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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白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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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一声,王家人都以为他要醒了。可是那浮肿的眼睛依然死死紧闭,嘴微张,污血夹在牙齿舌根间。

总以为这世上有奇迹发生,可是如果事事如人所愿,那就不是奇迹了。

她扪心扣问,竟陷入沉默。只凉薄地看着死亡的轻烟从王父身体的毛孔中逃逸,如晨间沉浮的水雾,被阳光一照轰然消逝。

王银蛾垂下头颅,发现手握着王父的一只手,微热的,粗糙的,有着茧子。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秦母哭诉道,“大夫说,他的肋骨折断了数根,脾脏大出血。人已没得救了。”

忽然间,她想起梁月庭来,在王家人的惊呼声中,奔出门外。

梁月庭还在,背对她而立,青衫落拓,人如竹松。

“抱歉,我没有办法。节哀——”

“我知道的。”王银蛾沉默,停下,思忖道,“梁月庭,你还好吧?”

“我、我很好。”

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王银蛾面上一惊,急忙转身回屋,突然回首道:“我现在顾不了你,你且保重。”

说罢,再不顾梁月庭,已急急扑到床边。

床上的人开始无意识挣扎,先前微弱的呼吸此刻像沸水一样蒸腾,呼哧呼哧——

“娘,你做什么!”看清眼前这幕,王银蛾大惊失色,哑声喊道。

王金银他们默然伫立在一旁,而秦母正拿着枕头压在王父脸上,泪流满面:“你看不见吗?既然都要死了,何必不痛快地走呢!”

“银蛾,你过来,叫你爹安心地走吧!”

王银蛾只得听话,碰地一声,双膝跪下。

“爹,你走吧!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秦母喝道:“哭出来!”

王银蛾试了好几次,可眼睛仍是干干的。她小声嘀咕:“我哭不出来。”

得亏她爹听不见,否则真要被她气活。

原本还有些悲伤的情绪,但到这会儿,悲伤估计已经流干了,只剩下一阵沉闷。她内心几乎波澜不惊,人死已成定局又能怎么样!

可是自己这般冷静,是否显得太无情?

王银蛾不由担心地用余光觑着周围人的动静,王金银同她一样,一脸沉重,但悲伤却是没有多少。

旁的亲戚舅妈他们闻声赶来,边哭边喊着:王老二你命咋这么苦呢!

秦母也在嚎啕大哭,平日里不见多喜欢王父,可是人死了,似乎那点单薄的感情就能在嚎啕哭声中变成珍珠。

也许是她不懂,人相处了几十年是有感情的。

他们毫不吝啬眼泪,可是王银蛾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分明以前摔破个口子,她就忍不住哭。可到这种关键的时刻,她的眼睛就掉链子了,一点也哭不出来。

王银蛾只觉如身处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白雾中,除了空茫,还是空茫。

甚至看到刚赶来的大伯一家,大伯媳妇哭得嘴里眼里都是泪,一边哭一边喊,她心里竟然觉得好笑。

本来就不多的悲伤,这会儿尽被一些人冲淡。她只能强压下上扬的嘴角,免得被人当成怪物。

秦母哭到撕心裂肺,还不忘向她使个眼色,示意她快哭!

王银蛾分不清秦母是真的痛心疾首,或是逢场作戏,还是二者皆有。她依言垂首,嘴里呜呜地发出声音,眼中却一片冷清。

突然,一个邻居迟疑地提醒道:“人已经断气了。”

