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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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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陆邢台说话,总要格外注意言行,因为待在她面前的不是人,而是妖,一只善于揣测人心的妖。

接下来,陆邢台就不再谈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而是和她聊起秋收祭祀和秋猎。

今年皇帝老儿说要振兴大晋朝武举风气,下令百官随同御驾到灵州枫林围场秋猎,可谓一石惊起千层浪。

眼下,梁都城的校场都要人满为患了。

好在那些大户人家自有私人的校场可供训练,倒不至于再侵占公共的广场了。

聊了半刻钟,门扉被人扣响,陆邢台放下茶盏,起身道:“我还有事处理,要走了。王姑娘,秋猎那日你要去吗?”

她愣道:“我这样的职位也能去?”

陆邢台脸上带笑:“若是想去,我可以替你想个法子。”

“这便不必要,虽不能在枫林围场秋猎,但我可以在别处城外打猎,也不妨碍我享乐。”

陆邢台瞧她一眼,拉开门走了。

王银蛾在包厢里稍等了会儿,再出门离开。

青石板路绵延曲折,在前面几步远突然折了个弯,就拐入一条巷子中。

桂花树的林荫洒下,把半边灼烈的日色拦截在外,行人走在树和房屋、墙壁的阴影中,如穿行在壁画里,又似纸灯糊的玩偶风景,只待月色苍茫地从天际升起,两旁门户的白纸灯笼点亮,行人一动,木叶萧萧,便很有走马观花的意境。

她正细思着来日的计划,不想平静在突兀的一声“咚”响下被打破。

一个黑衣人从墙头跌下,看着是受了伤。王银蛾立刻警觉,看了黑衣人一眼后,便要提着裙摆往后跑。

那黑衣人自然发现了她,唔地一声,忍着伤痛直追上来。

王银蛾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眼珠子骨碌一动,拐过一条街口,立刻攀着别人家门外的桂花树跳到人后院里躲起来。

“咚咚!”

听见逼近的脚步声,王银蛾把手捂住嘴鼻。黑衣人追到这附近,发现人跟丢了,神色极为凝重。环顾四周,突然足下一点,飞到桂花树上,四处查看起来。

王银蛾藏身在人家的鸡笼里,一点不敢动弹,甚至呼吸都是极细微的。

等了片刻,那咚咚的脚步声消失了,她也不敢出来,生怕对方是佯诈或是杀个回马枪。

夏天又极热,鸡笼里弥漫着鸡身上的臭味,待的一久,鼻子就开始泛痒。终于忍不住,“啊啾”,她心慌张,赶忙从鸡笼里钻出来。

刹那间,强烈的日光迷住双眼,突然一道比太阳光线更锋利的银亮迎面而下,王银蛾一个后撤,险险避开攻击。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趁着空当,她反手跃出鸡笼,冷声问。

黑衣人却道:“刀下亡魂何需知道——”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剑风扫来。

王银蛾这下是明白了,可杀人灭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便刷地掏出藏身匕首,“铿锵”,和黑衣人搏斗起来。

黑衣人略微惊讶:“你会武?”

尽管王银蛾会些三脚猫功夫,可毕竟没受过正统教学,武功路子也不成系统,很快被发现破绽。

哗——王银蛾吃痛地收回手,力气不支,跌倒地上,手背多了一条深可见骨的划痕,鲜红的肉和森白的骨浸在不断往外渗出的血里。

黑衣人冷笑道:“受死吧!”

然后高举长剑,朝她心门刺来。

她忽的眼神一暗,在长剑逼近面门的瞬间,猝不及防地弹起,匕首朝黑衣人的眉心狠狠掷去。

啪嗒,侧身一翻,又鲤鱼跃起,一腿朝黑衣人扫过去,空手接住那匕首,反手狠扎入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本就受了重伤,又因过于轻敌,反应不及她快,自然惨死在她手下了。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瞪向她,很快,响起尸体砰咚倒地的声音。

终于死了。

王银蛾冷眼蹲下,颤着手摘下黑衣人的面巾,不是她认识的人。又搜了黑衣人的身,除了一把剑和两瓶不知道是什么的毒药外再无其他。

随又转转眼珠子,拿出贴身帕子,把毒药瓶子装在里面。紧接着,“哇”地声,气血上涌,噗出一口血来。

她心想,吐了这么多血,得吃多少才能补回来?

看久了脑袋也开始发晕,她就不再盯着污血看,转身慢吞吞地朝门外挪去。

至于黑衣人的尸体就留给这户人家处理报官吧。

回到家里,秦母和秀秀嫂正在院子里摘菜,大宝坐在地上左爬爬右转转,一双圆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看向天空。

门扉吱呀一声,秦母最先反应,抬头看去,神色先是一喜,忽又一定,继而大惊失色,当下丢掉手里的扁豆,就冲了过来。

“银蛾,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娘,先扶我进去。”王银蛾虚弱的声音道。

走回家几乎已耗尽她的力气,故而一开口,声音细若□□。

秦母一听,神情愈发凝重,和秀秀嫂一起把她扶进房间躺下。

“我去请大夫。”

“不必,只是一些外伤,麻烦拿些酒和金疮药来。”王银蛾趴在床上,额头冷汗不断,黑衣人的底细尚不清楚,若是轻易请了大夫来看,万一惹了麻烦便不好办。

见她坚持,秦母心里暗中怀疑,便放弃请大夫的心思,给她找来酒、金疮药和一些干净的纱布。

“秀秀,你去外面看着大宝。这里我来处理。”

秀秀应一声,步出门外。

秦母在床侧坐下,一边替她处理伤口,一边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会弄成这样?”

