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黑，女兵们这场没有尽头的越野才到了终点。俞晔和雷战正在前往训练现场的路上，按照计划，女兵们现在应该开始武装泅渡。

“竹叶青，雷神，出了点状况。”

对讲里，是安然的声音。

“怎么了？”

“教导员命令带回。”

带回？

“马上就到。”

雷战已经加快了脚步，俞晔落后几步，想看看他的反应，也方便及时制止雷战的行为。

她猜的没错。

“雷神。”刚刚从背后绕过抓住谭晓琳衣领的雷战因为俞晔的声音硬生生止住了动作，他沉沉地看了一眼谭晓琳，却还是松开了手。

但谭晓琳已经被刚刚雷神的举动吓到了，大声质问雷战想要干什么。

就在刚刚，俞晔漫步踱着步子，一步一步，已经走到雷战身边。她伸手拍上了雷战的肩膀，用旁人都能听清的声音，慢悠悠地“指责”雷战：“之前我怎么说的，她是干部，雷战少校，有些时候，相信队友比较重要吧。”

在场明明有一个，无论从何种角度定义，都压她一头的人啊。你急着出什么头呢？

“你们太过分了！”

“过分？”

俞晔转过身，虽是站在雷战和谭晓琳中间，却更像是挡在雷战之前。

她拦着雷战往后退了半步，似笑非笑地盯着谭晓玲。

“既然你喜欢讲道理，那请问教导员，阻挠训练，是不是违反军队纪律？无故降低军事训练质量标准，是不是违反军事训练规定？和平时期？虐待战士？是不是动摇军心，诋毁军人？”

她又往前走着，缩短了她和谭晓玲之间的距离。随着距离的缩进，那份危险的感觉也在不断增加。谭晓玲捏紧了手心，没来由的恐惧，让她完全止不住心底里的寒意。

俞晔真的很讨厌她，谭晓玲能明显感受到这一点。

果然，她听见俞晔说：

“谭晓琳，我早就说过，既然是个没本事的花架子，就好好当你的领导，镀一层金。动不动就告状，也不想想，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俞晔的眼神不在似上午的戏谑，而是真正的冰冷。她冷眼看着谭晓琳，说出来的话，像是最后通牒。

她其实还有最后的希望，如果谭晓琳可以选对，她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这最后一次的选择题，如果谭晓玲执意……

“我是她们的教导员，我有权利下达命令。我可以不计较刚刚雷战队长同志对我的行为，但现在，她们必须休息！”

谭晓琳的话带着不容置疑，即使刚刚雷战的举动虽然被俞晔制止，但她还是抓到了雷战的把柄。

“俞晔队长，你也是女人，你应该体恤她们，她们只是一群女兵啊。”

谭晓玲满脸的心疼，虽然这种心疼，落在俞晔的眼里，十分可笑。

看来，谭晓琳又选错了。

俞晔叹了口气，第一天就闹出这么多幺蛾子，这种基础的入门式都接受不了，后面的训练内容那还得了。

她自认脾气真的不好，要是再让谭晓玲多留几天，后面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事端。如果以后每天都像今天这样，这个集训队都好像要变成笑话了。

女兵女兵，女兵又怎么了？

女兵就弱？

就要被优待？

就在特种部队选拔的时候不能吃苦？

那为什么要选拔？直接从各个部队随机挑选幸运儿，随便走个流程编个队，给个特种兵的名号不就好了？

“天真又愚昧。”

俞晔喃喃自语，在这个每个人都紧绷神经的寂静的现场，却也被有些离得近的人听了真切，包括谭晓琳。

她当然知道俞晔是在说自己，但看俞晔的态度，她以为这事已然缓和。刚准备再说些什么，俞晔就动了。

因为离得近，俞晔迅速抓住谭晓琳的胸口衣领，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迅速地将人直接摔到了地上。

谭晓玲是真的被摔懵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挣扎着爬起来，俞晔就立刻把人拽起来，与刚刚雷神一样的动作，把人毫不留情地甩进水坑。

所有人只看见肉眼可见一道抛物线，那位教导员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了落汤鸡。

“俞晔！”水坑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声音，“你太过分了！我要去基地告你！我要去罢免你！”

“去吧，老狐狸，备车，好好送谭晓琳同志回基地。”

俞晔没有回头看她，而是面向了所有的女兵。

“现在，所有人，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

又是一次选择，没有那个信念的人，可以离开。

包括教导员。

“教导员觉得你们不行，觉得我们虐待你们，好啊。五秒之内，下水的，继续训练。觉得自己就是教导员以为的那样，不行的，没有实力的，用女人这个性别作为借口的，现在就回去休息。明天，同样会有专车送各位回去。”

“五！”

……

从第一个人意识到情况下水开始，就像是洪水决堤撕开了一个口子。第一个动的她有印象，是叶寸心，这丫头，果然激将法有用。

而在现场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教导员，诧异地看着所有人，尤其是下水的女兵，颇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二——”

“一。”

岸上，还站着差不多十来名女兵。

“哈雷，大牛，把这几位带回，直接淘汰。”

交代完，她终于回身，看见了裹着卫生员准备的毛毯的谭晓琳。她一脸愤恨地盯着自己，如果眼神能杀人，俞晔估计自己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哦我忘了。教导员您，总不能湿漉漉地去告状。回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不用着急，我不会让你忍到明天的。”

夜长梦多，不如连夜把人送走。

“俞晔！”

“我知道我叫俞晔！不劳你提醒我！”

俞晔扭回头，望向湖面。

女兵们武装泅渡，踉踉跄跄，却也还算顺利。

人的潜力，都是很难估计的。

“谭晓玲，这次遇见，我才突然发现，儿时那一丝羡慕，究竟有多可笑。温室里的花，即使园丁刻意希望其顽强昂扬，也永远比不上那些泥泞中暂放的花更有生命力。”

“教导员。”

俞晔回头，朝她轻轻一笑。上扬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俞晔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您该回温室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