚旻琅，穿过两世，最终扎到了他本人身上。
这一世殷怀洲不仅找到了楚旻琅，要护他，还救了郭展。他原以为郭展的命运兴许不会被他的扰动改变，但事实是这人现在还住在他家同屈河腻腻歪歪。
这样一来，殷怀洲心中就产生了一个变态不下楚曜疏的想法。
今生，他想把楚曜疏那些个蓝颜知己，全部搅黄！
台上的舞剑表演很快结束，那男子下了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三人的包厢。
“有贵客赏赐，小人特来致谢。”男人就算夹着嗓子说话，也不会让人心生厌恶，除了青玉。
殷怀洲叫那人坐下一道饮茶，他就顺势挨着青玉入座了。
“这位大人怎么面色如此不善，身子可还康健？”
青玉握紧刀柄，想杀人。
男子自顾自斟了茶：“小人原姓楚，单名一个靳，家中排行老七。因此家人都唤我七楚，朋友都唤我七靳。”
七进七出……
他极度猖狂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楚字撞了皇姓，诸位大人叫我林靳便好。”
沧啷一声，青玉拔刀出鞘。
而林靳将青玉面前的茶杯斟满，真诚道：“这都是真的。”
楚旻琅笑道：“我与林先生真有缘分，我也姓楚，行七。”
林靳了然他的暗示：“既然与大人有缘，小的稍学过些命理卦象。”
随后也不认真做做样子，只往楚旻琅身前敷衍地一扇衣袖：“这位楚大人要记得，近日要避开繁花似锦之地，否则……有血光之灾。”
楚旻琅微微点头：“谨记在心。”
他偏要去！
话不投机，楚旻琅明白了林靳同他们不是一路人。
不多时殷楚二人便离开了，青玉原本也要跟上，却被林靳一手按住了。
“撒手。”
林靳没有松手，反而另一手在案上撑着脑袋靠得更近了些：“我与大人相识满打满算也有一年多了。”
青玉：“再说我就马上将你捉拿回羽林营。”
“你捉不住我。”林靳笑着，脸上的桃花好似活了过来，“同样的良言警句，要劝告你家的那位楚大人。”
青玉神色一凛。
林靳继续道：“不要再想同占星监那帮老太监同台唱戏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青玉：“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靳：“大人尽可以去查，小人只是月前进京的异乡客，在瑶台馆出卖色相，陪陪客人，维持生计罢了。只是钟霖流芳宴将近，把宝贵的时间花在我身上，得不偿失。”
青玉：“那你在这里大放厥词？统领行事自有他的道理。”
林靳笑了：“这么说羽林营是确实有占星监的消息？”
青玉才反应过来被诈了，不等他拔刀，林靳的手又盖了上来。
“最后一句话告诉独一无二的青玉大人，小人近日一直瑶台馆，大人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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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一天赶在日落前回宫，平安看见楚旻琅还有些意外。
“小的还以殿下又要……”
楚旻琅瞥他一眼：“输钱了？”
“嗯。”平安委屈得很。
楚旻琅在书房坐下，从怀里又掏出来一张银票。
还是五百两，殷怀洲塞给他的。
楚旻琅对光看着这轻薄的纸张，慢慢把自己脸看红了。
一边的平安目瞪口呆：“殿下！这这这……又是殷将军？”
楚旻琅点了下头，把两张银票都和他珍藏的一些个小玩意收在一起。
“平安你说，殷将军这般疼惜我，本殿下是不是……”要报答点什么的，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平安连忙上前给他吧衣服拉平整了：“矜持点殿下，这一千两才哪儿到哪儿，您可是当朝的七殿下！”
“嗯。”楚旻琅觉得平安也挺有道理，虽然他这个七殿下确实是没见过一千两。
次日，远枫阁收到了楚景升送来的钟霖流芳宴拜帖。
平安咂舌：“奇也怪哉，四殿下居然想起了我们七殿下。”
楚旻琅却是笑笑。
曲焉在他面前做的戏不能白费，必然会在楚景升面前提一提，宫门前楚曜疏怀疑他，必然也会去提一提。反正对楚景升来说，流芳宴多他一个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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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芳宴的日子一日日临近，各方都盯着钟霖园的一举一动，唯有钟霖园真正的主人楚景升，还在御花园漫步赏花。
“见过了钟霖园的奇花异草，再看这御花园都逊色了。”
身边的侍女连忙出声提醒：“殿下！”
楚景升仍旧捧着手里的牡丹，瞥她一眼：“怕什么？父皇又不会在意。”
侍女忧心忡忡：“陛下不在意，隔墙有耳未必不会在意。”
楚景升掐断了牡丹花：“父皇不在意，谁在意也无用。”
她持着鲜花，格外欢心的样子，叫侍女的名字：“兰草，簪子是不是好看极了？”
兰草只得奉承：“这只簪子形制独特，嵌的东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公主殿下极美。”
楚景升抬手抚了抚：“果真是知道本公主要办流芳宴，少府打的簪子也更用心了。”
春末夏初的繁盛时节，御花园的花木都抽了新枝，枝枝茬茬地挨人行动，何况楚景升满头都是金银珠翠。
这条石子路可是偏僻，楚景升一个不留神就被树枝给勾住了，稍稍一动头发就被扯得疼。
兰草连忙上前想去给她解开，可却是越扯越乱。
楚景升赏花的好心情全被败坏了：“兰草，解开了没有？”
“不成啊公主，树枝都勾到头发里了。”
楚景升纵使着急，也还记得轻重缓急，她一把握住兰草的手：“难解就仔细着弄，发冠不能散！”
兰草自然明白的，皇帝最受宠的公主若是发髻散乱地从御花园跑出来，会给楚景升造成多大的伤害。楚景升不比楚旻琅那个无权无势的，可以任由流言翻飞。她是皇后的女儿，如今十几个皇嗣中唯一的正统嫡出，盯着她的眼睛不比盯着楚曜疏的少。而且她知道，自己能有如今的荣宠，全靠她所谓“山河景明，四海升平”的名头。
楚景升的名声若是有损，她就完了。
正是越急越乱的时候，主仆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平安捧着东西，看这处似乎有人影，便走进来拜见。
他全了礼，又问起：“四公主这是怎么了？”
楚景升正气不打一处来，幸好来的只是一个小太监，他就把平安叫过来给兰草帮忙。
平安只是低头上前，默默地替楚景升理好发髻。可一支极韧的枝条，勾在楚景升新得的发簪上，怎么也扯不断。
平安只能请示楚景升：“公主要脱困，只能舍了这簪子了。”
兰草反驳：“这可是公主新得的发簪，流芳宴时要戴的！”
楚景升：“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个簪子而已，你掰了便是。”
平安便听话把簪子上的金丝扭了个方向。
楚景升终于能直起身了，眼色示意兰草给平安赏了点银子。
兰草把荷包塞给平安：“今日多谢公公相助，此事还望公公保密。”
平安自然是低头谢恩。
兰草回到楚景升身边，看她头上的那支新簪子，忍不住道：“公主，这簪子没毁呢，金丝转了个向，倒更加漂亮了。”
楚景升被她这么一说，情绪缓和了不少。
没了他的事，平安拿上自己的东西便要退下，却又被楚景升叫住。
“慢着，你是哪个宫的太监？”
平安低着头：“奴才是服侍七殿下的。”
楚景升：“本公主记得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铺垫完成，准备开大！（虽然不知道到底大不大，但是我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