“路上、不小心撞见一个受伤的黑衣人,那人想要杀人灭口。”

“那人现在呢?”秦母听得满目悚然,忙问。

王银蛾却勾起唇,笑笑:“自然是去见阎王了。”

敷药的动作一顿,秦母下意识张了张嘴又闭上,继续敷药。

这点细微的变化自然引起王银蛾的注意,可是她现在身心疲乏,哪里管的着别人的心思。只道:“娘,我怕这黑衣人有其他来头,为了不惹事生非,你们切记保密。”

秦母点点头,忽望向窗外,“你真要继续下去?一条道上走到黑?”

“什么?”她几乎以为自己听差了。

秦母把纱布最后绕了一圈,打结,将木凳往后挪了些,好像这样能将她全部神情看得清楚。

“娘,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希望你放弃,不要再做官!”秦母似乎很激动,一张脸涨得发红,“你知道街坊邻居里都怎么议论你?”

王银蛾脸色蓦地一变,冷淡地笑道:“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无凭无据,娘你何必听别人造谣呢。”

“可是你这样离经叛道,他们说的不是你,而是我,我们王家——”

王银蛾垂下头,盯着枕头上的绣花发愣。

秦母语重心长道:“银蛾,这世道本就是男子外出养家,女子相夫教子。你想要越过那重重世道设置的关卡,想要你梦寐以求的生活,可是那太难了!我问你,你比得过天下的男子吗?”

她一瞬揪住枕头的被角,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我不明白,一个既无才能又无品行的男子,仅仅因为他男子的身份,就可以轻易'功成名就',而同一地位的女子却要把天下所有的男子比下去,才能被称作成功。这世道本就不是黑白颠倒,男尊女卑吗?”

“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

“呵,若无女人,他老祖宗哪里生得下他,他的子孙后代!”

“银蛾,你变得太多了!我不知道你在外经历了什么,可是你这条路注定是难走的。”秦母说起邻里的谣言,叹了声气,又说起她因为年纪大了还未婚嫁,而导致家里人被嘲笑。

种种苦果似全是因为她太特立独行造成的,可凡是一个有自己思考的人都应知道,这完全没有必然的联系。

可是这世道的诸多女子本就没有脑子,就算有,结了婚后也多被她那可爱的丈夫吸走了脑髓,尚存一具空洞的尸骨,听从丈夫巫术的指挥,忙上忙下,顺带捕猎路过的年轻曼妙的女子以供给丈夫享用。

这是世上最可怕的事啦!

宛如伥鬼的妻子们,一面对镜自照,每当回忆起年少的幸福来,就不免怨恨起她那个丈夫,然而一夜过去,天亮了,她仅存不多的思想也受巫术诅咒睡着了。

即便这世上有少许结了婚还保有自己思想的女子,那除了她自己的好运外,也要感谢那位丈夫没有遵循古老的传统,把她的脑髓吸食以维持自己即将衰老的容颜。

王银蛾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回现着年少的时光,突然发觉,长大也没什么不好,被人背叛也没有不好。

因为她和许多女子一样,长大了,就发现自己从来生活在一场美好的幻觉里。

秦母喋喋不休,她说了什么,谁在意?

左不过是她王银蛾对不起爱她的家人,对不起列祖列宗,右不过是她犯傻,偏要走一条没有路的路。秦母终于停下来,她的耳朵总算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我的话就这么多,你自己好生想想。”

王银蛾却突然道:“娘,我是我们家唯一一个做官的人。你不高兴吗?”

秦母身形一僵,没吱声。

王银蛾暗自咬了下唇,憋下眼底涌动的水汽,笑着说:“娘亲,我以前以为,我们虽然所处的环境不同,所受经历不同,但本质是同样的人。可是,我发现我错了——”

“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爹和哥哥秀嫂大宝俞淞因我牵累,因我被别人中伤。”

秦母似乎又后悔了,走到门边,手捏着门框转回首。

可是太阳早已沉下,她那点后悔来的太晚,因为王银蛾已不再看她。

等厨房响起噼啪的烧火声,一些油烟味飘出来。

王银蛾已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挎着一只包裹,一抹游魂似的飘出了院子。

跨出门槛的那一刹,她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太任性。走了后,他们又有什么反应?

可是很快,秦母的话又重现在耳边,心头。还是走吧,免得给他们惹麻烦。

再说,她虽然走了,但房间里留了两百两银子和一封信,算作供养父母双亲的费用,以后也不知道何时能回去。

王银蛾抬起头,望了眼渐渐变暗的天色,双手捏紧了包裹。嗯,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一晚,明天再想办法。

虽是早秋,晚上还是有点凉意。

她缩了缩脖子,抱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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