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瞅完了没？给我瞅瞅。”袁晓艺毫不客气地向刘雪莉扯过那几页纸，回自己座位看去了。
“哎……”刘雪莉要找她要回来，被孟雨楠拦住了。
“让她看吧，你没看完的话回去我给你发电子版。”
“不是，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看吗？”
“没关系，没事。”孟雨楠心里有点发慌，倒不是慌这个，只是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是真的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午休结束后，她隐约感到下腹部阵阵胀痛，而且渐渐严重了起来。她按住下腹部，疼痛似乎稍微缓解了一些。可到了下午第三节课，她的额头开始冒汗，胃里开始翻涌，就连肺都开始不听使唤了，呼吸变得异常困难，整个身体都被难受痛苦所占据。
为什么呢？吃凉的了？前几天被海风吹的？不应该吧。先前也有过几次这么难受的情形，而她一贯的应对方式就是硬挺。
挺过这几天就好，她对自己说。
但这次好像真的挺不过去了，她的眼前开始发黑，就连身边的刘雪莉都看不清了，耳边老师讲课的声音都成了刺耳的轰鸣，这就是生而为人的代价吗？！急躁，愤恨，厌烦，各种负面情绪一下子都从心里蹦了出来，她想要破口大骂，想要将一切破坏，但她做出来的也只是硬撑着扶住课桌，不让自己趴下而已。
终于，老师发现了异样，径直向她走来。
“孟雨楠？你没事吧？！”身边的刘雪莉小声提醒她。在别人看来孟雨楠就是一副正打瞌睡的样子。
但她什么也听不见，疼痛似乎已经把她的灵魂挤出了她的身体。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见她没有反应，刘雪莉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角。然而就这轻轻一拉，她却再也坚持不住，天旋地转，天昏地暗，顺着刘雪莉拉的方向瘫倒了下去。
昏厥。
似乎好多人都在喊她的名字……眼镜不知道被谁摘了下来……不知道自己被谁背着，像是在荡秋千……
她想要睁眼，眼皮却怎么也动不了，想要发声，却只有呼吸的力气。她的灵魂似乎被驱离了她的身体。
难道真的要因此丧命？她想笑，世界上应该没人死于这个原因吧，自己要“敢为天下先”了，可笑着笑着又害起怕来。自己要真没了，家里人怎么办？写的小说怎么办？那些没看完的老电视剧怎么办？手机里的那几百块存款怎么办？还有……还有……莉莉，莉莉对自己说过“吾悦君”，自己还没搞懂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就这么死了？不能啊，不该啊，不行啊，怎么办啊？！
“莉莉！”她大喊，“刘雪莉！”她又喊，也不知道自己出没出声，也不知道背着自己那人听没听见，反正就是不住地喊啊喊，也不知道喊了多少声，喊到最后，她终于睁开了眼，一睁眼就看到莉莉就在跟前，就在床边坐着望着她。
“怎么样？还难受吗？用不用我叫医生来，她就在隔壁。”莉莉有些关切地问，但又没那么关切，她也没有笑，但孟雨楠感觉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孟雨楠摇了摇头，她注意到自己的马尾辫不知何时被解开了，好像躺得头发有些乱了，便伸手理了理。
“这儿是医院？”这里像是一间病房，但又过于宽敞了。孟雨楠打量了一下周围，忽然看到自己戴着那条手链的手背上还扎着针，旁边还挂着吊瓶呢。而且肚子上还感觉暖呼呼的，她伸手一摸，发现隔着衣服被放了几片暖宝宝。
“学校医务室啊，你忘了，HPV九价就在这儿打的。”刘雪莉从一旁饮水机处接了一纸杯的热水。
“我是得了什么大病啊？”孟雨楠望了一眼吊瓶上的字，嗯，看不懂，于是故作镇静。
“大病早给你送医院了，就是生理痛引发的昏厥，医生说的。”热水被刘雪莉递到孟雨楠面前。“红糖跟姜一时半会儿搞不到，你就先喝点热水凑合一下吧。”
“谢谢……”孟雨楠接过，一点不烫，刚刚好，喝下去五脏六腑都活络起来了。“医生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昏迷，没法描述自己的病情，医生是怎么知道自己生理期的。
“我告诉的，我说你今天例假，还一直捂着小肚子，人家就明白了。再加上也没检查出什么别的病。”
“这样啊……哎？莉莉你知道……？”孟雨楠有些不可置信，
“你一般比我早来个七八天，我一直记着呢。”刘雪莉的表情得意得很。
也对，毕竟俩人总在一块。不过莉莉竟然费心去记了，这世界上竟然有第二个人记着自己的私事，孟雨楠觉着心里暖乎乎的，转而就对自己感到失望，自己为什么没记着莉莉的呢？那就从现在开始记吧。
“还喝吗？”刘雪莉看到孟雨楠纸杯里的水已经喝干了。
“不了，谢谢你啊莉莉。”
“听你说谢谢我……”刘雪莉哼唱着歌从孟雨楠手中接过纸杯，放到一边。孟雨楠总觉着这句歌词有种莫名的喜感。
“以前有这么严重过吗？”刘雪莉问。
“没有，就这回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呢？”
