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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搜屋 > 唐酒卿《将进酒 > 第6章 仲雄

第6章 仲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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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午后姚温玉看书乏困,便被乔天涯抱回塌上小憩,自从来到中博,他们还没有正视过彼此的眼睛。

本来还晴空万里,不多时狂风四起,乌云蔽日,乔天涯忙将晒的书搬进屋。无意中他发现了姚温玉当日在丹城的讲义,便翻看起来。这份字迹更工整,比先前的讲解更丰富细致,兴致高涨处居然有绘图。

最后一页被涂了个七七八八,画的是一个人的背影,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

却瞒不过琴技高手乔天涯,因为写的正是古曲《凤求凰》的谱子,对应的词正是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乔天涯眉头微皱,原来他一直有个倾慕的女子。可为何要放到讲义最后一页呢?百思不解之际,姚温玉醒了。

“别动那个!”

乔天涯一惊,缩回手来。

“讲义动不得,那在丹城做先生,学生可怎么办?”

“我……有洁癖。”答非所问之际,姚温玉显得有些窘迫。

“这讲义皱了,给你压起来平整平整。”

“不必。”姚温玉作势起身,乔天涯赶紧放好讲义过去床边将他抱进四轮车。室内又重新陷入尴尬的安静。

“你,会弹琴吧?”乔天涯没话找话。

“不会。”

“那,那讲义上都画着谱子呢。再说,男人有喜欢的女子很正常。”一个闪电,后面是滚滚闷雷。

还提这茬!姚温玉急红了脸也气红了眼,乔天涯见状,刚咧开的嘴马上闭了起来。

“要不,我教你弹?屋子里怪闷的,琴备好了,你弹来试试,”说完,乔天涯掀帘子大步去外间取来自己的琴,小心翼翼在拆包袱。这是当年阒都梅宅里,他们初次见面时的约定,可这一世乔天涯并不知晓。

所以在姚温玉账上,乔天涯回回爽约,不堪托付,不值得信赖。这种人明明不值得在意,可姚温玉却生了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气乔天涯还是气自己。

“很不用,我不喜欢。新招的伙计一来,乔大人就不必屈尊照顾我这废人了。”姚温玉看都不看他的琴一眼,冷冷转着四轮车要往外面去。

檐下铁马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时缓时促。

“听高,听人说,在丹城你曾等过一个弹琴的人。”乔天涯有些急,抱着琴紧跟两步:“是讲义后那位女子吗?”他莫名的很在意这个女子。

拨动车轮的手停了下,然后又缓缓启动:“在丹城见的人太多,记不得了。”

“铮——铿!”一个炸雷,一声刺耳的琴音伴随着弦崩断的声音。

乔天涯不再说话,不再做任何事情,定在那里没有表情。他觉得自己仿佛是那根滞涩的弦。姚温玉的脸微微侧了侧,四轮车在帘子旁边停下来。

雨声淅淅沥沥,不知道淹没了谁的一声叹息。

“乔大人是府君亲卫,屈尊来到这里已经让在下很为难,大人喜欢弹便弹,不必迁就我。”说完又启动了四轮车。

谁料他着急推车,宽袍袖子卷进了四轮车,没办法他只好停下来拽,他越拽越急,越急越拽,脸涨得通红,袖子却跟他杠上了,死活不出来。

“刺啦!”右边袖子扯破了个大口子,却还是不依不饶纠缠着没断下的部分。姚温玉一个衣食住行样样得体的人,像个傻子一样被四轮车缠上,弄得狼狈极了。

好巧不巧,这时他妈的居然有人敲门!姚温玉和乔天涯一个急火攻心一个低头罚站,精彩极了,欲哭无泪。

“有道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天公真是个爱变脸的,元琢你说是不是?可惜了我刚洗好的袍服。”孔岭一边在屋檐下关油纸伞,一边接侍女递上来的干帕子。

电光石火间,乔天涯放下琴,给姚温玉一番倒饬才把门打开。

打开门,孔岭抬起脚却不进去:“奇哉怪哉。”

“怎么了?”

“你怎么一只袖子长,一只短呢?”

