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

电脑屏幕上，文档里的光标一直跳啊跳啊跳。

心里有无数种想法，但手按在键盘上的时候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桌上那块袁晓艺送的奶糖，孟雨楠吃是不敢吃，只是放着当个摆件，但一看到它她就满脑子都是袁晓艺的评语了。

什么是看头？什么是金手指？读者看什么样的文会觉得爽？孟雨楠审视着电脑屏幕上的小说稿，苦苦思索着。孟雨楠只能劝自己，自己只是新手，水平差一点很正常。之前一直保持的写作热情现在全都变成了自我怀疑，也许自己写的根本没人会看吧。

那还要写下去吗？

“怎么了？这么苦恼？”耳边的声音很轻很柔，还带着一股清新的洗发水的味道。

“呀！”孟雨楠被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冒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Sorry，sorry，吓到你了？对不起啊。”刘雪莉抱歉地笑着，手里还拿了个吹风机。

“没事没事……”孟雨楠按着胸口，平复一下被吓得狂跳的心脏。正好，莉莉来了，今天就不写了吧，她想。

“别想了，歇会儿，来帮我吹个头，放松一下脑子。”刘雪莉说着便不客气地端坐到孟雨楠的椅子上静候着了。

孟雨楠顺从地接过吹风机，她对被莉莉如此不客气地使唤没有一点抵触，反而有一些乐意。自从那天昏倒后，她一直想为莉莉做些事情报答她。那天说是要请莉莉吃饭，却硬是被莉莉要求吃了孟雨楠自己平时吃的四菜一汤套餐了。

“你门没关，刚敲门喊你你一直都不搭理我。”刘雪莉的声音夹在吹风机的呼呼风声中，有点模糊。

“你说啥？”孟雨楠没听太清楚，把吹风机的风关小了一点。

“我说，你卡文了？”

“呃……对。”如果质疑这个作品本身的存在价值也算卡文的话，孟雨楠想。

“俗话说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只要找到方法，写东西其实很简单的。”刘雪莉的表情相当自满，仿佛她是个写作的行家。

“不能抄袭吧？”如此明目张胆穷凶极恶的违法犯罪行径孟雨楠是做不出来，她没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

“肯定不是直接抄袭啊，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抄呢？那叫学习，那叫借鉴，那叫参考。看看同类型的优秀作品，取取经，说不定就有灵感了呢。”

“对哦，我一会儿找找看。”

“还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刘雪莉头发差不多都吹干了，她坐到了孟雨楠的桌前，指着她的笔记本电脑。“我能用一下子吗？搜个东西。”

孟雨楠下意识地点头。

刘雪莉打开浏览器进入一个AI引擎网站，输入了几个关键词，AI便自动生成了几页小说。“你读读看。”她说。

AI生成的文字逻辑是通顺的，但相当生硬，没有情感，而且都是一个模式的起承转合，没有丝毫变化，孟雨楠看着这些文字，似乎都能听到那平直的机械口吻。

“你还可以用AI给自己的小说生成插图和封面。”刘雪莉用AI随便生成了张图，这图看起来还算漂亮，但孟雨楠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怎么样？”

“我应该用不上。”孟雨楠本能地对AI生成的东西产生了抵触，一是因为不信任，二则是创作者的矜持，她一定是要靠自己把小说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的，而且封面和插图一年半载的用不着，不过是写着自娱自乐的东西，没那么专业。

“就猜你要这么说。AI的确没啥大用，也就是拓展一下思路，而且AI也是抄袭，本质上就是对素材库里人创造的作品进行分解，调整和融合，并没有独创性的东西在里面，只能当成是稍微智能点的搜索引擎用。”

刘雪莉对此很有研究，讲起来滔滔不绝，这会儿突然有人敲门。

“在不在？”是袁晓艺的声音，她的喊声夹杂着敲门声，风风火火的。

“门没锁。”孟雨楠答道。

袁晓艺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刘沐阳。“班长你们看见没有？”

“没啊。”

“没有啊，咋了？”俩人一起摇头。

“田老师有事找她，她不在宿舍，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

“是不是上洗手间了。”

“我找过了，厕所都是空的。”

刘雪莉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她跑步锻炼去了吧。”

“有可能，我去操场找找。这人真是的，跑步怎么也不带手机。”袁晓艺风一样的来，又风一样的走了，刘沐阳就像被她吹着走的风筝，慢慢跟在后面，一点也不着急，最后慢吞吞地把门带上了。

“阳阳肯定知道班长干啥去了。”刘雪莉说。

“那她怎么不说呢？”也对，王梦之和刘沐阳总在一块。

“嗨，谁知道呢，管他呢。差点忘了我来是干啥来了，后天晚上店里你不当班吧？”

“我看看……”孟雨楠翻开手机看了眼值班表。“对。”不过莉莉是怎么知道的？她在心里嘀咕。

“陪我出趟校门，顺便帮你找找写东西的灵感。”刘雪莉站起身，顺手把桌上那粒奶糖扔到旁边的垃圾篓里了。“这个不要吃了啊，小心食物中毒。”

两天后。

她们一吃完晚饭就出了学校，向南一路走了将近半小时。全校除了她们班都是走读生，所以她们平时出校门倒也不用请假，只是她们班配发的手环被设定了离开学校范围后会自动打开定位的功能，只要在门禁时间前回来就没什么问题。一旦超时，手环就会自动报警，班主任再根据手环的定位出校去寻找学生，所幸同学们都很自觉，田老师一次都还没有出马。

孟雨楠本以为莉莉要带她去的地方应该也是自然风光之类的地方，却没想到被带到了一处极为繁华的商业区，难道是要逛商场？

刘雪莉领她进了一家商场的门，却从里面绕了相当远的路，拐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里。小巷子很长，里面开着各种在外面很少见的店铺，有娃娃店，饰品店，工艺品店。巷子两边有路灯，但不是很亮，行人也有，但很少。孟雨楠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那栋商业楼仿佛是一堵屏蔽罩，小巷与街市被隔绝开来，宛如两个世界。

刘雪莉终于停了下来，脸上兴奋又得意。“在网上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的好地方，咱都见见世面。”

那是一间酒吧，招牌就挂在门脸上——“Awake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