秦母丢开枕头,爬下床。

这时,门外走进徐公的老婆,她向来热情,对王家发生了这档子事,很是心痛,便过来问问,要不要帮忙。

秦母同她说了一会儿话,徐氏答应帮忙,就开始吩咐丧事事宜。

因为王父是新死,这会儿得急着买棺材买寿衣买纸钱蜡烛还有请道士。梁都是不兴这套,但王家的本源在西南,那里道家兴旺,家里出了丧事自然要请道士做几天几夜的法事。

当初她爷奶死后也是如此,但那时,彼此不和睦,王银蛾就没去守孝子夜。

寿衣买来了,兄妹两个和秦母就开始给人擦身子,穿寿衣,还要把两只脚用黑线平整地捆起来。

做完这些,王银蛾被徐氏吩咐留在这屋里,然后别人拿了个陶火盆和一堆纸钱。告诉她,留在这里,边哭边烧钱,烧纸钱的时候,一定得注意别烧反了,烧反了,她爹拿不到钱。

王银蛾依言照做,跪在冷冰冰的地面上,边烧边喊:“爹,拿钱了。”

一个过来看热闹的人说:“放慢点,对,一张一张放,不要让灰烬飘的到处都是,这样不好。”

王银蛾忍着呛烟和膝盖的疼痛,放慢了速度。

秀秀嫂从外面进屋,往地上看一眼,给她拿了个软垫,随又出门接待客人。

烧完纸钱,听到砰地一声闷响,推窗而瞧,是棺材到了。

门外一只手将窗户赶紧关上,说道:“不兴开窗。”

把人装进棺材里,塞了很多死人生前的衣物,再把棺材盖合一半。在正式下葬前,她们那儿是不兴合紧棺材。

纸烧完了,王银蛾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走出门外,发现梁月庭已不见了。王银蛾想起另一件事,不由得沉默。

他确实待在这里,也无意义。

天要黑了。

角落里的阴影逐渐膨胀,一点点蚕食白昼的地盘。但院子里却是热闹,人言纷纷扰扰,说着王父生前多么良善,命运是多么不公诸如此类的话,反反复复。

大伯大伯母走来,红着眼睛对王银蛾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她也没仔细听。因为她的全副心神都在大伯母身上,看她哭的那番伤心,心里越发嘲笑。

要不是大家都是老熟人,互相知道底细,不然她还真以为大伯母他们是真心凭吊。可人家也是可怜,眼前分明是自己看不起的人,却要装出一副和善的模样,在死人面前逢场作戏。

王银蛾不想在葬礼上弄出什么茬子,也不想去演戏,就独自走出院子。

反正这会儿尸体已经安顿,道士还在赶来的路上,家里的事情也不用她管。她乐的清闲自在。

不想,一出门,就看见哥哥王金银正蹲在树下抽水烟。

“你什么时候抽起来了?”

王金银似乎抽的很不习惯,或者是没想到她出来,被吓了一跳。

“抽烟对大宝不好。”王银蛾走过去,忽又想起一事,问,“我爹怎么死的?为什么会内脏大出血?”

“是客栈的管事叫我接人,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你没问理由?”

“我问了,但是对方支吾不肯说。”

王银蛾转过身,眼神刷地冷下来。

“我要回去拿点东西,一会儿过来。”

王金银:“那你赶快点。”

她没应,径直朝主大街走去。王父待的酒楼在哪里,她去过的,自然知道路。

这会儿市场里人来人往,热闹极了,酒楼还开着。王银蛾一进门,环视一圈,酒楼的生意同上次来似乎清冷了些。

小二殷勤相问:“客人要点什么?”

“我找掌柜的。”

“这——”

掌柜是个有些胖的男子,一身墨蓝长袍,看到她时脸上笑眯眯的神色陡然凝结。

“姑娘来此是为何事?”

王银蛾一眼看穿他的想法,说道:“你心里清楚。”

“姑娘,这事发生,我们也很难办。相应的赔偿酒楼都会赔给你们。”

“哼,赔偿的事不由我做主,我来是想知道,谁做的?”

见掌柜支吾不肯说,王银蛾冷笑一声,走到柜台那边随意靠着,显然是不说出真相大有不走之意。

掌柜为难地看向她:“这事好好说嘛,何必如此相逼?”