“没晕倒过，不过我难受的时候都躺着啥都不干的。你倒好，干嘛硬撑着啊？”
“我……不想因为这点事就请假。”孟雨楠从小就是这样，活得太规矩了。
“没啥比身体更重要，以后难受就歇着，需要看医生就趁早，早发现早治疗。”刘雪莉是在命令，不容孟雨楠反驳。
“嗯。”孟雨楠顺从地答道。她以后可能真的得这么做了，毕竟这次真的有些危险，差点小命不保。
“真乖。”刘雪莉满意地笑了。
孟雨楠失神地看着她的笑容，忽然想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起身。
“哦对了，几点了……咱们回去上课吧。”出乎意料的是，她感到身体轻松了许多，痛感也轻了许多，先前的昏倒仿佛是一场梦。
“慌啥，最后一节课马上结束，去也来不及，你就安心把这瓶水挂完吧。”刘雪莉把她按了下来，转身拉开医务室窗帘。夕阳从窗外映进来，红得像血。“对了，你昏迷的时候喊了我二十多声，什么事啊到底？”刘雪莉好像不是很在意的样子，问得很随意。
看来莉莉是听见了的。
孟雨楠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又红又烫，她赶紧现编了个回答。
“没……没事，我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着眼镜，别摔了。”
“哦，这儿呢，要我帮你戴上不？”看样子刘雪莉接受了这个回答，从一旁的桌上拎起她的眼镜就要往她脸上怼。照顾病人对莉莉来说好像是很享受的事。
“不，不用，”孟雨楠接过眼镜，自己戴上，把脸转过去望着窗外的夕阳，顺便把脸冷却一下。
“对了，你皮绳在这呢，我给你……”
刘雪莉从自个儿手腕上摘下孟雨楠的皮绳，就要给孟雨楠梳上那照旧的马尾。突然……
“咋样了孟老师？”袁晓艺推门而入，她还在用这个称呼来叫她，似乎知道了那几页文字是她写的。“我们来看你了。”后面王梦之刘沐阳也跟着一起进来了，医务室一下子嘈杂起来，幸好这里暂时没别的病人。
奇怪，校医竟然允许她们随便进来打扰病患休息。刘雪莉拉扯着手上的皮绳，心里嘀咕着。
“好了已经，谢了。”孟雨楠有点心虚，要是她们问自己啥病该咋说啊。
“来探病竟然空着手，懂不懂事儿啊。”刘雪莉气鼓鼓的，不知道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莉哥我们刚下课好吧，”袁晓艺摸了摸裙子口袋，竟摸出一块奶糖来，硬塞到了孟雨楠手里。“有了，大白兔，祝您早日康复。”
“谢谢？”孟雨楠看了眼奶糖，包装很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啥病啊？感冒发烧？”王梦之问。
“低血糖。”刘雪莉抢先答道。
“嗯，对。”孟雨楠的心一下子就不虚了。
“低血糖啊，平时记得准备点糖啊什么的，头晕的时候垫一垫。你这回是有点危险的。”王梦之说得正经又严肃，刘沐阳也在旁边点头附和。孟雨楠听得愧得慌。
“就是，你这一昏，就跟滩烂泥似的，你长得又这么壮实，谁也搀不住你，可把大伙儿给吓坏了。”袁晓艺强调道。
说起来，孟雨楠还不知道是谁把自己背了近千米距离背到这两栋楼外的医务室来的。
“给大家添麻烦了。”
“我们都不麻烦，就麻烦了莉哥，也不知道莉哥哪来这么大力气，硬是一个人把你背这儿了，别人想帮忙都帮不上。”
莉莉？自己身高一米七，有着一百多好多斤的重量，她是怎么一个人把自己背过来的。而一旁的莉莉听着这话一直在揉着肩膀，好像背她一趟所导致的腰酸背痛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孟雨楠想对莉莉说些谢谢的话，却被袁晓艺的连珠炮拦住了。
“你写那小说啊，我看完了，一个字，不上不下，有待提高，差强人意，简而言之就是没什么看头，主角连个金手指都没有，那读者怎么爽得起来？”袁晓艺摇头摆尾的样子像个大领导。
这些话根本没往孟雨楠脑子里进，她现在在想该怎么对莉莉表示感谢。
“去去去，差强人意不是这么用的。”王梦之吐槽道。“你这吊瓶还得多久？”她看了眼吊瓶，里面还剩下一少半。
“十几分钟？”孟雨楠也不确定。
“那不等了，走吧莉哥，咱四个先吃饭去。”袁晓艺话刚说完，就遭到了刘雪莉王梦之俩人的斜眼瞪。
“瞪我干嘛？咱们吃完了给她带回来啊。”袁晓艺辩解道。王梦之没有再说话，直接拎着她和刘沐阳一块离开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又只剩了这两人。
孟雨楠沉默地低着头。
“怎么了？这么消沉啊？是因为袁同学的差评啊？”
“不是，我……那个……是不是还挺重的？”
“还好吧，背你的时候没怎么觉着。”
“莉莉，谢谢你。”孟雨楠说得很正式。
“别老是谢谢谢的，真肉麻。”
“我总得表达一下谢意嘛……”
“这样，上次你陪我参加比赛，我请你吃饭来着，这次我救了你一回，你也请我吃一顿好了。”刘雪莉一副要敲她一笔的样子。
对对对，就请她吃饭，一定得请她吃贵于五十三块五的，孟雨楠在自己的小本上还记着呢。
“好啊，你想吃什么？”孟雨楠有了还人情的途径，就不再消沉了。
“就想吃你想吃的。”
要按孟雨楠自己想吃的，那一定是达不到五十三块五的。
作者有话要说：两周内感冒发烧两次，一次三天，一次两天，咳嗽一直没断。
大家注意保暖防寒。