“哦……”姚温玉急忙挽了挽长袖子:“让成峰兄见笑了,快请进。”

“料你午睡刚醒,就赶着来传府君话,你拟的土地丈量、黄籍造册、招贤纳才三策令所有人拍手称奇!府君要亲自下田看胥吏丈量土地,特请你过去,不成想赶上这急雨。咦?乔指挥,你抱琴作什么,是正要弹?瞧我这顺风耳,定是早早听见了。”乔天涯还杵在门口,面对这个问题,更为难了。

“我——”他看向姚温玉,姚温玉却并没有看他。

孔岭是什么人,自从姚温玉来了两人有事谈事,无事也探讨下学问,早就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寻常,他猜测是有什么误会。

“乔指挥可不轻易露才,今日来着了,要借你光洗耳咯。”

姚温玉却之不恭,只好拱手:“岂敢岂敢。”

落拓漂泊天涯客变成了洒脱俊逸月下松。琴弦在他修长的指间流动、跳跃,仿佛身在另一个世界,那里芳草鲜美,将瓢泼大雨幻化成洗空微雨,湿了听琴人的眼。

曲终,乔天涯抬头,正撞上以袖拭眼的姚温玉。

“妙哉妙哉!真是——哎呀!”听得弹得都入神,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孔岭大腿一拍,“忘了大事!”

“我随你去。”姚温玉微微启唇颔首,话音未落,一件罩衫就被披到身上盖住长短不一的袖子,乔天涯娴熟地推起四轮车。

里间床上躺着一截断袖,是情急之下乔天涯给姚温玉剪下来的。

土地丈量需要技术人才,可堪用的胥吏少之又少,衙门里识几个大字儿的今日都要下田。周桂坐轿子在前给沈泽川开道,沈后面跟着姚温玉的轿子,乔天涯抱臂走在姚温玉轿子一侧。

快到第一块田时,前面突然围上一大帮人,堵了道。

“报告大人,前面抓了个撒泼打滚的贼,打了徐衙役个大耳刮子。”

周桂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腿都跑断了,一听这话头大了一圈儿:怎么上下没个省心的!他赶忙提袍子下来小跑几步:“打人不对呀!赶紧把犯事的带下去好好审。”

高仲雄被堵了嘴绑了手说不得话,一听这话更急了,他极力扭动挣扎,嘴里“呜呜”直叫。

乔天涯视力极好,他远远看着那人面相白净,似曾相识,马上认出了几月前那个铁头功好汉。

他走到孔岭身边悄声道:“这人手上连茧子都没有,像个读书人,胥吏油滑,八成又讹人了,大人回去可以多照料他些。”

孔岭会意:“乔指挥真乃明察秋毫,放心。”

两个士兵押起高仲雄要走,高仲雄居然死坠在地不走,搓得本来就单薄的袍子破了,鞋蹬掉一只,堵嘴的抹布也吐了出来。

“这算什么官!你们要逼死我,天爷呀,我高仲雄错不至死啊!呜呜——”

姚温玉突然掀开轿帘:“乔天涯,拦下他!”

乔天涯大步上前将人拦住。

“府君,这人就是在阒都直斥潘如贵的高神威,一笔可抵万军,此人有大用!”

一番洗漱打理,瞧了大夫用过饭,姚温玉来看高仲雄。

“元琢呀,你活着!这太好了!你不知道阒都现在都,乌烟瘴气成了什么样子!海阁老在时,他薛修卓怎么敢这么糟践,读书人!我跑掉半条命才到这里,指望能谋个好差事,无奈又搓磨至此,哎!得亏遇着你。可你,可——”经历这番死里逃生,高仲雄情绪大起大落。

姚温玉如往常一样平静,自从来了茨州,他便一直淡然处之。他把茶杯缓缓放到茶几上,从容自若道:“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一无是处的姚温玉还能干什么。府君宽厚,你尽可在这里施展才华,不必担心。”

又聊了些丹城旧事,这时天又飘起了雨,高仲雄瞥见檐下乔天涯被打湿的背,越发疑惑道,指着他道:“门外那位壮士是谁?”

姚温玉这才发现雨又下了起来,盯着乔天涯湿透的背看了几秒。

“时辰不早了,你好生歇息,”他将四轮车转了个方向,准备要走。

高仲雄却不依不饶:“我在丹城时——”

乔天涯一听,倏地掀帘子进来,惊得高仲雄手里茶碗掉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乔天涯蜻蜓点水接了个正着。

“多谢壮,壮士。咦,果真是你!元琢,当日就是这位壮士背着两轮车给……”

乔天涯冲他使眼色不成,只好咳嗽两声打断他:“那个,对,我就是那个二道贩子。好巧,在这又见面了。”

高仲雄知道他不想提那些事,便没多说什么,讪讪寒暄了之。

不多时,姚温玉面色泛白,额头满是细密汗珠。自从受伤又加中毒,他的腿每日疼痛,阴雨天尤甚,精神也越来越不济,坐一个时辰就腰酸背痛。

“那个,好汉你先歇着,旧咱改日再续。”乔天涯没等高仲雄答话就推姚温玉出了门,把他用蓑衣裹得严严实实,还不忘头上再遮把伞。

看着二人远去,高仲雄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吃起第6个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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