“那我把你打得半死,再好好说,好不好?”说时,她已敲起桌面,神色逐渐不耐烦,活脱是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

掌柜的咽了咽口水:“你、你怎能这样?还有没有王法!”

一楼的客人靠近这边柜台,听到二人争执,都看过来。

掌柜扭身安抚客人:“小事,小事。”

王银蛾忽猛拍桌子,高声道:“你好意思问我王法?王法摆在台面上,我爹怎么还在你们酒楼被人打死!他刚才过气,我一定要替他讨个说法!”

这声音吸引了酒楼里许多客人,一些人不明就里,问起:“掌柜,这是怎么回事?闹出人命案子了?”

掌柜暗地苦叫,恨恨地看她一眼,随后吩咐小二去找幕后主事。

“这情况我也不清楚,等我家老板出来,再说。”

主事的人来了,仍旧是利诱安抚,或是说他某个亲戚作大官,以此威胁她。正当王银蛾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二楼下来一对玉人。

“人家过来问个说法,你们为何要替凶手隐瞒?”

王银蛾瞟一眼,发现是沈微经姐妹,便略微颔首示意。

沈微经的名头在梁都城可谓可谓无人不晓,无人不敬。再加上沈丞相这次保卫城池,立下了重功,沈微经的身份更是水涨船高。

主事的老板殷勤地开口:“沈大小姐,您说的是。小人这样做,也是为这位姑娘着想。对方来头大,可不是好惹的。”

接着他指明了害王父之死的人就是沈阳光。

三人面色一惊。

“沈阳光,是他。”

“说起来,沈阳光算是我的表弟,没想到好吃懒做就算了,竟然还践踏别人的性命!”沈微经气得脸色又白又红,攥紧了手帕,对着王银蛾道,“慕光,这事我会去替你父亲讨个公道。”

“不必。 ”王银蛾毫不犹豫地回绝,神情淡淡,“这事我自有主张。多谢微经的好意。”

一旁的沈玉篇似乎想要说话,可碍于上次的矛盾,不大自在地牵了牵衣袖。

沈微经沉吟道:“节哀。要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就来找我。”

王银蛾提起嘴角,笑了,掉头就走。

管他沈阳光,还是沈月光,这笔账她记下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刚到家门,王银蛾脚步一顿,看向门外几人。

“师父,风仙子,琴情,你们怎么来了?”

王清源柔声说道:“先进去吧。”

风凌霜淡声道:“节哀。”

这是她今日听到最多的话,节什么哀,有用吗?

到底一番心意。

做法事的道士们被人恭恭敬敬地请进来,在众人的目光下,披上法衣。大道士吩咐底下人布置法台,堂屋里一个,外面院子里一个。

做法事一共要有十二位道士,这还少了一个,大家心里焦急,连忙问起情况。

一个道士说:“他啊,吃坏肚子了。不要紧,他就是个跑腿的,缺了一个不打紧。”

“怎么不打紧?”然而,一个年纪似乎耄耋之年的老人拄着拐杖走上来,呵斥道,“必须要有十二个。再去找一个来!”

最后一句话是对族里的人说的!

王银蛾有些模糊的记忆,这老者是王家族里的一个长老人物,为人气派,最是古板。

“这个时候了,去哪儿找?别错过时机了。”

拐杖一戳地,长老板起脸:“鄙人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你们都要听我的来。祖宗规矩不可废!”

王银蛾闻言蹙紧眉,她最讨厌繁琐的规矩了,人都死了,少个道士怎么样?况且,这做法事的道士又没个真本事,也就吹吹打打,唱词罢了,又不是真的把她爹的魂魄抓回来!

但她一个后辈,还是个女儿家,哪里有说话的权利。

王银蛾心里明白,摸了一会儿衣袖,却什么不能做。

突然,王清源站出来:“我来顶替他吧。”

“你?”

“对,我本职也是个道士。”

“我怎么相信你?”

王清源好脾气地说道:“虽然我是个抓妖的道士,并不做法事,但本源上没什么区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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